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憑烏鴉嘴在亂世發(fā)家日常 第53節(jié)
崔舒若哭著點頭,抽噎一聲?,“嗯,崔成德來尋我時都說了,我、我絕不回去。阿娘,這不是氣?話,他們本就對我不好,而我如今半點也記不得他們了,我記住的親人只有你和阿姐們。 若是您執(zhí)意要我回崔家,我只能孤身離開。” 竇夫人一只手緊緊環(huán)住崔舒若,她的神情?已開始同?仇敵愾了,“好孩子?,我們不認,若是別人也就罷了,崔守業(yè)何?等狠心的人,他續(xù)弦的柳容也不是好東西。 這般的阿耶和繼母,我們可無福消受。 你放心,阿娘必定護著你。你是我和你阿耶認下的女兒,連圣人也封你位郡主,我倒要看看他們怎么搶。若是你愿意,今日我就同?你阿耶商量,等衡兒的婚事了了,帶你回并州入族譜?!?/br> 崔舒若淚眼汪汪,感動的喊了聲?,“阿娘?!?/br> 然后依偎在竇夫人的肩上。 “我聽阿娘的!” 竇夫人慈愛的用手幫崔舒若一點一點撥正頭發(fā),“若按你親生阿娘的關系來喊,我是你的表姨,我們原就是一家人。而今更是有母女緣分?,想來一切都是上天注定。你闔該做我的女兒,我會替你阿娘照顧好你的?!?/br> 其實竇夫人還有話沒說完,武帝子?女眾多,但后來死的死瘋的瘋,如今活在世上的血脈只剩下永嘉公?主生的一雙兒女,興許永嘉公?主的胞兄周寧王當初還遺留血脈在人世,畢竟他當初兵敗自殺,除了受降的一些人,還有不少部曲家將都銷聲?匿跡,王妃更是不見?蹤跡。 也正是因此,叫圣人一直懷有疑慮,對她們這些前朝舊人很是防備。 崔成德有崔家庇護,仿佛全然忘記了他生母是永嘉公?主,忘了自己身上留有一半武帝血脈。他跟她們這些前朝舊人更是從?不見?面敘舊,因而過得風生水起,還能受皇帝夸贊。 那是一個看著光風霽月、疏朗無雙的君子?,實則他比任何?人都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能在波詭云譎的局勢里頂著前朝血脈活的如此之好,他比任何?人都聰明。 這也給竇夫人提了個醒。 曾經的崔舒若只是她和齊國公?半路認下的女兒,所以不管是仙人青睞,還是能祈雨看未來之事,對晉帝而言都是好事??扇糇屓税l(fā)覺她是有前朝血脈的后裔,只怕事情?…… 就麻煩了。 當年永嘉公?主的胞兄周寧王造反,鬧出的動靜可一度都叫人以為圣人的江山怕是要還回去了。以至于圣人夜不能寐,周寧王眾多部曲的莫名消失更是成了他的心頭大?患。雖說周寧王世子?的尸首在大?火里被尋到,可面目全非,未免令人憂心。 聽說時至今日,尚且有晉帝偷偷派出去的人在尋周寧王世子?的下落。 竇夫人已從?氣?憤到了憂心,崔舒若還不了解當初造反平息后,原本優(yōu)待前朝舊貴的晉帝殺起人來是多么可怕。亂葬崗的尸首堆疊成山,那些人生前都是錦衣玉食,可死后連卷草席也沒有。 想至此,身上同?樣流著前朝血脈的竇夫人就覺得氣?血逆行,渾身戰(zhàn)栗,但隨之而來的,更是深深的恨。 這一回,不管是為了母女情?分?,還是為了護住舅氏血脈,竇夫人都勢必要保住崔舒若。 