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

    蔣昱的語氣有點冷又有點兇，電話另一端的柳笙突然就怔住了，只剩稍顯急促的呼吸聲。

    其實蔣昱不是不想回去。

    事實上，在柳笙說第一句話的時候，他已經(jīng)掉頭開始往家的方向趕。

    但柳笙一直支支吾吾的態(tài)度讓他變得慌張急切，語氣也變得很直白。

    又過了幾秒，蔣昱已經(jīng)大步流星走到路邊，在招手打車的空檔，他聽見對面小心翼翼又有些悲傷的聲音——

    “我有點不舒服....所以借別人的手機給你打電話了，是不是打擾你了，老公對不起...我掛了。”

    電話切斷之前，蔣昱提高音量說了句：“不要出門，在家等著?！?/br>
    掛了電話，蔣昱面容嚴(yán)肅冷靜地回到路邊的atm機，取出了他這幾年存下的兩萬塊錢。

    坐車回家的路上。

    蔣昱腦子里不斷播放著柳笙上一世瘋瘋癲癲跑到馬路上的樣子。

    他一邊告訴自已，在已經(jīng)拿到鑒定后還不把柳笙送回去是可恥的。

    另一邊又安慰著自已，現(xiàn)在柳笙的眼睛已經(jīng)恢復(fù)了，無論如何，都不會跑到馬路中間。

    而且柳笙只是不太舒服，他太小題大做了。

    “師傅，麻煩你開快點?！?/br>
    司機從車內(nèi)后視鏡里看到后座的年輕人臉色鐵青，本想說市區(qū)內(nèi)限速60，他可沒辦法再開快了。

    不過觀察了幾秒，他沒吱聲，而是默默踩下油門，在沒有攝像頭的地方把速度提到了70。

    蔣昱到家的時候，屋子里一片漆黑。

    和往常差別很大，沒有柳笙，也沒有燈。

    他叫了幾聲，開燈找了客廳和臥室廚房，無人回應(yīng)。

    蔣昱的手顫了顫，陡然面色沉重，在很短暫的時間內(nèi)，開始后悔剛才的語氣太重了。

    如果稍微溫和一點就好，再耐心一點就好，他想。

    過了幾秒，蔣昱猛地回過神來，迅速轉(zhuǎn)身，準(zhǔn)備出去找人。

    ——啪。

    衛(wèi)生間的燈突然亮了。

    蔣昱轉(zhuǎn)過頭，看見柳笙端著一個蛋糕出來，彎著眼睛甜甜笑著看向他，“生日快樂?！?/br>
    “老公。”

    蔣昱的心臟在那一刻停止跳動。

    第125章 特例

    多年來，柳笙是第一個給他過生日的人。

    蔣昱生在一個不幸聚集的家庭。

    父親在礦上工作，在他上小學(xué)的時候因為礦難去世了。

    母親的身體常年不好，也在幾年后因病去世。

    父母在世的時候，蔣昱其實沒感受過類似于闔家團圓的幸福感。

    大概是貧賤夫妻百事哀，在蔣昱的印象里，父母更像兩個搭伙過日子的陌生人，沒有一家甜蜜快樂的親昵時刻，更多時候是無盡的沉默，以及少數(shù)時候因為房租和學(xué)費藥費擠到一起，而發(fā)生的不快。

    蔣昱一家都是內(nèi)斂的人，每次發(fā)生矛盾時，家里沒有摔盆摔碗動手動腳的激烈爭執(zhí)，一般都是父親皺著眉頭抽煙，母親冷著臉不說話，按部就班地繼續(xù)做事。

    即使兒子的成績從小就名列前茅，且懂事聽話從不需要家長cao心，這也不會成為他們家值得高興的一點。

    一件件事積累下來，讓他們家的氣壓常年低于其他家庭。

    蔣昱也從愿意分享學(xué)校新鮮事的孩子，逐漸變成了一個沉默寡言的人。

    后來，蔣昱母親去世前，把他托付給一位還算熟稔的表姨。

    那位表姨看在一萬塊錢的面子上，熱情地接納了蔣昱，說雖然她家不算富貴，但幫扶著讓孩子吃口飯還是沒問題的。

    前一個月還做了做樣子，等一個月后，桂新悅就開始到處算錢，話里話外嫌棄蔣昱mama留的也太少了，說這點錢都不夠孩子花兩個月的。

    于是蔣昱的伙食從第一個月的一葷一素，變成了一碗硬梆梆的鍋底飯和一個剩菜。

    換季的新衣服更是全套到了自已孩子身上，一件也沒給蔣昱穿。

    正在上初中的蔣昱面部輪廓已初顯，當(dāng)時已經(jīng)超過一米七五的蔣昱在學(xué)校受到不少人的追捧。

    桂新悅的兒子是個面相尖酸刻薄的男生，他看不順眼蔣昱那么受歡迎，更不看過蔣昱各方面都那么優(yōu)越，于是在背地里和桂新悅講了一些假話，就是為了排擠蔣昱。

    護犢子的桂新悅哪聽得了那些話，當(dāng)即把桌上的果盤摔到了蔣昱身上。

    于是在蔣昱的待遇再一次下降之前，他把碗摔到了地上，面無表情地拎著一根棍子威脅桂新悅。

    要求她把剩下的錢還給自已，并保證以后和他們不會再見面。

    桂新悅一家三口都是欺軟怕硬的主，都愣了愣，有點怵地站在一起。

    隔了幾秒，桂新悅才清了清嗓子開口，用很尖銳嘹亮的聲音給自已的話增加可信度。

    “你這個小孩子真夠莫名其妙，說的什么鬼話，你都住一個半月了，錢早就花得差不多了，哪還有錢給你，正好，你要走就趕緊走，我們家還容不下你呢。”

    蔣昱依舊維持著冰冷的神色，“以你們家的消費，即使全家三個月也花不到一萬塊，我只要我媽剩下的那些?！?/br>
    “你要什么要？都說了沒有了，你每天吃那么多你自已心里沒數(shù)嗎？不然怎么會才初二就長這么高？！”

    “你可以不給”，蔣昱一棍子敲碎了他們家的茶幾臺面，聲音卻緩慢而冷靜，“那我們就慢慢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