第167章
原本他心里的小算盤打得噼里啪啦響——用靈術,可以但沒有必要。他收了靈術,用身體替寧念明擋住攻擊,就是想來一出苦rou計。 自己受了傷,寧念明菩薩心腸,少不了要關心幾回,自己到時候趁機反客為主,親親抱抱舉高高,把寧念明“關心”到床上去。 “嘶——”都春千算萬算,沒算到,硬懟花瓶竟然那么痛。 “都春,流血了嗎?傷得重不重?”碎瓷同樣飛了寧念明一臉,他大概明白發(fā)生了什么,原本瑩白的臉色因為緊張而變得透明。 這不得趕緊撒個嬌?一念及此,都春雙手勾住寧念明的脖頸,將頭埋在他胸前,整個人如受驚小鹿般瑟瑟發(fā)抖。 從假裝“學徒”進入花店以來,論演戲他就沒輸過。 “寧……寧哥,我,我沒事?!倍即嚎赃陰Т?,咽了下唾沫,還見縫插針地幫寧念明撥了撥頭發(fā)。 他手指在寧念明白膩如瓷的臉頰上劃過,心滿意足地道:“就是,有點疼?!?/br> 沒事是真的。 疼也是真的。 “你以為我為什么要放你進來?”季楠望向都春,咬牙冷笑,“關起門來,才好打狗?。 ?/br> “都給我,”季楠見不得他們二人不合時宜的卿卿我我,隨手拿起桌上的餐刀,接著大吼一聲,“去——死——” 花瓶攻擊力強但不致命,可刀就不一樣了。 都春眼神陡變,原本蘊在瞳光中的委屈可憐悉數(shù)不見,犀利如刃的寒光噴薄而出。 他趁寧念明不注意,并起右手雙指,抬至眉間,催動幻術。 季楠眼前突然飛起朵朵水紅色的“長相思玫瑰”,花瓣連著帶刺的莖葉,咻咻朝他眼前扎來。 而下一秒,每一朵玫瑰花瓣上都倒映出季母那張嚴肅而冷淡的臉,仿若萬花筒中旋轉不停地斑斕碎片。 水紅色花朵嚴絲合縫地將他包裹、蠶食,骨頭渣都不剩。 這便是幻術的精髓所在:心中憂怖,皆現(xiàn)眼前。 “別,別過來,你別過來!”季楠深陷幻象,舉起刀就要去砍玫瑰。 憂怖越深,幻象就越逼真——剛才在別墅門口,季楠只是偶爾能從葉片上看見母親,現(xiàn)下被這么一刺激,無數(shù)映有臉孔的玫瑰花貼著他的臉頰脖頸飄過。 那感覺恐怖極了,像是要割下血rou斬斷白骨,將他活活凌遲。 “我殺了你!”季楠手上下了死力氣,揮刀就往自己臉上割。 兩種紅色紛如雨下。 玫瑰花瓣,與血珠。 * “寧哥,我該換藥了。”都春一邊說,一邊敲著寧念明房間的門。 別墅沖突之后,寧念明二話不說帶都春去了醫(yī)院。 都春其實傷得并不重,傷口縫合完畢后,醫(yī)生見醫(yī)院床位緊張,干脆開了消炎止痛的藥膏,叮囑都春回家好好修養(yǎng),按時換藥。 那么問題來了——都春被一大塊瓷片扎進了蝴蝶骨下的縫隙,位置相當尷尬,胳膊無論是從肩胛處往下伸,還是從腰際向上繞,都無法觸到傷口,僅靠自己完全無法換藥。 想到出事時都春義無反顧地擋在自己身前,寧念明感動不已,將換藥一事攬到了自己身上。 受傷以來,都春最雀躍的時刻,就是寧念明給他換藥的時刻——微涼的手指掀開t恤,劃過因為發(fā)炎而依舊guntang紅腫的傷口,又將藥膏一絲一絲勻在淤痂上,像在丈量土地,也像在宣誓主權。 若有似無,欲擒故縱,生理撩撥,精神調(diào)情。 如是近一個月有余,都春的傷也好了大半;算了算日子,今天應當是最后一次換藥,再過幾天就可以去醫(yī)院拆線了。 都春心中被期待和失落填滿,攪合成了一罐粘稠的蜜。他好似洞房里等著丈夫挑蓋頭的新娘子,早早地在床上趴好。 花店這兩天生意不錯,寧念明幾乎從早忙到晚,今天剛打烊,他累得不行,說是先回房間收拾一下,再給都春換藥,然而不過片刻工夫,人卻沒了動靜。 都春心中繾綣褪去怪異陡生,拿起藥膏,不顧矜持地跑到隔壁。 寧念明的房間沒有上鎖。 這一個月來,大概是意識到都春信得過,寧念明卸下了防備——房間不鎖,電腦和手機也沒有另設密碼。有幾次都春開玩笑說,寧哥我偷看你電腦了,寧念明也笑著回他,我用的是蘋果全家桶,手機和電腦都是同步的,隨便看,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每每想到此情此景,都春都忍不住眉頭舒展。 這種老夫老妻的生活,他想和小寧過上一萬年。 都春只輕輕一推,門就吱呀開了。 他定睛望過去,寧念明竟是癱在床上睡著了,白膩的皮膚幾乎和枕巾融為一體。 “爸……媽……”他睡得并不踏實,間或有喃喃的夢話飄出。 借著微弱燈光,都春看到寧念明扇子般的睫毛下,被眼皮包覆的眼珠來回滾動,并不放松。 那對不斷游移的瞳仁像打火機的滾輪,在都春心里擦出了一把yuhuo。 他臉頰也蒸出了兩團潮紅,雪后紅梅似的,準備親一親寧念明的睡顏——這是這么多天以來,他最想做的事情——卻聽寧念明很輕地吐出了一個“季”字。 如果說最近有什么名字是都春聽不得的,那一定是“季楠”。 都春臉上潮紅瞬間退去,手一抖,指甲擦過寧念明的臉頰,驚醒了夢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