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憑烏鴉嘴在亂世發(fā)家日常 第66節(jié)
為此,齊國公?算是記恨了襄成王。 而后來齊國公?釜底抽薪,直接把先太子弄得下不來臺,間接也傷了長寧郡主的閨譽,鬧得旁人私底下質疑她水性楊花。 故而襄成王也覺得不滿。 兩?家就此從交好,變作互有嫌隙。 崔舒若進言,“阿耶是要銘記一時之恨,還是要全家平安回?并州呢?” 她的話猶如火中清泉,激得齊國公?的怒火一熄,啞了聲音,“你說?的對,帶你們回?并州才?是重中之重。” 崔舒若知?道?齊國公?是一定會聽的,若他真是剛愎自用,只?怕也不會有后來的齊高?祖了。他文不及趙仲平,武不及趙巍衡,可他能屈能伸,禮賢下士,使得整個齊國公?府避過了老皇帝的清掃,積累了后來起兵的資本。 這樣的人,又有野心,他權衡利弊后,決計會聽崔舒若的。 但齊國公?也有自己的考量,他思忖再三,“可……襄成王怕是不會為我說?話,他性子記仇小氣?,先前鬧得那一處,我可以一點情?面也沒給他留,他早就記恨上我,別說?為我說?話,怕是會在圣人面前進我的讒言?!?/br> 崔舒若含笑而立,彎起的眉眼看似溫柔,實則眼神睿智清醒,“圣人也知?道?您和襄成王彼此不睦,不是嗎?正是因此,他說?的話,才?不會叫圣人疑心到您身上?!?/br> 齊國公?一皺眉,偉岸的身軀在書房踱步,他的手用力一握,顯然是采納崔舒若的意見。 “你說?的對!”他定了心思,“讓我想想如何才?能引得那老匹夫為我開口?!?/br> 崔舒若笑著指向多寶閣上價值連城的珍寶,“襄成王喜歡什?么,建康城里人盡皆知?。只?要開出的價碼夠高?,襄成王可是連賣官鬻爵都敢的??喜豢限饤壡跋?,為阿耶進言,端看您的取舍。” 齊國公?撫掌大笑,“我兒大善,有衡陽你在,何愁大事不成?那老匹夫膝下無子,一心斂財,他過去還同我在信中說?過寧淮水土宜人,想在那安度晚年,可惜沒有合適的宅院。 原本我還想等衡兒與?長寧成昏,將我阿娘陪嫁的寧淮莊園贈予他,后來…… 哼,看來要便?宜這個老匹夫了。我再送上良田十傾并五千金,我就不信他能不動心?!?/br> 雖然崔舒若是想勸齊國公?多給一些的,可沒想到他開口就是這么多。她被震驚住的同時,不失寬慰的想,大方總比摳搜好,要不然她還得想方設法?的勸慰。 不過,如此一看,齊國公?府還真是富裕啊。別看世家們瞧不上趙家發(fā)跡才?不過幾十年,可三四代人攢下的家底真是不菲,怪道?后面能有資本起兵造反。 崔舒若不過是獻上一個主意,齊國公?采納后,就腳不沾地的開始謀劃,還找來幕僚商議如何將東西送去,怎樣送才?能穩(wěn)妥又不惹眼。 否則要是叫老皇帝知?道?了,更?是吃不了兜著走。 結果還沒等幾日?,就傳出老皇帝將魏成淮禁足的事,說?是前線的統(tǒng)帥上奏陳列的魏成淮違抗軍令等十二項罪狀。 老皇帝早朝上勃然大怒,還摔了奏折。 滿朝文武沒一個人敢吭聲的,當誰看不出老皇帝的心思呢? 能活下的,早都練就明?哲保身的本事,或是另有所圖。 結果更?打臉的事來了,老皇帝前腳才?下令禁足魏成淮,不肯讓定北王下葬,后腳彈劾魏成淮的那個統(tǒng)帥就被羯族聯(lián)合柔然大軍,被打得節(jié)節(jié)敗退,當初定北王在時打回?的地盤又硬生生被人家搶走。 滿朝嘩然。 而除去那些半途被各州刺史帶走的兵馬,兩?萬的幽州軍,五萬是南邊的將士,死的只?剩下兩?萬,其中幽州軍最慘,剩下的不過四五千人。 至于后來被調離幽州的那些兵馬,并沒有匯合,他們受到的傷亡最小,基本被保全了下來。 而統(tǒng)帥最后一次送上軍報時,自知?這回?回?去怕是沒有活路了,在江水之畔拔劍自刎,以此祈求老皇帝能放過他全家性命。 可正是他的自刎,沒人能為北伐的失敗負責,所有的罵名落在了老皇帝身上。 也正是此時,魏成淮在幽禁時,以血為書,向皇帝表明?忠心,并承諾愿意為老皇帝鞍前馬后,將所有過錯歸咎到自己和定北王身上。 老皇帝大喜,把人召進宮。 