她一臉鄭重的問?崔舒若,“你的身世,如今有幾?人知曉?” 崔舒若回想,“除了崔成德單獨來尋我,我之前宴席上還見?過崔七娘,雖不知她當時為什么不認我,可細細想來當時神情?有異。至于今日,跟著我聽見?一切的還有行雪?!?/br> 竇夫人沉吟片刻,她最先肯定的竟然是行雪? “行雪是不會背叛你的?!彼隙ǖ恼f。 但崔舒若卻覺得驚奇,即便行雪是家生子?,而且可靠,可這樣的大?事,不需要多尋思?尋思?就能輕易論斷嗎? 竇夫人也許是怕崔舒若不安心,又多解釋了句,“行雪對晉朝的仇恨之心,絕不比你少,你大?可放心,她來日或許是你最忠誠的人?!?/br> 崔舒若便在腦海里詢問?系統(tǒng),讓它查一查行雪對自己的好感值和忠心值。 【好的呢,親親~】 【系統(tǒng)查過了哦,廖行雪對您的好感值為70點,忠心值為30點?!?/br> 【親親,雖然對方對您很有好感,但貌似不太把您認為主人呢,處于隨時都能拋棄您另尋主公?的程度!】 聽著系統(tǒng)的話,崔舒若感到不解,但竇夫人沒有理由騙她,那這里頭一定有自己不清楚的緣故。 而竇夫人也繼續(xù)道:“崔成德,他既然能來找你,已經說明心中對你是極為重視的。否則,憑他對前朝舊人的漠視,為了他的仕途前程,就此當作沒有你這個meimei,反而更有利。只要找人和他說清楚利弊,想來無妨?!?/br> “崔七娘嘛……”竇夫人臉上是安撫崔舒若的慈愛笑容,可眼睛里的狠心一閃而過,她篤定的對崔舒若說,“我來想辦法?!?/br> 她摸了摸崔舒若的額角,溫柔疼愛,“你這幾?日莫要出府了,很快,一切都能解決?!?/br> 崔舒若知道竇夫人能坐穩(wěn)齊國公?夫人的位置,一定不會是尋常困囿于內宅的貴婦人,但她沒想到竇夫人會如此果決。 若是崔舒若沒猜錯的話,崔七娘……恐怕活不成了。 但崔舒若沒有反駁,她信任竇夫人,更不可能白眼狼似的指責竇夫人狠心。 一位母親若是狠下心腸,多是為了庇佑兒女。 她重新靠在竇夫人的肩上,嗅著竇夫人身上仿佛能讓人不自覺寧靜的、似乎只有母親身上才有的像午后陽光照耀后的干燥白樺樹的味道,靜謐得讓人心安。 崔舒若貌似有些明白趙知光為何?會嫉恨她了,如果她有這樣一位溫柔內斂甘愿用一切手段護住孩子?,卻獨獨不愛自己的母親,她也會恨上被母親偏愛的人。 可此時此刻,享受這一切的是崔舒若。 她難得的對趙知光懷有歉意,但若是想要她讓出去,不可能的! 崔舒若在竇夫人面前哭夠了以后,被竇夫人親自帶著送回了她自己的院子?,竇夫人還陪了崔舒若好一會兒。 離開的竇夫人一邊心不在焉的翻著賬本,一邊思?索究竟要不要告訴齊國公?。但思?來想去,她還是沒有這么做。盡管做夫妻多年,可在竇夫人眼里,齊國公?更像是親人和同?一個陣營的戰(zhàn)友。 情?誼定是有的,愛意只存于少年,也曾有過怨恨,但最終歸于平靜。 倒也說不上誰對不起誰,竇夫人對齊國公?一開始也懷有利用,只是這么多年后,許多事早已說不清。 她將賬本合上,心中有了成算,喚來在她身邊伺候幾?十?年的周嬤嬤。 …… 崔舒若在府里待了許多天,趙平娘來找她出去逛一逛她都不愿意,直到博陵崔氏似乎死了一個小郎君,聽說還是崔家家主的嫡幼子?,不少人家都設了路祭。 雖說幼子?早夭不孝,按理不該大?辦,但相熟的人家祭奠一二,也算心意。 而像齊國公?府這樣同?崔家井水不犯河水的,只是送了些喪儀。 崔舒若知道事情?恐怕是出了差錯,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原本應該死的是崔七娘。 崔家家主嫡幼子?的死,讓日漸寒冷的建康顯得愈發(fā)蕭瑟,朝堂上的官員們也都如履薄冰,因為皇后的病愈發(fā)重,圣人喜怒無常,脾氣?愈發(fā)不好,前不久還有一個言官竟被圣人拖出去活活打?死。 凡是圣明君主,都不會因為言官的勸諫而殺人。 建康的這位圣人,只怕……有些無所顧忌了。 直到前線的捷報傳來,定北王率領大?軍,竟一路殺到了羯族王城!大?軍鐵蹄雖還未踏上洛陽,可只要羯族被滅,就能奪回中原大?片失地?。 七胡之亂里,獨獨以羯族占據的地?盤最大?,實力最強。 這個消息像是一顆火種,燒得冰寒的建康瞬間沸騰起來。圣人欣喜,百姓更是個個披紅掛彩,還有人冒著即將冬日的嚴寒,對著江水高歌,在長街上若無旁人的跳舞、吟嘯,百姓們出門?相見?的第一句話,都是互問?。 “胡人亡了嗎?” “不遠啦!” “洛陽回來了嗎?” “等王師殺破羯族就能祭告先祖啦!” 人人都滿含期盼,回洛陽,更加牽掛出征在外的好兒郎們。 但在一片和樂的氛圍里,也有不大?應景的時,譬如御醫(yī)斷言皇后的身子?骨愈發(fā)差了,尤其是在被太子?氣?倒以后。若是能挨過這個冬日,興許還能有點盼頭。 皇帝聽了,立即想起被喊進建康就是為了給皇后沖沖喜氣?的趙巍衡跟孫宛娘。 他也等不了過幾?個月了,下旨提前,命宗正寺挑選最近的吉日。 于是…… 趙巍衡跟孫宛娘的婚事,只能匆促舉行,好在既然是皇帝下令,那么一切都由宗正寺來cao辦,竇夫人能稍微松口氣?,而且宗正寺的手筆絕不比齊國公?府差。 別看皇帝如今就剩下半壁江山了,但他占據的可是富庶的建康,若非為了供應大?軍糧草輜重,只怕國庫里富得流油。 所以一切都快得令人乍舌,畢竟宗正寺可是養(yǎng)了八百多名仆役,別說是留一個月,就是只留三日給他們,為了能讓圣人高興,他們也能辦得熱熱鬧鬧。 不過,新婦的親人都不在建康,雖然有一個弟弟,可女眷卻是一個也沒來。 并非她的親眷不愿來,孫宛娘的叔父叔母巴不得能攀上這門?親,可孫宛娘并不愿意。她清楚的知道那些人如附骨之疽,若是這回攀上了,往后定然變著法兒的要好處,這倒也罷了,怕就怕將來仗著國公?府的名字在外頭欺男霸女,招搖撞騙。 所以早在跟來建康之前,孫宛娘就頂著戳脊梁骨的罵聲?,以柔弱女子?之身,請來族老,果決的同?叔父叔母斷絕來往。 但她做的太絕,以至于孫氏族中人對她頗有微詞。 還有人眼巴巴的傳到竇夫人耳朵里,本以為竇夫人會對孫宛娘生出嫌隙,畢竟她出身卑微,而竇夫人世家大?族出身,世家最在乎的便是血緣宗族。 令人訝異的是竇夫人非但沒有嫌棄,她甚至對孫宛娘刮目相看,頓生好感。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尚在閨中就能有破釜沉舟的勇氣?,來日再大?