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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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落塵被“繁衍”兩個字砸了兩下,給砸的頭昏眼花,頓覺自己心里四書五經(jīng)都開始自動優(yōu)勝劣汰,要給八字沒一撇的“姐弟”或者“兄妹”起名了。 時想容覺得梁落塵可能是有點兒選擇困難——不過他那個凌亂的表情有點招人,她就傾身過去,在梁落塵大腦閃過第三十一個名字時蜻蜓點水地親了他一下,順手把筆重新拿起,準備把婚書寫完。 才寫了兩個字,梁落塵又來搗亂了,這回直接大型動物似的從背后抱住了她的腰。 他是特別喜歡這種小動作,感覺跟被拋棄過的流浪動物似的,時不時就要親親抱抱。相處了一段日子,圣女大人也漸漸習慣了。 時想容漫不經(jīng)心的嗯哼了一聲:“想好了?” 代親王殿下答非所問地說:“我能親你一下嗎?” “…………”這人怎么一陣一陣的? “為……”時想容那句疑問還沒完,李二叔家的婚書就慘遭墨水傾倒,潤筆費又退一步,她人被梁落塵抱上了桌,素凈的裙擺染了墨,筆掉在地上。 那只瓷瓶悠悠揚揚地左右晃了一會兒,堅強地屹立在原地,半枯的一枝玉蘭抵在交疊的雙手邊,被擠得微微變形。 代親王殿下最后還是沒想好先要男孩還是女孩。跟他的姑娘悄悄說,都隨緣。 不過沒有八抬大轎迎心上人過門,正人君子是再怎么也不肯越雷池一步的。 夜吟才覺月光寒。 拂曉時,時想容聽到梁落塵起身了,她的睡眠很淺,一點動靜就起來了,但這些天的生活把石頭渡進了凡塵——那天她居然沒舍得從溫暖的被褥里起來。 梁落塵點了一盞燈,在晨輝里整理衣冠。 她昏昏沉沉的:“回汨都么?” ——梁落塵并不是第一次回汨都,圣上最近身體微恙,不知道為什么,放著那么多皇子皇孫不看,偏喜歡看這個“大侄子”,還總拉著梁落塵的手敘舊,說他跟高皇帝之間的舊事,也不管人家愛不愛聽。 皇上特別喜歡懷古,兩個親王都是他絕佳的倒話簍子,但又偏偏都喜歡滿天跑——奉親王梁陳早跑南國去了,天遠路遠,只有涼珂離汨都近,方便敘話家常。 梁落塵“嗯”了一聲:“我小皇叔在十二洲喝花酒,被言官告了幾狀,圣上又開始想給他點個鴛鴦譜了,拉我商議呢。” 時想容迷迷糊糊地評價:“真沒個定性兒……”根據(jù)梁落塵對梁陳的描述,圣女大人已經(jīng)認定此人是只上下漂浮的自由小小鳥。 “我家個個人都難說,就我皇叔待我赤誠,以后你就知道了?!绷郝鋲m笑了一下,在時想容手邊擱下了什么。 她摸到一片冰涼,長睫微微掀起,看見一截玉放在枕邊,精雕細刻,十分精巧地把許多彎曲的麥穗鏤抱起來,成了一段祭器。 “我的信物,每年花朝節(jié)都要帶去天壇參加祭典的。收著?!绷郝鋲m低聲說著,俯身輕輕在她微涼的額上親了一下。 “突然給我這個……”時想容心想,“不知道話本里這種事一做,就要悲劇了嗎。不知忌諱?!?/br> 她嘴上卻應:“好?!?/br> 梁落塵把前一夜弄得凌亂的桌子親手收拾了一遍,撿起了地上的紙筆,取下他那把劍,出了門。窸窸窣窣的動靜沒有了。 屋里安靜了一會兒,時想容掀起被子,光腳走了下去。 她扶著腦袋在桌前坐下,另一只手在快要長成的胸口處按著,只覺得非常奇怪?!ヅ笕讼路矝]多久,對自己突如其來的多愁善感很是不能適應。 梁落塵昨天看的那封信還在桌角,時想容靜了一會兒心,心中還是不安,索性拿過來看了。 信封拆了口,信箋一倒就出來了。 上面是“圣諭”,不用看也知道寫的是什么。但那信紙一到她手上,卻驟然撲出了一捧紫火,霍然從雙眼打進了天靈蓋,讓時想容從頭到腳都體驗了一把什么叫“冰火兩重天”。 又是羋族的秘術—— 人沼! 這是上古時期曾經(jīng)用來對付神明的邪術,早已失傳,好在施術人也不太高明。那紫火比不得上古時期滅神的陰毒,只是鉆進去,沿著經(jīng)脈便開始燒,就像皮下長出了許多惡毒的小手,血rou被硬生生地撕扯下來—— 時想容牙齒咯吱一聲,猛地甩開,窗外風雷忽動,天空正中央霎時風雷云集,霍然劈下一道紫雷,將這山坡上的木屋轟地炸了個尸骨無存! 一切溫存剎那灰飛煙滅。 時想容在千鈞一發(fā)之際滾了出去,一道道白鞭跟下,順著山背石脊窮追不舍,天昏地暗之際冰瓷撞進一片竹林里,大風嘩啦一聲隨著驚雷落下,竹林春意不歇的綠頓時在這一擊之下慘叫著褪色,焦燒為黑! 無數(shù)竹葉慘叫著刮過時想容的臉頰,她猛然抬頭,那陰云翻滾之中的一片猩紅剎那印在眼眸中央。 她手掌下,寒汽凝成了駭人的刀光劍影。 ——人沼引來了地神。 下雨了。 梁落塵走出了幾十里,在一家客棧打尖兒。 不知為何他心神不寧,外頭電閃雷鳴,好像有人在渡劫——初秋少有這么壞的天氣。 窗外一朵白玉蘭被風卷了進來,他合窗到一半,又留了條縫,把那備受苦雨的花兒撿了起來,放在案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