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憑烏鴉嘴在亂世發(fā)家日常 第78節(jié)
至于?世家…… 并州就沒有世家嫡系根基與郡望,能留在并州的大多是旁系,而且齊國公握有并州軍權(quán),這等小事何必要鬧得難看。 退一萬步,書籍昂貴,他齊國公能供得起?幾十上百人的學堂,總不至于?還能供得起?千人萬人的學堂吧? 而那被供著上學堂的,上百人里能出一人成?才否? 說到底,只要書籍一日昂貴,只要世家一日握有眾多藏書,那么天下官吏任免都勢必會用到世家的人,世家就一定會長盛不衰! 在這樣?焦灼的情形下,冬日的嚴寒似乎在無聲無息的消融。 春日快要到了。 崔舒若更是大膽進言,讓齊國公趁著北地打得兇,到處都是流民,與其讓世家白白多了許多佃農(nóng),不如劃出并州的荒地,吸引流民前?來耕種,凡是愿意留在并州者,不僅賜下荒田耕種,而且編入并州籍冊,做個本分的良民。 若是并州尚有余力,適當?的予些糧食,也?不是不行。 比起?前?者,后者很快就遭到了并州豪紳跟世家們的反對,像極了羯族想聯(lián)合其他胡人部?族一起?圍攻幽州軍的模樣?。 可齊國公對崔舒若的提議確實感?興趣,崔舒若所言還太過籠統(tǒng),齊國公私下找過幕僚重新定下更齊全適宜的律令。 這里頭最先贊同?此做法的竟是馮許,他一反過去懷疑崔舒若以?鬼神之論迷惑眾人的偏執(zhí),不但對此大加贊賞,甚至甘愿為馬前?卒,還為齊國公出主意,世家豪紳們本也?不是鐵桶一塊,逐個擊破,互生嫌隙,自然也?就對齊國公造不成?威脅。 他身上雖有儒家的刻板偏見,可也?一樣?有憂懷庶民的仁德。 有馮許甘愿出頭,先是挑起?世家和豪紳間的矛盾,又逐個攻破世家與世家間的利益,最終齊國公收容流民,許以?荒地開墾,從而增添勞動力的政令總算得以?施行。 而當?一片片荒地被許以?流民時?,春日也?悄悄來臨,冰雪消融,重新?lián)碛锌梢?耕作的田地的庶民們,開始為自己有奔頭的來日而不斷勞作。 幽州軍與羯族的戰(zhàn)況,也?總算是有了分曉。 羯族,被滅了。 誠如字面?上的含義,王室被屠殺殆盡,魏成?淮將羯族大王并王室眾人的頭顱砍下高掛在城樓之上。 此一舉,大大振奮了北地軍民的士氣?。 原來胡人也?不是兇殘暴虐到戰(zhàn)無不勝! 原來漢家將士的鐵蹄真能殺得胡人族滅! 原來北地百姓竟真的能等來收復失地的將軍! 唯一可惜的是,在魏成?淮帶著幽州軍和羯族拼殺時?,其他胡人部?族趁勢不對,也?悄悄吞并起?了羯族的地盤,洛陽并沒有被打下來。 它還不能回到漢人的手?中。 不過,羯族的滅亡還是引得從北地到南邊都喜極而泣。 魏成?淮,似乎變得炙手?可熱。 就連南邊建康的老皇帝也?不計前?嫌,頒發(fā)一紙詔令贊頌魏成?淮。 在這樣?的氛圍里,崔舒若再一次遇到了上回送來棉花種子的商人。那商人似乎還是不大習慣自己的裝扮,但殷切的獻上了一匣子的南珠,成?色極好?。 想要給商人錢帛,他卻不肯要,只說是獻給郡主娘娘的。 崔舒若從來不收所謂的孝敬,但這一回卻笑著應了。 等到回去以?后,她打開匣子尋了尋,果真發(fā)現(xiàn)匣子還有夾層。夾層里面?只有一朵枯萎的花枝,還有一張字條。 “北地苦寒,遍尋物無,唯見春色,與君共賞?!?/br> 那是北地最先見到的一抹春色,魏成?淮將它送給了崔舒若。 第54章 看著紙條上的字, 崔舒若下意識泛起笑,彎了眉眼。 她的手不?自覺觸摸花枝,雖然已經(jīng)有些枯萎了, 可隱約間似乎還能看出它曾經(jīng)nongnong的春色盎然, 是如何以嬌嫩鮮妍的姿態(tài)傲視嚴寒下的枯萎灰白。 崔舒若突然起身?, 取下窗臺被她細心照料的蘭花, 喚來行雪,“你快些命人去尋剛剛獻寶的商人, 他應該還沒走遠?!?/br> 崔舒若將那盆蘭花遞給行雪, “若是找著人, 就?把這個送給他,只說是回禮。” 一個商人罷了,獻寶就?獻寶,怎么還要回禮呢,斷斷不?合常理。 但行雪的好處就?