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明天就是死期，你準備做什么？

    “zuoai？”維羅妮卡晃著酒杯，猩紅液體后是與話語截然相反的潔凈笑容，“像電影里那樣?！?/br>
    “所以快死的時候人其實和野獸也沒什么區(qū)別嗎？”莉莉安娜仰脖，把屬于自己的那一杯飲下。

    *

    但他們不知道自己就要死了。

    莉莉安娜裹著圍巾坐在車里，隔窗看著天空塔外還在斗嘴的叁人，那座塔今晚就將補上最后一塊陣眼。

    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為什么而死，他們的死又是否有意義。

    芬里爾和瑞文會被她獻祭給兩尊主神，羅賓參與了她的謀逆將會被追殺，她被處刑也是計劃上的一環(huán)。

    《月戀》的所有結(jié)局里都有她的死亡，大結(jié)局里她的鮮血更是最好的祭品。

    她和羅絲瑪莉是遠親，她的血液也來自神的新娘，以及，奪走新娘的罪人。

    神對背叛絕不寬恕，絕不原諒，祂會寵愛一個，但用另一個傾瀉怒火。

    而且她也……活不長了。

    莉莉安娜從包里掏出藥瓶，里面剩余的藥片就是她的倒計時。

    如果神明真的復蘇她或許還有一線生機，但為了活著真的要如此難堪嗎？既然轉(zhuǎn)生發(fā)生了一次，難道就不會有第二次奇跡？

    一場死亡，能喚醒反抗者的意志，能避免祖母被牽連，能作為神明復蘇的定金。

    能讓她……成為這段歷史上最耀眼的演員，被每個人記住。

    這才是完美的一生。

    莉莉安娜給自己倒了杯熱水，吞下藥片。

    所以她絕不害怕，絕不悔改。

    *

    把切斯特府最珍貴的窖藏全部取出，堆在宴會廳的長桌上，桌子的空隙則被塞滿了佳肴。廚師今夜使出了渾身解數(shù)，讓每道菜肴都擁有一生只可品嘗一次的驚艷味道。

    這仿佛是她成人禮那日的布置，但意義和花費遠在那之上，她把倉庫翻了個底朝天，畢竟這些東西可能是最后一次為她所用了。

    雖然維羅妮卡給了很離譜的提議，莉莉安娜還是決定像個文明人那樣慶祝自己的死亡。

    她在初代家主的巨幅肖像前舉起酒杯，取代了那個位置：“諸位！與我共飲！明日就是末日，我的、我們的、或者他們的！但審判之日后所有人都將迎來新生，這就是我們此生的最后一杯！”

    切斯特府的仆人們和此前從未登門的客人們一起站在臺下，仰頭看著那位已喝得醉醺醺說胡話的大小姐，她幾近半透明的白皙臉龐染上了酡紅，金發(fā)和紅寶石發(fā)箍一起在閃爍魔法下折射出炫目的光彩，身上將曲線完美勾勒的紅色長裙則綴滿了眼淚一樣的鉆石，與這璀璨的裝扮相比，那雙有紫羅蘭綻放的眼眸卻無神，無法聚焦的酩酊眸子像是在看著他們每一個人。

    “莉莉安娜大小姐！

    “切斯特大小姐！”

    “莉莉安娜！”

    其實不管她說了什么他們都會為她歡呼，因為她許諾的事已經(jīng)全部兌現(xiàn)，或者即將實現(xiàn)了。

    今夜的賓客有月女堂的孤兒們，暗地里與莉莉安娜交易兵器和魔晶石的商人們，來自深山的矮人族們，都是她的盟友與共犯。

    他們都堅信著反抗的狼煙即將燃起，在莉莉安娜的帶領(lǐng)下。

    可惜我是做不到了，莉莉安娜將紅酒一飲而盡，臉頰更紅，笑容甜美，但這里一定有能繼承她遺志的人，不在這里，也在別處。

    文森特看著這堆奇形怪狀的客人心生懼意，他知道jiejie暗地里有不少動作，所以才把家業(yè)扔給他好專心做別的事。

    但這些……究竟是什么？仿佛來自于另一個世界，不屬于人類的世界。

    戴著尖頂帽的法師們摘下帽子對她鞠躬，只有半人高的矮人把手中的武器和錘子砸出火花以示敬意，那些油光滿面的商人們也和他一樣驚詫，但臉上更多的是贊許和興奮，他們這是搭上了一艘大船。

    莉莉安娜將手伸向了他：“文森特，你下個月生日對吧？”

