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占據(jù)名利場中心數(shù)十載，再看如今門庭冷落車馬稀的場景，心里實在不是滋味。

    好在陳偉良這個昔日下屬還惦記著他，有事沒事就過來看看。

    蘇炎鈞倍感欣慰。

    陳偉良能力平庸，勝在對他忠心不二，多年來無論公司內(nèi)部怎么變動，他都始終堅定地選擇站在自己這邊。

    見到陳偉良，蘇炎鈞照常跟他閑話家常。

    “最近公司不忙嗎?怎么還有空來看我?”

    “最近是不忙?！标悅チ紝⑹掷锪嗟亩Y盒送過去，又說， “不過過兩天要開始忙了?！?/br>
    蘇炎鈞嗅出不對勁， “宣傳部有什么變化嗎?”

    “蘇總找了個新主管過來，聽說準備搞新媒體矩陣?！?/br>
    蘇炎鈞沒聽清，皺眉問: “什么陣?”

    “矩陣，通俗點說，就是在很多平臺上開咱們公司的相關(guān)賬號?！标悅チ紘@了口氣， “您聽不懂很正常，我也是知道宣傳部主管有意向做這件事以后，查了很多數(shù)據(jù)才稍微懂了一點。”

    蘇炎鈞問: “怎么忽然要做這個?”

    “說是新媒體影響力比較大?！?/br>
    陳偉良拿出手機，點開時下最紅的短視頻app。

    勁爆刺激的音樂瞬間響徹耳際，中間夾雜了混亂的喊麥和特效音，震得耳膜隱隱作疼。

    蘇炎鈞看得臉色都變了， “這都是些什么東西?!”

    “其實我也不是很懂，這兩天看得我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怎么越來越跟不上年輕人的節(jié)奏。”

    蘇炎鈞面色凝重，一言不發(fā)地盯著屏幕。

    在他固有的認知里，這群男女簡直可以堪稱丑態(tài)百出。

    不行。

    華耀絕對不能出現(xiàn)在這樣的平臺上。

    -

    晚上，蘇域到家。

    一樓意外燈火通明，蘇炎鈞正坐在客廳沙發(fā)，見他進門，問: “最近在忙什么呢?”

    蘇域心里覺得奇怪，說了最近集團重點推進的幾個項目。

    “不止吧，我怎么聽說宣傳部最近要搞新媒體矩陣?”

    不用想也知道爸爸是從哪里得到的消息。

    蘇域謹慎地回答， “目前還只是一個想法?！?/br>
    “你的還是宣傳部主管的?”

    “她提的，我聽了以后覺得可以試試。”

    “現(xiàn)在部門主管有想法可以直接跟你說了嗎?”蘇炎鈞剛問完接著想起陳偉良的話，狐疑， “你找了誰做宣傳部主管?”

    “時之湄?！?/br>
    蘇炎鈞不懂他為什么要重用時之湄。

    展廳發(fā)布會上蘇域力排眾議非要她上去的時候，蘇炎鈞就很不理解。

    只是后來媒體反饋很好，他也不好再說什么。

    沒想到蘇域竟然請她加入華耀宣傳部，兩人還要商量著做什么新媒體矩陣。

    蘇炎鈞質(zhì)問他: “你請她加入華耀這件事怎么沒跟我商量?”

    蘇域也很意外，溫聲提醒， “爸，您之前只是說公司高管變動需要提前跟您商量。”

    蘇炎鈞看他， “所以你就用她當主管?”

    言下之意是說他故意繞開蘇炎鈞用人。

    無端被惡意揣測，蘇域眉心擰起，卻還是好聲好氣地跟爸爸解釋， “時之湄在展廳項目里表現(xiàn)突出，我請她來是想改變宣傳部疲軟現(xiàn)狀。”

    蘇炎鈞目光一凜， “你這是覺得我留給你的人不好嗎?”