風浪也不必怕她亂了分?寸。 竇夫人對孫宛娘著實滿意。 所以在宗正寺提出新婦沒有娘家人時,竇夫人大?手一揮,把崔舒若和趙平娘推了出去,稱孫宛娘既然早晚是我家婦,那么自己的兩個女兒自然同?孫宛娘是親姐妹無差,讓她們倆充當娘家人,手持棍棒“弄女婿”,一邊劈頭蓋臉打?新郎,一邊還要笑嘻嘻的說,“女婿是婦家狗,打?殺無問?!” 頭次充當這種角色,趙平娘興奮的緊,完全沒有趙巍衡是自己親弟弟應該放水的念頭。 她甚至連夜拉著崔舒若說要怎么怎么打?,如何?才能出其不意,可萬萬不能叫儐相都給擋下了。 弄得崔舒若哭笑不得。 趙巍衡興許也聽聞了趙平娘有多么摩拳擦掌,一連幾?日都著人送東西討好她們。尤其是對崔舒若,他私底下偷偷找到崔舒若,求她到成昏那日,可千萬手下留情?,拉著點趙平娘。 崔舒若笑吟吟地?把東西都收下,然后無情?拒絕了趙巍衡的請求。 害得趙巍衡走之前都還一臉怨念。 回去崔舒若就把這話同?趙平娘說了,趙平娘直到用飯時都時不時噴笑,她吐槽崔舒若只是看著穩(wěn)重貼心,其實崔舒若才是真?正的促狹鬼! 因為孫宛娘在建康沒有閨中密友,到了晚間,還是崔舒若、趙平娘突然夜半叩門?,抱著被褥來找孫宛娘的。當時可把孫宛娘嚇了一跳,還以為是什么人。 然后三個女娘擠在一塊,原意是想陪著孫宛娘,開解她,免得叫她覺得在建康孤寂。結果到了最后,談天說北,就沒對上過正題。 孫宛娘說她婚后要做個賢德妻子?,襄助丈夫做出一番功業(yè),說不準將來能似漢代的曹大?家一般,著書立世,雖是女子?之身,亦能被后人銘記。 而趙平娘提起自己將來要做什么,則是眉飛色舞,說她將來要做婦好一般的女將軍,驅逐胡虜,縱馬山河!至于夫婿嘛,就不要求能打?得過自己了,畢竟她那么厲害,軍營里的大?老粗們都沒幾?個是她的對手。她就簡單要求將來的夫婿不能是建康城里空談誤國的文弱書生,怎么也得會些武藝,最最要緊的是得對她言聽計從?! 等輪到崔舒若的時候,兩個人齊齊看向她。 崔舒若憋了半天,只道了寥寥幾?個字,說自己將來想要做到令天下河清海晏,百姓安居樂業(yè),自然,能活的恣意瀟灑也是首要的事。至于男女情?事嘛,她還小,不考慮這個。 前面都說的正正經經,唯獨事崔舒若許下的宏愿太籠統(tǒng),趙平娘和孫宛娘都以為她是故意說的托辭,于是兩人對視一眼,突然動手,齊刷刷去撓崔舒若的咯吱窩。 崔舒若雙拳難敵四手,只能不停地?發(fā)出笑聲?。 屋子?里全是女娘們的歡聲?笑語。 廊下挨凍守夜的老嬤嬤搖搖頭,她身邊還跟著兩個梳著雙丫髻的小婢女,她們一邊烤著火,老嬤嬤一邊感嘆,“也就是未出嫁還能如此,出嫁后,可沒有做女娘時的松快。” 說完,老嬤嬤看了眼外頭黑漆漆的天,不知怎得竟說道:“要變天嘍!” 小婢女們懵懵懂懂,不知道老嬤嬤時怎么從?夜色里看出來的,她們更不懂老嬤嬤為何?會如此感嘆,涉世未深的她們,只知道乖乖烤火,要不然生了凍瘡,她們微薄的月前還要交給老子?娘,可沒錢買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