    不知道為什么要現(xiàn)在提起這個，但文森特還是下意識盡到男伴的義務讓莉莉安娜搭在了他的胳膊上：“是的，jiejie?！?/br>
    “今年我是沒法給你辦生日宴了，”莉莉安娜雖是女方，卻引領(lǐng)著他一步步走下臺階，“就把這當作我給你的禮物吧，歡迎來到我的宴會。”

    切斯特府大大小小的宴會就沒停過，在他接管之前都是由莉莉安娜cao辦的，他也總是被她推到這些舞會中去接受不懷好意的目光洗禮。

    但這個宴會太不一樣了，這可能是莉莉安娜……唯一帶著喜悅和期待舉行的宴會。

    是為了慶祝什么呢？文森特不敢問，他收到消息，明日王室那邊有大動作，大概是針對jiejie的。

    那會是值得慶祝的事嗎？文森特不這么認為，但莉莉安娜的表現(xiàn)卻迥乎于他的預期。

    jiejie到底做了什么，又即將要做什么。文森特看著掛著淺笑的莉莉安娜，只能追隨她的步伐。

    他是她名義上的弟弟，但也只是她手中的一件工具，莉莉安娜可以隨時讓他的處境天翻地覆。

    所以，他永遠是沉默的、乖順的……弟弟。

    莉莉安娜的眸光流轉(zhuǎn)到樂團指揮身上，指揮會意地微微點頭，指揮棒揚起，為此夜特地準備的樂章在下一刻被奏響。

    雄厚低沉的圓號聲中，莉莉安娜回頭轉(zhuǎn)向文森特：“我想跳舞了。”

    文森特向后滑開一步，牽起她的手，默契地踏出了嚴絲密合的舞步。他們的舞蹈老師是同一人，那位老師曾悄悄抱怨切斯特大小姐的舞蹈缺乏激情，但今夜的莉莉安娜完全顛覆了他的這個說法。

    能感受到有幾道扎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文森特悄悄用余光觀察，不出所料有芬里爾，還有一個白發(fā)的男人和一個戴了眼鏡的商人……都誰啊。

    芬里爾對他豎了個中指，也加入到了華爾茲的隊伍中來，只要莉莉安娜還在舞池中，舞伴總會輪到他的。

    而莉莉安娜顯然也準備在這最后一夜跳個盡興，她對每一個人微笑，不再是那種空虛疲憊的笑臉，這樣沉甸甸的笑容卻讓她有了幾分虛幻。作為舞場的女王她不時打亂位置，讓別人的節(jié)奏陷入渾沌，她與女仆跳、與矮人跳、與她的小鳥們跳，從交際舞到鄉(xiāng)村舞，文森特第一次知道莉莉安娜會這么多不屬于貴族的舞種。

    不過她好像刻意避開了那幾個男人。

    又一次來到jiejie面前，文森特也隨著夜色漸酣放下了許多思慮，自然地將莉莉安娜攬入懷中。

    她們?nèi)鐑纱毓餐瑩u曳的燭火，下一個旋轉(zhuǎn)即將來臨，文森特把胸前的紅玫瑰取下插到了莉莉安娜的耳邊：“jiejie……謝謝你的禮物?！?/br>
    莉莉安娜帶著醉意的嘴角上翹著，語氣里有著不可思議：“是嗎，你喜歡這種的？”

    她喝醉了，那他是否可以大膽一些？“你的吩咐我都做到了，你讓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文森特的聲音有些顫抖，“所以……求你了，不要丟下我?！?/br>
    不要讓今夜成了與她的最后一杯。

    莉莉安娜依照舞步微微后退，再次上前時把玫瑰放回了他的胸前：“文森特，別忘了你的姓氏。”