    “……”

    蘇域徹底無言。

    他無法違心說陳偉良好。

    兒子的沉默令蘇炎鈞心里生出一種無法掌控全局的心慌。

    卸去職務(wù)這兩年，他經(jīng)常有這種感覺，但基本都是因為公司事務(wù)。

    這次的誘因卻是他最放心，最引以為傲的兒子。

    為了培養(yǎng)蘇域，蘇炎鈞可謂煞費苦心。

    從他出生開始，蘇炎鈞就制定最詳盡的計劃，投入所有的精力，誓要將長子培養(yǎng)成最優(yōu)秀的接班人。

    蘇域從沒有辜負他的期待，從小到大一直都是眾人艷羨的存在。

    目前這些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

    可想到兒子現(xiàn)在一舉一動都有可能影響公司乃至家族的未來。

    蘇炎鈞焦躁不安，武斷地說: “我不管你究竟是因為什么，時之湄和這個新媒體方案肯定不適合華耀宣傳部，趕緊另換別人?！?/br>
    “我請人過來不到一個月又趕人走?”蘇域薄唇抿成一條線， “爸，您覺得這合適嗎?”

    蘇炎鈞的要求無異于讓蘇域自打臉。

    真要這么做，以后他在華耀說話再無分量可言。

    何況，蘇域也不想再滿足父親提出的不合理要求。

    蘇炎鈞當初將權(quán)利交給他的同時又設(shè)置了許多限制，比如要動公司高管之前必須跟他商量，比如他在任時簽的項目必須走完。

    所以，蘇域在接管公司的第一年幾乎變成蘇炎鈞的代理人。

    弄完之后有自己的想法，做起來又發(fā)現(xiàn)處處掣肘。

    下面的人看著蘇域這一年的工作，自然而然地將他當成還沒拿到實權(quán)的太子爺。

    要做核心決策的時候還是去找蘇炎鈞。

    蘇域花了很多時間，好不容易才將公司徹底掌握在手里，轉(zhuǎn)過身又要面對父親不時發(fā)出的無理要求。

    他真的累了。

    權(quán)力中心只能容得下一個人。

    蘇炎鈞不愿離開。

    蘇域已經(jīng)站了上去，自然不可能永遠當傀儡。

    只是沒想到兩人積攢多年的矛盾會因時之湄引爆。

    轉(zhuǎn)念想想又覺得這一切都是注定好的。

    全世界也只有她能毫無顧忌地在他媽面前說出“我覺得這才是您最好的作品”這種話。

    蘇域回憶當天的場景，依然覺得有暖流滑過心底深處。

    慢慢驅(qū)散剛才跟父親對峙產(chǎn)生的不適和內(nèi)疚。

    徜徉在暖意里，他重新開始面對自己的內(nèi)心。

    不受控制地關(guān)注她，承擔(dān)不了任何她離開的可能，不想讓她跟其他男人有牽扯……

    跟十年前的短暫迷戀相比，毫無疑問，現(xiàn)在就是喜歡。

    一直以來，他不肯放下驕傲和顧忌，無非是因為解時之湄的秉性，覺得她不過只是玩玩。

    但如果兩人再次漸行漸遠，他怕是更加難以接受。

    確定了自己的心意，前路瞬間開闊起來。

    蘇域勾了勾唇，隨手取出一張畫紙，平鋪在桌子上。

    -

    對于他的改變，時之湄毫無知覺。

    次日，她照常去樓下咖啡館買咖啡提神，正巧跟開完會回公司的蘇域打了個照面。

    時之湄反射性地站直身體，打招呼的態(tài)度依舊冷淡， “蘇總?！?/br>
    跟之前去分公司開會不同，這次蘇域只帶了助理，還是她的熟人——

    ——彭業(yè)。

    很長時間沒見，時之湄有點意外，側(cè)身找到一個不被蘇域遮擋的角度，沖他招手。

    “彭助好。”

    蘇域眼神目光一沉。

    敏銳地察覺出氣氛異樣，彭業(yè)緊張起來， “時，時小姐好。”

    蘇域看到她手上的咖啡杯在往外冒熱氣，輕聲問: “還是不舒服嗎?”

    “已經(jīng)沒事了。”時之湄垂眸，眼觀鼻鼻觀心， “謝謝蘇總關(guān)心?！?/br>
    蘇域不動聲色地擰了下眉，又問: “之前提過的方案開始做了嗎?”

    時之湄答道: “上午剛開始?！?/br>
    難得員工電梯比總裁專屬電梯早到一步。

    叮——

    轎廂門開。

    里面的員工魚貫而出，見到蘇域在外面等電梯，紛紛開口打招呼。

    打斷了兩人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