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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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來是很常見的竊取靈氣的小術(shù)法,人過了知天命的年紀(jì),其實并不想知天命,魂火弱了,就暫時取下來,分成無數(shù)點,散入別人體內(nèi)汲取靈氣,再聚集起來回到身上時,就跟換了副身體似的耳清目明,堪比新生。 江湖里魚龍混雜,正邪相侵,用各種邪法的跟韭菜似的,一茬一茬,割不完。 但令梁陳心頭猝然發(fā)冷的并不是這邪法,而是那一點魂火的氣息。 熟悉到可怕—— 他一走神,那鬼嬰瞅見有機可乘,拳頭大的小臉頓時暴開了羅鍋大的小嘴,要把他當(dāng)叫花雞啃,梁陳一個哆嗦,手里一顆水藍(lán)色的珠子彈了出來,一層薄薄的水膜以柔克剛地裹住了那大嘴,然后飛快地收縮,連聲慘叫都沒溢出來,就把連同鬼嬰縮成了一枚芥子,消失了。 那是臨行前皇帝梁晏給他的滄海珠。 他……二哥。 忽明忽滅的魂火。 你不是朝乾夕惕……愛民如子嗎?你怎么……舍得? 可,也并不是無跡可循。 這么多年的根脈錯結(jié),最幽微術(shù)法都精通的國師就在身側(cè),如果是真想要移除這些邪魔外道的東西,會這么艱難嗎? 無非是不想。 梁陳一想通這一節(jié),忽然整個人都明白過來——只怕梁斐也不過是被左右的棋子,他還何必去“追捕”? 如果這一整個局都是為今上求長生的,那簽著傀儡的長線必定也就在其中,一扯就是,還何必深入幾千里,當(dāng)個感動自己的英雄? 明韞冰的指節(jié)擦過梁陳的下頜線,諷刺似的:“真聰明?!?/br> 破廟的四壁上驟然顯出成排的符文,暴躁地沿著支離的四角追溯,探進了隱蔽的密道,厲風(fēng)黑雪似的刮去了偽裝。真多左臉上露出幾分驚惶,猛地抬頭—— 轟?。。〉囊宦?,破廟被掀開半個腦袋,邪陣的另一部分露了影,刺目的太陽光和無數(shù)的黑線垂了下來,蛛網(wǎng)蠶蛹似的,吊著一個修長的身軀。 那人臉龐上爬滿了黑色紋路,傲慢的眉眼十分慘淡,冷睨而下。 封藩過溪的三王爺,他正在此地。 梁陳忽然不敢看他,可身邊的惡鬼不留情面地把他的下巴抬起,叫他和梁斐隔著黑白分明的一條線,將彼此看清楚。 梁斐現(xiàn)在的樣子很眼熟——在十疊云山,一張情書化出的靈魂,那破老頭樸蘭亭就想把梁陳做成這樣。 是代生。 梁陳想起梁晏咳血的病,cao勞的臉,可還不敢信,眼神有些恍惚。 他的眼睛真的是很漂亮,澄澈到比初夏的溪水還要清,就像一個冬天里結(jié)滿了三尺寒冰的水完全融化。 看誰都深情,天真到誰都想擁有。 明韞冰眼底一陣嗜血的扭曲的光在浮動。 真多左奮力一撲,手中朝梁陳刺出一枚雪亮的短鏢,但在偷襲的半路就被一條荊棘打偏,同時那長刺當(dāng)空一甩,尾挾著勁風(fēng)正抽在他身上,真多左的肩胛骨都險些給削出去,噗的嘔出一口血。 那白鸚鵡竟然還沒吹燈拔蠟,脖子上一圈毛都沒了——竊取了它遠(yuǎn)親沙漠鴕鳥的造型,鉆在真多左領(lǐng)邊,頗為護主地對明韞冰噴起了污言穢語:“災(zāi)殃!禍害!沒人要的狗雜種!” 沒人要的狗雜種! 也許是吧。 可是有人要,有兄弟親戚,又幸運到哪里去呢? 還不都是騙局? “……小叔。”梁斐沙啞地喊了一聲。 驚夢叫醒。 第76章 十渡 我無須見憐 梁陳好像一直在走一條美夢桃源的夜路,忽然被一只手不由分說地抓進了冰冷卻光明的現(xiàn)實里。 他這人看不見悲和離,又被保護的太好,他覺得全天下都是好人,大家都想好好過日子,不愿意拿惡意去揣度誰——尤其是對親人。 梁陳其實是一個離不了人群的人,小時候流浪,也要跟乞丐的大部隊一起睡天橋,回來之后天天往皇宮鉆,在外就跟著軍隊,巡察也有好友相陪——他非常受不了孤獨。 那種獨自走在一條路上的時刻,哪怕短暫,都令人心慌意亂。梁陳走了二十年,從一個丁點大的孩子走成了七尺之軀,還是難以抗拒這種可怕。 ——好像宇宙萬物都化成了一只漆黑的眼,靜默又驚悚地對你冷眼旁觀。 你只能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有時候他甚至有一種感覺——其實那些孤獨的時刻對他來說才是完全真實的,而其他人,不過是一場夢似的幻覺。 梁陳不喜歡獨自在汨都待著,就是不喜歡落幕散場后,他還在一個人徘徊留戀。但聚散離合,自古無情,他又很明白。 他想要留住一切,但原來不止是朱顏留不住,是什么也留不住。 相愛的人會分開,所以相逢何必曾相識。 知己會告別,各人走各人的路,所以落地為兄弟,何必骨rou親。 故鄉(xiāng)會面目全非,所以不管鬢毛衰不衰,鄉(xiāng)音最好還是改了,否則人不跟著世事轉(zhuǎn),就淪為黃口小兒的笑料。可變在斗爭,斗爭就是痛苦,痛苦就要叫人椎心泣血——這豈是輕易的事? 為什么要放下咫尺的熱望,赴奇怪的遠(yuǎn)方,為我所不明白的理想? 為什么理想的高揚要以無窮天真作祭? 為什么被呵護的童心會被同一個世界一寸寸擦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