是她不?會非議崔舒若的任何決定, 而是很有分寸的聽從, 不?管聽起來多么不?合理。給區(qū)區(qū)商賈回禮的確不?大對勁,但若是因?為獻上的寶物合了主人的心意, 賞賜東西, 卻是再正常不?過的。 也是因?崔舒若說的及時, 當下人攔住那商人時,他不?過才出齊國公府面?前的大街沒多久。這一回的商人,不?似上次時迷茫, 對崔舒若送去的蘭花,當即就?收了下來, 小心保管。 崔舒若聽說蘭花送出去以后,莞爾一笑?。不?同于?以往淺淡應付人的輕笑?, 此刻的她,眉眼和煦,連風經(jīng)過她的身?邊都柔和三分。 她皓腕纖細,舉起花枝仔細打?量。 不?明所以的鸚哥進來時,還以為崔舒若是想要賞花了,于?是道:“如今春色漸起,郡主若是要賞花,奴婢出去采上幾?簇,都開得正正好呢!” “不?必了,既然春色正好,就?讓它?們在園子里好好開著?!贝奘嫒魮P眉,明眸善睞,“縱然滿園芬芳,亦不?及手中春暉。” 鸚哥是伺候崔舒若的婢女,多少識得兩個字,但崔舒若所言,她怎么也聽不?懂。難不?成如今的風氣已變作?欣賞將將枯萎的花枝了不?成? 倘若行雪在,一定會把鸚哥帶出去,讓她別再打?擾郡主了。 有些事,只可意會,旁人無法言傳。 余后幾?日,那花枝都被擺在了最顯眼的地?方,有時是梳妝臺上,有時是開著的窗邊。 某一日,鸚哥推開房門,正好瞧見?院子旁聳立的桃花樹不?知?何時盛開出朵朵濃麗嬌嫩的桃花,落得滿院子都是花瓣。 因?著疏忽,未曾關上窗扉,粉嫩的花瓣飄進屋子,落得滿窗臺都是。 那上頭還放著堪堪要枯萎掉最后一絲顏色的花枝,如細碎星子般的花瓣們飄灑在它?四周,無端旖旎纏綿。 此情此景,鸚哥似乎有些明白崔舒若為何會說那花枝春暉勝過滿園芳菲了。 的確……美不?勝收。 在院子里的春色愈發(fā)濃郁時,某個五大三粗的商人可算是回到了幽州,換了身?衣裳配上護腕、腰帶,他換上以后,還不?忘罵上一句,還是自己這身?穿的舒服。 但不?喜歸不?喜,他家?世子交代的事情還是得做完。 抱著那盆蘭花跑去定北王府。 他到的時候,魏成淮還在書房里反復看沙盤,面?色沉沉,顯見?是在深思之后的部署。 霍良進來的時候,魏成淮連頭也沒抬,只問他東西送到了沒有,衡陽郡主可有說什么? 霍良是個粗手粗腳的粗人,臉也壯實,沙場上沖殺久了的人都有股直來直去的脾氣,他直接把那盆蘭花抱著過來,“世子,衡陽郡主沒說啥,就?是命人送了盆蘭花,說是回禮?!?/br> 方才還眉頭緊鎖,臉上沒有一絲笑?意的魏成淮,神色松了松。他放下握在手中的沙盤棋子,大步上前,接過了霍良手里的蘭花。 因?為路上的顛簸,加上霍良笨手笨腳哪像個愛花之人,故而原本被崔舒若養(yǎng)得花姿綽約、皎潔精神的蘭花,如今葉角泛黃,看著也蔫蔫的。 魏成淮小心的捧著,將其置于?擺滿兵書奏報的漆木案幾?上。 他夸贊了霍良幾?句,然后便讓他下去領賞。 雖只是一盆再普通的蘭花,可原本這屋子里便沉悶肅穆,旁邊掛著的是一副寒光凜冽的盔甲,再一旁則是擺滿了兵書的架子,連掛起的帳子也是玄色的。倘若有人進屋子,怕是能感受到撲面?而來的壓抑感,沉甸甸的讓人喘不?過氣。 可當案上多了一盆生機勃勃的蘭花,好似為屋子增添了無邊生機,讓壓迫肅穆的屋內(nèi)莫名飄蕩馥郁芳香,人心也活了起來。 忙了許久都不?曾休息的魏成淮,神色繾綣的注視著開著淡白小朵的蘭花,那樣?的溫柔專注。原本因?為殺了太多人,而不?自覺積攢的肅殺之氣,無形中消散,他甚至笑?了笑?。 那神情,哪像是殺伐決斷、沾染無數(shù)胡人鮮血的定北王世子?倒像是初初陷入情愛,思慕心愛人的少年郎。 他明明看的是飄逸俊芳、神韻兼?zhèn)涞奶m花,可卻又像是透過蘭花在思念其他人。 一整個上午,他什么也不?曾做,只是望著那盆蘭花,眉眼舒展,笑?意清淺。 但魏成淮的舉措可是把伺候他的親衛(wèi)看得迷糊,說自家?世子不?忙吧,他昨日通宵達旦,燭火燃到天?明才熄滅,說他忙吧,他看光蘭花就?能看一上午。 親衛(wèi)腹誹,可面?上不?敢表露分毫。 好在能短暫管管魏成淮的人來了。 