    舞伴將要再次交換，離別時，莉莉安娜的低語擦過他的耳畔：“只要你是切斯特，我們就始終在一起?！?/br>
    *

    他們的確會永遠在一起。

    家譜上，看著兩人并列的名字，文森特只感到冰冷。

    在失去莉莉安娜和長子后，切斯特老夫人也不是沒有別的選項，但最終，她還是松口讓他也進入了族譜。

    他終于成為了切斯特的一員，其實他已掌握了這個姓氏的大部分資產(chǎn)，即使祖母不選他，他也可以強行奪取。

    “切斯特公爵?！?/br>
    背后傳來呼喚，文森特轉(zhuǎn)過去，面向那位客人。

    jiejie的前未婚夫，把她送上斷頭臺的人。

    阿爾伯特一世陛下。

    “陛下。”雖然只是個傀儡國王，文森特還是表現(xiàn)出了應有的恭敬。

    他現(xiàn)在也只是背負罪孽的大貴族，一些人將莉莉安娜做的惡事算到了切斯特的頭上，但一些人又將她的功績與切斯特綁定。

    關(guān)于應該給這個家族怎樣的判決，大概永遠也不會有定論。

    對面的國王看上去不再像那個什么都勝過他一頭的尊貴之人，他得到了本不該由他繼承的位置后并沒有喜悅，只剩下了疲憊。

    文森特也如此。

    其實比起接受祖母不情不愿的饋贈，他更想甩下一切重新開始。

    但這是jiejie留給他唯一的聯(lián)系。

    即使她死后，他還是她手中的一件工具，一個專門為她照顧心愛祖母的仆人。

    “莉莉安娜……”國王輕輕吸了一口氣，才吐出剩下的話語，“莉莉安娜·切斯特，她有留下什么口信嗎？”

    “回稟陛下，沒有給你的。”文森特恭敬的表情消失了，臉上只剩下了嘲諷和冷淡，與莉莉安娜如出一轍。

    但這并沒有觸怒阿爾伯特，他只感到頹唐：“……明日九點召開國會，請卿務必出席?！?/br>
    這可不是該由國王親自過來傳遞的命令，文森特垂下頭，銀灰色的前發(fā)遮住了眼睛：“是。”

    阿爾伯特離開了，看到那個蕭索的背影，文森特捏緊了拳頭。

    他也沒好到哪里去，jiejie或許有遺言，但沒有他的，也沒有他的。

    *

    生日禮物里有一瓶沒有署名送禮人的酒，近來對切斯特家有惡意的人不少，這酒下毒的可能性比沒下的更大。

    但文森特還是旋開瓶塞后為自己滿上了一杯，一種不太體面的喝法。

    這酒和莉莉安娜在最后那場宴會上喝的味道一樣。

    一杯接著一杯，酒的度數(shù)不高，文森特喝完后還是閉上眼在床上躺了一會兒。

    但沒有疼痛也沒有惡心，這里面沒有立馬見效的毒藥。

    嘆口氣，文森特爬起來，準備繼續(xù)去辦公室干活。

    但目光瞟過酒瓶時，他愣了一下，沖過去一把舉起了這個本該平平無奇的瓶子。

    酒標貼在瓶身上的那一面寫了字。

    「十八歲生日快樂，文森特?！?/br>
    那是jiejie的字跡。

    文森特抱著酒瓶，蜷縮在了座椅上。

    jiejie沒有騙他，只要他還是切斯特，他們就始終在一起。

    *

    “這個禮物不會暴露你還活著嗎？”瑞文不滿地看著莉莉安娜，她正在仔細端詳酒標是否貼歪了。

    “無所謂吧，這可以解釋為生前就安排好的，況且他也找不到我，”莉莉安娜滿意地把酒瓶放在了桌上，“很快我又要死了?！?/br>
    等到郵局把禮物寄出，兩鬼又縮回了近來棲身的小木屋里，芬里爾正在屋內(nèi)烹飪他剛獵到的牡鹿。

    可惜兩只鬼都無福享用了。

    芬里爾知道她們出去是干什么的，如果不是反復承諾了還會回來，他大概會寸步不離地跟上。

    對于文森特，好歹做過一段時間的學伴，芬里爾也多少有些掛念：“他現(xiàn)在是切斯特公爵了？”

    “嗯，”莉莉安娜把出門時一道買回的報紙展開鋪在桌上閱讀，“畢竟是我養(yǎng)大的，不可能沒有出息?！?/br>
    “你對你這個便宜弟弟還挺上心的?！比鹞乃崃锪锏卦u價，他還記得他們好不容易被邀請到大小姐的房子里玩，結(jié)果莉莉安娜只顧著和這個弟弟跳舞。

    “便宜，但還是我弟弟?！眻蠹埍环^一頁，切斯特公爵的報道被壓在了下面。

    雖然沒有血緣，但文森特比她的生父更像她的親人，除祖母外唯一的親人。

    切斯特的墓園里會有祖母，會有他，但即使她的尸身會在別處，只要她是切斯特，她們就還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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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弟弟本來是可以上桌吃飯的，但男主太多了寫起來會很累（在jj開了個四男主加隱藏的清水連載已經(jīng)字數(shù)玩脫了……救命），于是人類方男主只有羅賓。

    原本他和莉莉安娜是同父設(shè)定的，既然不上桌我就把血緣刪掉了（？），下一次還想燉rou的話會專門搞搞骨科。

    這里文森特對jiejie的感情挺復雜的（他還以為有可能他倆是真姐弟），但莉莉安娜明知無血緣卻真把他當?shù)艿堋憔褪莻€弟弟.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