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因為額度不大，才顯得真實，要不怎么能騙過你們？”另一位嚴警官惋惜地看著江念博，“賈嚴全城撒網(wǎng)，像你這樣的受害店主，大約有小一千；聚沙成塔，賈嚴的詐騙額已經(jīng)上了千萬級別，是我們局開年的第一大案?！?/br>
    “……能，錢能追回來嗎？”江念博有些崩潰，試圖從一團亂麻中揪出救命稻草。

    但亂麻中如何能有稻草呢？嚴警官嘆了口氣，還是對眼前這位年輕而無措的店主道：“我們會盡力，但你要做好最壞的打算?！?/br>
    江念博小腿肚一哆嗦，歪在了桌子旁邊。

    桌上的醬醋瓶被掃在了地上，潑出一地慘烈。

    “哥哥！”樂甘剛進門就看到眼前一幕，沖上前扶住人。

    ……

    強撐著送走警察后，江念博面色蒼白額頭發(fā)汗，再沒了力氣。樂甘吃力地將他架到椅子上坐好。

    事實上，樂甘剛才在門口就看到了兩名警察，見江念博神色緊張，樂甘仿佛明白了什么，一直躲在一旁偷聽。

    大致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樂甘乖巧地拖了地，又燒了壺熱水。

    樂甘把倒好熱水的一次性紙杯遞給江念博，窸窸窣窣地探出臉：“喝口水吧?！?/br>
    紙杯燙手，江念博被痛神經(jīng)刺回了神，沖樂甘笑了笑。

    樂甘第一次明白了“笑跟哭似的”是何種模樣，于是謹慎地將紙杯從江念博的手中抽出：“在想什么？”

    這幾個月賺到的錢全都打了水漂，向前一步傾家蕩產(chǎn)，向后一步前功盡棄。

    流幾滴眼淚，似乎也不太過分。

    江念博擦了下眼角，喉頭因為太久不說話嘶啞幾分：“沒什么。”

    但是很快，他還是忍不住啟唇：“在想平行世界。”

    開口的瞬間，眼淚還是不爭氣地落在了樂甘的袖口，印上不太明顯的水痕。

    樂甘戴著護袖——身上的衣服是江念博過年特意給他買的貴價羽絨服，一千多塊——他格外珍惜。

    “平行世界是什么？”樂甘故作輕松地問，“和碗結(jié)界一樣嗎？”

    江念博吸著通紅的鼻子，手指在額邊繞圈：“也不是。平行世界在我們的大腦里。在那個世界里，我還在好好讀博士，你還住在你的碗結(jié)界里，我們從沒遇見過，我順利畢了業(yè)，在學校里找到一份教職，平靜地過完了這一生?！?/br>
    樂甘遲緩地反應過來，猶疑著張了張嘴：“可是……我們已經(jīng)遇見了。”

    “也許還有另一個平行世界。在另一個世界里，你還是唯一的變量，”江念博苦笑，“我們遇見了，我也退學了，開了這家面館。我選擇聽你的建議，和【你餓么app】合作，賺了很多錢，給你恢復靈術?！?/br>
    像在自言自語一樣，他聲音越來越?。骸爱敵跷也辉摢q豫的。越猶豫，分岔出的平行世界就越多。我……我好后悔……”

    “我對你說這個干嘛?！苯畈┪亲?，伸手摩挲了幾下樂甘的奶膘，“你不懂的?！?/br>
    樂甘愣了幾秒，露出了個不解的笑。

    出了這么大的事，江念博哪里還有心思做生意，像個聾子一樣坐在店中。

    不過半日的功夫，樂甘仿佛瞬間長大，成了【樂甘面】的主心骨。他當即做主關了店，騎bmw老電驢把江念博載回了出租屋。

    雖然天色還早，但江念博喪累交加，癱在床上緊緊地抱著樂甘，念了幾遍“陪著我”之后，很快陷入了昏睡。

    聽聞到枕邊人均勻的呼吸，樂甘這才悄悄拿開江念博松弛的手臂，抽身起床。

    出租屋帶著污點的墻壁、床邊成捆的教科書、燒杯量筒……卻在他眼中變形、融化。

    他搓搓臉，覺察到自己是真實存在的。

    然而為何一切又好像大夢一場。

    周圍寒涼而寂靜。樂甘套上羽絨服，想出去逛一逛透口氣。

    甫一開門，一個穿闊腿牛仔褲、罩著oversize連帽衛(wèi)衣的年輕男孩站在旁邊。

    走廊晦暗，男孩戴著帽子，又是逆光，面容藏在陰翳之中；唯有蓬松的頭發(fā)隨樂甘開門帶起的風跳了幾下，瀉出些許活潑。

    “熱干面小仙，可還記得我”男孩摘了帽子，壓了下頭發(fā)。

    樂甘后退半步：“？”

    “一枝，我們見過的?！蹦泻⑻鹗郑瘟嘶问种干蠏熘乃芰洗?，“二七數(shù)碼?！?/br>
    樂甘定睛一看，袋中裝著兩杯珍珠奶茶。

    死去的記憶開始發(fā)動攻擊，他嘴唇翕動著：“你是……”

    男孩笑道：“想起來了？我可是聽說，你們還送了我一個外號，叫毛筆上仙？”

    樂甘大驚，不知該繼續(xù)站在原地，還是該行什么禮。

    手腳和腦子不在同一頻道的結(jié)果，就是明明雙手拱起想要作揖，結(jié)果卻把自己打造成了個蓄勢待發(fā)的相撲運動員。

    他結(jié)巴道：“上，上仙，您，您怎么在這里？”

    “還不是因為主君……算了，不提也罷。熱干面小仙，”一枝把吸管砰地插進奶茶里，遞了一杯給樂甘，“你可是想恢復靈術？”

    “想……吧?！豹q豫少傾，樂甘終是吐出兩個字，語調(diào)相當生硬。

    “我再問你一遍，你可是想恢復靈術？”一枝吸了一口奶茶，享受地瞇起了眼，“這奶茶好甜，你先喝點兒，喝完再說話。”

    無論如何，樂甘都無法將眼前的嘻哈男孩和靈術高超的上仙聯(lián)系起來。然而他說話間威儀還在，莫名讓人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