定北王王妃身?后跟著婢女,提著食盒,她問起了魏成淮在做什么,親衛(wèi)雖想要世子多歇歇,別總看著那盆蘭花,但他也甚至忠誠二字,斷然不?會事無巨細地?告訴王妃,只是說世子一直待在書房里。 王妃年過四十,當初連死了三個孩子,最后才把魏成淮留住,對魏成淮是標準的慈母。也正是因?為先頭死掉的孩子,她吃齋念佛,一心想要為孩子們積福,所以看起來慈眉善目。 原先定北王還在時,就?只有這一個妻子,鶼鰈情深下,王妃由內(nèi)而外容光煥發(fā),但如今定北王死了,她心思淡了,鬢邊添了白發(fā),人也富態(tài)起來,配上慈眉善目的神情,倒像是個和藹的胖婦人,不?似其他世家?夫人們銳利威赫。 她毋需聽親衛(wèi)說,光是想想自己兒子的德行,也能猜到定是又徹夜處理庶務。 定北王死了,留給魏成淮的可不?僅僅是管理軍隊這么簡單,還有整個幽州的大小事,糧食不?夠吃了,戰(zhàn)死的將士遺孀們受欺辱了,等等。 他早早擔起重任,許多都是不?會的,可在外人面?前不?能露半分怯。主帥不?穩(wěn),三軍何繼? 回來以后,只能挑燈夜讀,不?會的要學,不?熟的要練,呈現(xiàn)在眾人眼前的,便是一個沉穩(wěn)、萬事不?懼、游刃有余的主帥。別人會為有這樣?的統(tǒng)帥而欣慰,可作?為阿娘,她親眼見?著兒子的蛻變,一步步走到今日的艱辛,能想到的只有心疼。 可真要是讓她勸魏成淮別干了,咱棄了這幽州吧,她卻斷斷說不?出口。 亡夫和數(shù)以萬計的幽州軍將士的幽魂尚在注視著人間,即便定北王王妃再有私心,再疼兒子,也做不?到如此。 那她也只能時不?時督促魏成淮多歇息,免得胡人未滅,他先累死了。 王妃想要進去,有誰敢攔呢,一路暢通無阻的進了書房。 魏成淮不?過起身?行禮的功夫,王妃已經(jīng)叫人把食盒里的雞湯和點?心擺了出來,大多是滋補身?子的,但卻不?似建康那邊的權(quán)貴們動輒花費上萬錢只為一己之私,擺出來的連糕點?也算上,不?過才五盤罷了。 如今的幽州糧草不?多,萬一哪一日戰(zhàn)事又來了,沒糧可不?成。因?此即便是王府里,也勤儉起來,完全不?見?奢靡之風。就?連王妃的裙擺,也只是堪堪及地?,衣裳料子不?過七成新。 一進去,王妃掃了眼內(nèi)室,開始念叨,“你說說你,庶務繁忙歸繁忙,身?子也得顧惜些。即便不?是為了我,你就?當為了幽州軍的將士們,你若是倒下了,叫他們怎么辦? 還有幽州的百姓,你帶著他們和胡人斗了這么久,早成了深仇大恨,要么是贏,要么只剩下屠城泄憤?!?/br> 王妃和普通人家?的阿娘沒什么不?同,絮絮叨叨完了,又開始看他的內(nèi)室,掃了一眼,頗為嫌棄,“瞧你屋子里死氣沉沉的,如今春色正好,怎么也該折幾?支桃花。 對了,今日還是上巳節(jié)呢! 怎么,你為了對抗胡人,是要學霍驃騎‘匈奴不?滅,何以為家?’不?成? 好好一個俊朗的少年郎,我打?量著滿城踏春的男子也比不?過我兒風姿,竟在此處虛度?!?/br> 王妃正怨念著呢,眸光恰好瞥見?案幾?上擺著的那盆蘭花,順嘴道:“你真要叫我開懷,就?別盯著屋子里的蘭花,得叫女郎們親手送你送你一束蘭花表思慕才好?!?/br> 魏成淮前頭都只安靜聽著,直到王妃說起今日是上巳節(jié),神情才有了變化,眸光一亮。等到王妃說少女在三月三上巳節(jié)會向喜愛的男子丟一束蘭花時,面?容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 看得王妃心里一陣莫名,按他往常的脾性,不?該聽完自己的念叨后,一拱手稱孩兒知?道了,請阿娘安心等等看似恭敬的話應付過去嗎,今日怎的如此模樣?? 這倒是叫王妃愈發(fā)不?安,生怕魏成淮叫沉沉的重擔壓得移了性情。 雖說王妃憂心忡忡,可后幾?日,定北王府里伺候魏成淮的下人們,能明顯察覺到世子的心情似乎很好,有時還會莫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