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落塵牙齒狠狠地一磕，好像咬破了一口堅硬的天真。

    蘇視把玉璽放進(jìn)他僵硬卻火熱的手里，兩人謹(jǐn)慎地閃躲著衛(wèi)兵，從野草漫天的小路抄進(jìn)了勤政殿。

    作者有話說:

    引：

    人生到處知何似。《和子由澠池懷舊》

    燕燕于飛?！对娊?jīng)·邶風(fēng)·燕燕》

    第79章 十渡 花近高樓傷

    此時勤政殿內(nèi)已經(jīng)是一片混亂——

    “好哇，你欺負(fù)我們孤兒寡母！”聞訊而來的德妃竟然帶來了十五皇子——才五歲的孩子什么也不懂，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抓著母妃織錦縷鳳的裙擺，睜著一雙瑟瑟發(fā)抖的大眼睛，看這一地狼藉。

    “娘娘請自重！”王右相怒目橫飛地站在桌案前，擋住了德妃要去扒拉梁晏的動作，“您手軟身薄，怕是抬不起這圣容天顏！”

    外頭的混戰(zhàn)不時傳出殺戮之聲，德妃怒道：“賊人就在外面，你不去與他們理論，在本宮面前弄什么舌??？祝賢——”

    那老太監(jiān)一有人撐腰，頓時漲膽子了，箭步上前，幾拂塵把王大人掃退了——文人最好對付，反正動不了武，不會賠身份來斯文掃地。

    德妃抓著小皇子就按在了那已經(jīng)冰涼的尸體邊上，十五皇子臉頰碰到黃袍森冷的紋路，嚇得大哭起來：“嗚哇嗚哇——”

    王右相眉梢跳了一下，只聽德妃那柳葉細(xì)眉細(xì)刃一般揚了起來：“本宮今夜陪圣上夜讀，不期龍體欠安，竟至于一口血噴出，就此西去了?；噬吓R終前，又驟知東宮仙逝，放不下幼兒寡母，實在心地仁慈，傳位于小十五。”

    “一派胡言！”

    門外鏗然一響，那步伐殺氣騰騰，是甲胄之聲！

    殿內(nèi)幾人均心里一緊，不知道進(jìn)來的是誰。

    好在那習(xí)武之人并無拖延的毛病，很快閃著血跡亮出了面容——是林恒遠(yuǎn)！

    王右相心里一涼，只見德妃竟然公然朝林恒遠(yuǎn)挑眉一笑，頗有幾分嬌嗔：“來的真遲。”

    這下子可把清正耿直的王大人給驚了個頭焦腳嫩，他難以置信地看向那畏畏縮縮的十五皇子——雖然梁晏確實不是很會生，但至少他這輩子還是有一件“上上品”產(chǎn)出的！這小哭包卻毫無梁晏的痕跡，倒跟代珍有幾分相似！

    林恒遠(yuǎn)是個身高九尺的壯漢，純天然的武將，有見字必暈的奇癥。要不是仗著代珍“得寵”，別說當(dāng)官，宮廷的守衛(wèi)都輪不到他。

    他剛不知道殺了多少個人，一身的血跡，看起來頗像個煞星，恐怖萬分。得是金剛眼睛才能對著這么個東西起的了媚。

    他一進(jìn)門，祝賢就邪風(fēng)歪氣地飄了過來，諂媚道：“將軍……”

    那個“軍”還沒軍完，他就驚恐萬狀地張開嘴，目光一寸寸下移，像是不敢相信貫穿了自己腹中的確實是那把長劍似的。

    “轟——”他重重地砸在地上。

    德妃表情微變，不過還是沒說話。

    王大人看出林恒遠(yuǎn)已經(jīng)殺紅了眼，恐怕已經(jīng)沒有幾分理智了，他今天很有可能就交代在這了。

    他深吸一口氣，從小到大讀過的所有書像變成了一條極其深邃的長河從腦中石火般一擦，“彭?。　钡囊宦暰揄?，絢爛的光爆開上下四萬八千丈，又在轉(zhuǎn)瞬收回到比一顆胡桃殼還要小的方寸之間。

    “林將軍——”他鎮(zhèn)定道，“真妃娘娘還在地下等著她的帝王，生前得不到的，你忍心讓她死后也不可追嗎？”

    林恒遠(yuǎn)抬起爬滿紅血絲的眼珠子，幾乎像是惡鬼瞭望，手中那把劍不知是血債太多，還是執(zhí)劍人掌心發(fā)顫，發(fā)出了極其刺耳的孤鳴。

    王大人拿出了講學(xué)的嚴(yán)肅當(dāng)場造謊：“皇上生前就想和真妃娘娘合葬，早擬好了旨意，就是命端明殿大學(xué)士蘇視寫的，還想要追賜國丈伉儷為敬國公和虢國夫人。將軍，皇上一刻不曾薄待于林家，當(dāng)年先皇崩殂，所有朝臣都想清算林家，是皇上保下了你們，明里幽居，暗里是為了先皇后活命！”

    德妃尖叫道：“你別聽他天花亂墜，快殺了他——那是什么?。俊?/br>
    她一聲尖叫未逝，蘇視已經(jīng)持刀闖了出來，一道雪亮的符篆就地鋪開，頓時把所有人都定住了，殿門口一個血人閃電般出現(xiàn)，鬼魅一般，一刀就把那林將軍的頭給剃了！

    咚——的一聲巨響，血噴出八丈，德妃瞬間面色慘白，抓著孩子退到角落，只見那角落里有什么咒文毒舌般反噬了過來，頓時集做一團(tuán)，嗖的卷入那還未倒下去的無頭殘軀上，那身體彭的暴漲起來，竟然就像活了一般，一拳打在那血人的腹部，把他打的撞倒了一整片書架！

    那血人狼狽地從一片血污里抬頭，被幾個衛(wèi)兵扶起——正是血戰(zhàn)了很久的霍嚴(yán)霍廷尉。

    “造化？！”電光石火間蘇視已看出端倪，扭頭大吼：“梁落塵，快殺了那孩子??！”

    梁落塵瞪大雙眼——德妃抱著她的孩子拼命地縮到角落：“不……不……”

    這半路出家的“刑天”沒有志，但是很猛，揮著刀劍就往蘇視沖來，蘇視身上連塊磚都沒有，轉(zhuǎn)眼卻被逼到了墻邊，情急之下摸到一座銅制燈架，拔起一擋——

    “錚——”

    燈柱直接被削斷，蘇視雙手的腕骨同時發(fā)出喀嚓喀嚓的骨裂聲，但他卻沒時間去痛，那一瞬間對死亡的恐懼令他爆發(fā)了無比的潛力，一個閃身，生生躲開了刮來的迅風(fē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