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盼一拍腦門兒：“嗐，都怪我太忙了，小水，澈哥，你們想吃什么？我叫個送餐服務(wù)?！?/br>
    盧念澈很有演員的自我修養(yǎng)，在飲食方面清心寡欲十分克制，于是道：“叫個沙……”

    “拉”字還沒出口，就聽水筠掰著指頭飛速道：“麻辣米粉、臭豆腐、口味蝦、開花香腸、糖油粑粑、醪糟蛋酒?！?/br>
    水草精除了寫文案，合著相聲水平也著實不錯——要么怎么報菜名報得如此流利。

    “哦對了，”水筠補充，“所有咸口的菜，都不要放鹽。”

    盧念澈：“……”

    這跟去食堂打飯，對食堂阿姨說“我要一份西紅柿炒雞蛋，別放西紅柿”，有什么區(qū)別？

    吳盼為難地望向盧念澈：“澈哥，小水點的都是路邊攤的東西，咱們酒店也不賣這個啊?！?/br>
    盧念澈剛準(zhǔn)備拒絕，“有啥吃啥”四個大字已經(jīng)滾到嘴邊了，扭頭看到水筠一對丹鳳眼討好地瞇著，像是盛了一泓秋水。

    水筠這張臉，五官拆開看并不起眼，但搭配起來就分外和諧——尤其是那對眼睛，大部分時間微微翹起，有種清冷傲嬌的氣質(zhì)；可若是認(rèn)真起來看人，卻又無端含著期盼。

    盧念澈是藝考生出身，又當(dāng)過愛豆，為了保持體重經(jīng)常不吃飯，對饑餓的忍耐力遠(yuǎn)超常人。但不知為何，對著這對眼睛，他餓了。

    他回憶起早年和馮蔓一起泡錄音室的日子。那段時間他們倆都沒什么錢，因為錄歌要保護(hù)嗓子又不敢吃得太重口，于是錄音室里堆了一打康師傅鮮蝦魚板面。

    這下何止是餓？他的胃莫名灼燒了起來。

    “點外賣吧，文和友，讓他們能不放鹽就不放，另外，這頓我請客?！北R念澈鬼使神差地道，“吳盼，你再讓酒店給我送一盒方便面，要康師傅的鮮蝦魚板面?！?/br>
    折騰了一夜加大半天，三人早就餓得前胸貼后背，風(fēng)卷殘云地把外賣炫得餐盒里只剩下【文和友】的logo。

    吳盼捧著肚子對水筠道：“小水，你是不是該回學(xué)校了？”

    水筠癱在沙發(fā)上雙眼放空，明顯是吃多了，正處于“醉飯狀態(tài)”。聞言他愣了一下，只將眼睛瞇得更緊。

    一個謊言要用千千萬萬的謊言來圓，盧念澈估摸著，水筠本就吃撐的腦袋應(yīng)該被怎么圓謊燒短路了，他將鮮蝦魚板面的藍(lán)色面碗丟進(jìn)垃圾桶后，說出了思考許久的話：“是啊，你學(xué)業(yè)那么忙，早點回去的好?！?/br>
    原本帶這水草精上岸，就是想弄明白馮蔓臨死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剛才和胡一言一聊，他忽然想開了——馮蔓的死，也許真的是個意外。

    朝看花開滿樹紅，暮看花落遍地空。身在娛樂圈，他應(yīng)當(dāng)明白世事無常的道理。

    思及此，盧念澈還是決定和水草精斬斷聯(lián)系，就當(dāng)魔幻的昨夜不存在，一切無事發(fā)生過。

    他望向水筠漸漸由紅轉(zhuǎn)白的臉，話里有話地補充：“聽說你睡眠不太好??？回去好好休息，腿傷也需要時間養(yǎng)一養(yǎng)?！?/br>
    “就是就是，小水，你是在廬城大學(xué)哈？我?guī)湍憬袀€車。”吳盼打開手機，很快又想起了什么，“還有件事——你學(xué)費和生活費夠不夠?。恳窃敢饧媛殞懳陌?，賺點兒零花錢，隨時聯(lián)系我?！?/br>
    水筠臉色煞白，默了少傾，才徐徐起身蹭到盧念澈身邊：“我好歹幫你做了這么多事，你送送我這個粉頭可以嗎？”

    盧念澈心中有愧，“唔”了一聲，戴好口罩后，替水筠拉開了房門。

    影視基地的酒店隔音效果都不錯，客房走廊是軟包，地上也鋪著厚厚的毯子。水筠跟在盧念澈后面無聲地踱步，斟酌許久才慢吞吞道：“念澈哥哥，早上的那位‘言爸’，你跟他很熟嗎？”

    聲音幾乎被隔音軟包吞沒。

    盧念澈看著這幅忸忸怩怩的樣子，原本以為他要懇求留下，已經(jīng)做好了不動然拒的準(zhǔn)備，豈料水筠來了這么一句，怔在當(dāng)場。

    他無意識地放慢腳步：“不是很熟，只有工作往來。問他做什么？”

    步子一慢下來，二人就并排而行了。水筠湊到盧念澈耳邊：“馮蔓死的當(dāng)晚，我在湖底聽到過一個聲音，和那位‘言爸’，幾乎一模一樣?！?/br>
    馮蔓的死和胡一言有關(guān)？

    盧念澈大驚：“你……你想好再說話。”

    “真的，”水筠急得跺了下腳，幸而地毯厚實，沒有發(fā)出聲音，“他早上對你說了句‘沒什么對不起的’，我一下就聽出來了，‘對不起’三個字，和馮蔓出事那會兒的聲音，可以說沒有任何差別?！?/br>
    盧念澈皺眉：“‘對不起’？胡一言跟馮蔓說的？”

    水筠點頭：“那可不，當(dāng)時一陣稀里嘩啦，兩個人好像還動了手，然后胡一言就來了句‘對不起’。”

    【一言音樂】在馮蔓的人生跌倒谷底的時候拉過他一把，四舍五入算是馮蔓的伯樂，后者曾不止一次在盧念澈面前感激過胡一言。

    既然如此，二人為什么打了起來？胡一言又為什么要向馮蔓道歉？

    “那晚你還聽到了什么？”盧念澈強壓住疑惑，耐著性子問。

    “這個嘛，”水筠打了個哈欠，揉揉眉毛又摸摸心口，悠哉道，“不記得了，去醫(yī)院查查我的失憶癥，說不定能想起來?！?/br>
    盧念澈：“……”

    水筠趁熱打鐵：“我要是回了湖底，這失憶癥恐怕是永遠(yuǎn)都好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