為了試探魏成淮,他命人擺了酒rou,歌姬舞樂,靡樂之至。 這些都是守孝時必不能沾染的一切。 而魏成淮非但沒有白了臉,更?沒有退卻,而是直接把額頭上意味重孝在身的白布條撤下,飲下酒,大口吃rou,然后向老皇帝許忠心。 老皇帝當即大笑,對魏成淮十分滿意。 魏成淮承諾,他此生只?為殺盡胡人,必定效忠晉朝,效忠皇室。 老皇帝本就為北伐的失敗頭疼,聽到魏成淮的許諾,心底的防備已經(jīng)放下不少,再說?了,他確實也需要一個有能之人來收拾殘局??衫匣实垡膊皇悄敲捶判?,他索性將魏成淮留在宮中,從不和他獨處,但時刻帶在身邊,時不時問他建康和幽州比如何。 魏成淮皆答建康溫柔富貴,勝過幽州無數(shù)。 一連多日?,他在老皇帝身邊待著,鞍前馬后,比尋?;首佑H侍還要貼心。老皇帝對他幾多厚賞,他也俱是興高?采烈地收下。 而且一切遵照老皇帝的吩咐,無所顧忌的享樂,完全無視自己尚在孝期,仿佛真的認定先父定北王是罪人。 原本對老皇帝不滿的那些人,都轉而罵起魏成淮,覺得他不孝無義,小人行徑。 經(jīng)過一再試探后,老皇帝對他漸漸放心,甚至能放他回?府,但還是日?日?召進宮。 外頭的流言漸盛,就連趙平娘私底下都感嘆,魏成淮為了活命竟然不顧廉恥,顛倒黑白。以往很少和趙平娘有過爭執(zhí)的崔舒若,破天?荒的沒有一絲轉圜,直言道?:“不,他不是那樣的人?!?/br> 她看著趙平娘,“阿姐,那些人不過是人云亦云,他們當初何嘗不是詆毀過我??慈耍荒芄饪此矍白隽耸?么。我不信一個在疆場上鐵骨錚錚的人,會是膝蓋骨軟、貪生怕死的人。 胡人兇殘,刀劍無眼,最能磨練人的心志。” 趙平娘經(jīng)過崔舒若這么說?,也是一嘆,“可他……連亡父的孝都不守,甚至公?然詆毀,為人子怎可……” 這番論斷,不僅是因為崔舒若知?道?將來的歷史,那個驚才?絕艷、勇猛無雙,殺得胡人自危的定國公?絕不可能貪生怕死,更?是因為她和他相處過,崔舒若自認看人眼光尚準,不至于出大錯。 所以她語氣?堅定,“阿姐,有時屈膝委身,往往是為了更?大的圖謀?!?/br> 趙平娘也見過魏成淮幾面,覺得他確實不像那樣的人。比起旁人,她還是更?信meimei,所以她道?:“你能如此說?,定有你的道?理,但你出去了可別這么說?,外頭對他可是罵聲一片?!?/br> 崔舒若點頭笑了,“阿姐放心,我不會的?!?/br> 兩?姐妹的談話沒過去多久,崔舒若就撞見了魏成淮。 她派人久尋棉花種子無果,總擔憂是不是下人們沒見過,說?不準錯過了。若是齊國公?對襄成王的賄賂見效,只?怕過不了多久,她們就要舉家搬離建康,她得趁著還在的日?子,前來尋一尋,否則總覺得不甘心。 結果這一去,就遇上了魏成淮。 提起他,就連下人們都面有異色。但崔舒若是主子,自然是不敢在主子面前失禮的,只?能如實回?答,“那位啊,對圣人殷勤得很,聽說?圣人咳疾厲害,他一連幾日?來這,就是因曾聽聞西域有治咳疾的良藥,可惜啊,遍尋無果?!?/br> 崔舒若聽在耳里,即便?心知?外人對他必然不善,可還是忍不住嘆息一聲。 崔舒若的馬車上刻有齊國公?府的印記,旁人見到了自然是相讓躲避。魏成淮騎馬從對面過來,自然也能看清馬車的標志,可他竟像是毫不相識一般,漠然的擦身而過。 等到崔舒若的馬車走遠,他才?停下來,遙遙望著。 他揮手召來下屬,詢問齊國公?府的馬車怎么會到魚龍混雜的市井之地。如今還能跟在魏成淮身邊的,都是他家中嫡系親衛(wèi),忠心不二。 因為崔舒若一直以來都讓人市集里拿著畫像尋找見過棉花的人,向買棉花種子,所以還挺有辨識度的,下屬在市集晃悠了幾日?倒是也有所耳聞。 “稟世子,說?是府上的衡陽郡主似乎是在尋什?么花,已經(jīng)尋了許久,但都未果。怕是心急了,才?親自出來看看?!?/br> 在兩?人說?話間,一個乞兒突然找了上來,說?是有人給他送了東西。 魏成淮打開一看,竟是個再普通不過的香囊,尋常到五文錢便?能買到一個。 下屬見狀,不解又嫌棄,“這是哪家的姑娘送的,不知?