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很小，是個非常狹窄的儲藏室，里面放的作品不多，但非常顯眼。

    宋時書一眼就看清楚了陳列架上擺的雕刻件，用的不是很好的翡翠料子，但也不算特別差，至少種水和顏色，能占到一種，好好雕刻，是可以出些小物件的，這些雕刻作品也的確個頭不大，是一群小動物，老鼠，兔子，小羊，小牛，小老虎……這是一套十二生肖，線條稚嫩，簡單的一道刻線都畫不直，彎曲的地方也沒有流暢柔美的曲線感，看上去不怎么讓行內(nèi)人順眼，但物件的整體表達(dá)卻還好，小動物胖乎乎圓潤潤，有一種特殊的喜感。

    宋時書偏頭看關(guān)格：“你覺得怎么樣？”

    紳士略為難，似乎機智如他，此刻也找不出合適的話術(shù)應(yīng)對：“……不太想買?！?/br>
    “但是很特別?！?/br>
    宋時書看雕刻作品，從來不會以自己喜不喜歡為標(biāo)準(zhǔn)，在他看來，這套作品顯而易見，是很不成熟的，但很難得，它們身上竟然有情感表達(dá)，雕刻者不是不懂藝術(shù)，不是不懂美，是內(nèi)心有另一套規(guī)則，無法全部體現(xiàn)在雕刻上。

    他問方和暢：“放在這里，是不想給爺爺看到吧？”

    方和暢：“……老爺子看到了會生氣，很生氣?！?/br>
    但這些東西不可能丟掉，這是秦晉年少時期為數(shù)不多的雕刻作品，老爺子每每看到都覺得傷眼，恨不得把人拎到面前來大罵一頓，怎么教出來這么個笨蛋孫子，可孫子早就放棄了這行，不可能再有機會看到在這方面的成長和閃光點，哪怕是這些‘丑東西’，也是獨一無二的。

    宋時書怎么會不懂？

    老爺子一定非常矛盾，又嫌棄，不想看，又忍不住每過一段時間，就打開房間看一眼，看了更生氣，又舍不得扔，總是在這幾種狀態(tài)中徘徊往復(fù)。

    “……秦晉很不喜歡雕刻?！?/br>
    宋時書看得出雕刻者在作品里的情感表達(dá)，當(dāng)然也能看得出雕刻者的別扭和抗拒，秦晉沒有對雕刻的喜愛，甚至有些壓抑和煩躁：“不喜歡，為什么還要學(xué)？”

    方和暢撓撓頭：“我也不知道，小時候聽話，想安老爺子的心？”

    但最后好像并沒有做到，兩個人關(guān)系更差了。

    宋時書看著一排小動物，若有所思。

    不能說秦晉在這一行沒有天賦，至少這種時期的作品，能有情感表達(dá)很難得，秦晉可能只是不喜歡，無法真心熱愛這件事。

    一個人真的喜歡一樣?xùn)|西的時候，你能看出他的真愛和小心翼翼，巨大的熱忱和堅持，否則就是煎熬，作品會充滿一種無力的矛盾感，這些作品里，就有。

    這是否影響了秦晉在音樂上的創(chuàng)作靈感？

    宋時書想起一件事：“之前老爺子的作品里，我看到一枚龍牌，威風(fēng)凜凜，守護(hù)意象十足，讓人不敢直視，是給秦晉雕刻的吧？”

    “嗯，”方和暢點了點頭，“其實早年還有一塊，老爺子挺久之前做的，秦哥一直戴在身上，除了工作需要，從不離身，但是半年前……唔，快一年了吧，爺孫倆吵了一架，秦哥不小心把龍牌摔碎了，他很難過，兩個人都很難過，老爺子還進(jìn)了回醫(yī)院?！?/br>
    宋時書想起在老爺子工作室里看到的照片：“秦晉十來歲就帶在身上的？”

    方和暢點了點頭：“嗯。牌子摔碎后，老爺子就重新選料子，給秦哥雕了一個，但不知道為什么，一直都沒說，秦哥自己也沒問。”

    房間內(nèi)一時很安靜。

    宋時書看著方和暢，把人看的都緊張了。

    宋時書：“你可得爭點氣?！?/br>
    “哈？”方和暢有點懵，“……倒也是，我要是能成長的這么厲害，像你一樣，老爺子也能放心了。”

    “走了?！?/br>
    宋時書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開：“如果秦晉回來，請幫我轉(zhuǎn)告一句話?！?/br>
    方和暢：“嗯？”

    宋時書：“我想見他?！?/br>
    方和暢遲疑了一下：“可以是可以，但是……”

    別看他是老爺子的徒弟，天天在這學(xué)藝，順便照顧老爺子，他在大歌星面前不一定那么有面子，說了請求，對方就會答應(yīng)。

    關(guān)格已經(jīng)明白了寶貝在想什么，跟上寶貝腳步，看向方和暢的眼神優(yōu)雅又隨和，很能安對方的心：“你無需顧慮，只要幫忙把話帶到就好，如果可以，請告訴秦先生，我們希望在他的工作室見面。”

    坐上車，離開這里，宋時書看向關(guān)格：“今天……你怎么看？”

    關(guān)格：“他們可能把自己困住了。”

    老的小的都是。

    宋時書若有所思：“這兩年的近照，老爺子老的有點明顯。”

    人都是慢慢走向衰老的，平時相處著，看著，可能并不覺得明顯，但當(dāng)所有頭發(fā)花白，皺紋增多，你偶一回頭，就會被震驚到，如果這種時候老人再生個病住個院，感覺就更明顯了。

    關(guān)格：“你應(yīng)該是有想法了？”

    宋時書低眸：“我希望我能幫得上忙。”

    就算不是為了這次的目的，就因為老爺子是爺爺?shù)呐笥眩?nbsp;或者萍水相逢，他看到了，看懂了，都不會放著不管。

    另一邊，秦元正看著車子駛離視線，回到工作間，桌上就是秦晉的照片。

    眾人所熟知的大歌星當(dāng)年個頭還很矮，手里抱著個小皮球，小小一只，眼睛大大的，乖乖的，就這么巴巴的看著你，能叫你想全世界都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