世子您還在喪期嗎?再說?了,要傳達愛慕,也不能隨手在市集上買一個香囊應付吧?” 魏成淮卻打開香囊,里頭裝滿了菊花,他眉目柔和了一些,“不是愛慕,是哀思。” 他給了下屬一個你不懂的眼神,將香囊鄭重其事地藏進衣襟里,好似那不是一個五文錢就能買到的香囊,而是什?么稀世珍寶。 因為在市集里,他有所顧及,并沒有將話說?完。 這香囊的含義,不是愛慕,重點不在香囊,而在里面的菊花。他在外人面前,似乎渾然不在意阿耶的死,為了得到老皇帝信任,不惜飲酒作樂,可送香囊的人在旁人的非議中,選擇了相信他。因為知?道?他不便?明?目張膽的思念亡父,也不能頭戴白布條,所以將表達哀思的菊花藏在香囊里,旁人發(fā)覺了也不會覺得有什?么。 那是唯一能用來盡一盡哀思的東西了。 連日?來,魏成淮頭一次松了松眉,神色里多了些真心的笑意。 即便?千萬人在背后戳他的脊梁,謾罵聲一片,可只?要有一人能無視詆毀,堅定的相信他,足以心慰。 獨獨魏成淮的屬下莫名其妙地摸了摸頭,弄不明?白世子的話,更?不懂得既然接受了人家的香囊,為何不是系在腰間,雖然那丑東西連掛在腰間都會因為粗糙的布料磨壞世子衣裳上的精美繡紋。 就連下屬都不明?白,旁人又怎可能清楚。 崔舒若在回?到齊國公?府時,旁的婢女也倒罷了,獨獨是行雪,她幫崔舒若斟茶,看著其他婢女被支使開,忍不住問道?:“郡主何必如此,又為何信我?” 崔舒若不著急回?答行雪的問題,她含笑飲了口茶,然后才?道?:“我那般做,是因我該做,這是我的事。至于為何信你,我為何要不信你呢?難不成你會告密嗎? 我不信。 比起我,你應該最恨圣人吧?” 崔舒若一手拿茶碗,一手斜斜撐著額邊,好整以暇地看著行雪。 行雪被崔舒若盯著,眼里驚慌一閃而過,可她鎮(zhèn)靜慣了,除開咬了咬唇,神情?中并無任何不妥,“郡主說?笑了,奴婢不過是府里的家生婢子,怎么敢恨圣人。 圣人捏死奴婢,可比捏死一只?螞蟻容易?!?/br> 行雪是笑吟吟的說?出這句話的,若是有旁人在,興許只?能聽出調侃,可崔舒若卻總覺得有一股咬牙切齒的意味。 即便?她否認了,崔舒若也不著急,反而是用洞察一切的眼神注視著,陡然靠近,輕聲說?:“無事,你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我等著那一日?。” 說?完,崔舒若的笑容越來越深。 行雪卻神色一變。 在交鋒時,從庫房取完東西的鸚哥捧著花鳥彩繪瓶進來,高?高?興興、沒心沒肺。崔舒若和行雪的這場談話也戛然而止,可聰明?人說?到這個地步,也盡然夠了。 兩?個人的交談結束,可齊國公?的才?剛剛開始,他派去的人總算和襄成王搭上話,一開始對方還想矜持,晾著齊國公?,奈何齊國公?太過舍得砸,所以自然而然就搭上了。 別看襄成王愛財如命,為人不怎么樣,但他有個天?大的好處,只?要他能收了錢,自然會辦事。 襄成王將此事包攬,允諾會在合適的時機進言。 然而這一等,就等出事了。 魏成淮取得老皇帝信任之后,打著去前線收拾殘局的名號,帶著被迫和建康將士一起鎮(zhèn)守在江對面提防胡人的四千幽州軍跑了。 而且他一邊跑,一邊命人四處昭告,痛斥老皇帝無德,構陷功臣,還將污水盡數(shù)潑到定北王身上。 他用詞極盡不留情?面,痛陳老皇帝的種種作為。 昏聵、享樂、不思進取、多疑、害死功臣等等。 一張薄薄的布告,撕毀了老皇帝辛苦維持的所有體面,毫不留情?的向天?下人揭示了他的真面目。 魏成淮洋洋灑灑,指出了老皇帝的十八個過失,并且還說?自己的阿耶并非戰(zhàn)死,真正致命的傷不是敵軍的流矢,而是一把來自背后的短刃。 魏成淮懷疑是老皇帝暗下殺手。 前面倒也罷了,后面的一番話,可謂是天?下嘩然。 一個皇帝昏聵、縱情?享樂,再常見不過,可當他竟然暗暗動手殘殺再前線的統(tǒng)帥,那可真是沒救了。 沒有一個正統(tǒng)皇帝會做這樣污糟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