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那晚的事，他還有些心有余悸。身體失重倒地的那一刻，他以為自己這輩子都沒機會見到017了。

    幸好，他還活著。

    陸云笙望著樓昇，心下輕嘆。

    他知道樓昇身邊沒有親人，經(jīng)此一遭才發(fā)現(xiàn)獨身一人原來這么可怕。

    警察聯(lián)系他趕來的時候，樓昇躺在急救室病床上，幾乎成了血人。

    他當時真的以為這人會死，無聲無息地死掉，連會為他掉眼淚的家人都沒有。

    陸云笙很少干涉朋友的生活，但現(xiàn)在，他希望樓昇身邊能早日有個陪伴的人。

    女人同樓昇鄭重地道了謝。樓昇從她口中得知，那晚的行兇者之前就有過前科，這次強jian未遂，故意傷人使人重傷……數(shù)罪并罰，這回進去大概率就出不來了。

    只有017知道，這個人所犯下的罪行比判決結(jié)果更重。

    聽到女人說謝，樓昇想起來一件事。被他從十八歲，惦記到二十三歲的事情。

    【017，積分夠了沒有?。俊?/br>
    系統(tǒng)空間內(nèi)，009-017的謝意值收集面板上，清零的積分條顯得格外灰暗。

    017說：【夠了。】

    樓昇的腦袋和脖子上的傷口還是疼的，聽到這話，心臟卻不聽使喚地劇烈跳動著。

    他覺得跟017見面的時機有點不太好。

    他的后腦傷得比較重，現(xiàn)在還裹著紗布繃帶，瞧著一定不好看。

    【宿主，你疼不疼??？】

    樓昇笑道：【比長生抓我那次疼一點?！?/br>
    017也笑了。

    【017?！?/br>
    【嗯？】

    【我是不是能見到你了？】

    【……嗯。】

    【不過，兌換復(fù)生卡的流程比較慢。】

    樓昇：【什么意思？】

    【就是，我可能……會來得晚一點?！?/br>
    017慶幸自己此刻只是個系統(tǒng)。

    經(jīng)過處理過后的電子音，連一絲勉強都聽不出來。

    樓昇牽動唇角，【我等著你，017?！?/br>
    不管多久，我等著你。

    第165章

    季眠從街邊的櫥窗中看見自己的倒影。

    淺棕色的短發(fā)下, 一張許久不見的臉。是他自己的臉，是他成為017之前的面孔，看起來反而陌生了。

    零捌把他存在服務(wù)點的記憶, 還有這具身體一并還給了他。

    當初他為了能快點見到樓昇，向零捌申請成為任務(wù)者。但曾經(jīng)身為系統(tǒng)的他, 對虛擬世界的規(guī)則和漏洞了如指掌, 零捌封存了他的記憶作為代價, 約定好在任務(wù)結(jié)束以后將所有記憶還給他。

    在虛擬世界里度過了五個世界，現(xiàn)實里居然也過去了快三年。

    他答應(yīng)樓昇會回來, 但似乎有點太晚了。

    櫥窗內(nèi)的服裝店店主在里面看見季眠, 從店內(nèi)出來。

    她的聲線繃得有些緊：“那個, 外面冷, 你有喜歡的可以進來看看?！?/br>
    年輕的店主平日里舌燦蓮花，接待客人游刃有余，對季眠說話時，卻有點拘謹了。

    正好是冬天, 天氣的確有點冷。

    季眠朝她露出一個淺笑, 道：“謝謝，不過不用了。”

    他沒什么錢。

    “哦……”店主遺憾地看著他。

    好漂亮的人……

    是模特？還是什么演員？沒在電視上看見過呢。

    季眠在街邊的一條長椅上坐下, 摸了摸自己口袋里僅有的東西：一張身份證, 以及一張零捌附送給他的銀行卡。

    服務(wù)點不能兌換貨幣，這張卡里總共有十塊錢, 不知道是零捌從哪給他湊的生活費。

    季眠雖然很感激零捌的心意，他知道零捌弄來人類世界的貨幣一定很不容易。但是十塊錢在這個世界上，確實有一點……拮據(jù)了。

    零捌本意是要將他傳送到樓昇的住所附近, 只是, 位置似乎出現(xiàn)了一點點偏差。

    季眠被傳送到了這條街道上。他記得, 這條街是樓昇以前從公司回到家的必經(jīng)之路，也是那天晚上他受傷的街道。

    季眠輕輕松了口氣，慶幸零捌沒有直接將他傳送到樓昇身邊。他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還沒做好準備……不知道為什么，一想到要跟樓昇見面，就莫名地緊張。

    連系統(tǒng)也不在了。

    結(jié)算以后，季眠把自己剩下的積分送給了系統(tǒng)，如今他也正好湊足了兌換復(fù)生卡的點數(shù)。

    【系統(tǒng)？】他不抱希望地喊了一聲。

    系統(tǒng)：【怎么了？】

    季眠呆了一下。

    【系統(tǒng)，你怎么還在??？】

    【零捌讓我選一個世界復(fù)生，但我之前的那顆星球太爛了，我跟著你過來看看這個世界。如果這里還不錯，我沒準就選在這兒了。】

    【哦。這個世界很好的。】季眠也希望系統(tǒng)留下來，【你喜歡什么樣的氣候，我可以帶你去看?！?/br>
    系統(tǒng)：【……你不是急著找你哥？】怎么就開始跟他聊氣候問題了？

    【是……可我有點兒緊張?！?/br>
    【沒什么可緊張的。】系統(tǒng)冷聲道，【他還能看不上你？】

    要是他的哪個宿主用了自己十萬點積分，讓他貸款上班，系統(tǒng)早就把這人拉進黑名單里了。

    季眠笑了笑，有系統(tǒng)在，他莫名安心了點。

    他記得通往樓昇住所的路，只是不知道他的宿主這幾年，有沒有換新的住址。

    天空忽然間飄起了小雪。

    季眠不敢耽擱了，起身循著記憶里的路線往前走，一直走到附近的仙緣橋。

    湖邊上有臺階，被水面漫過，雨季的時候沿著石階下去，到不了最下面一層湖面就沒過了腳腕。

    樓昇從前會坐在這下面，看著湖面，跟他說話。

    季眠踩著臺階下去了，一直到水面漫過的石階上停下來，看了一會兒湖面上的雪景。

    “喂?！鄙砗?，一道微冷的聲音響起。

    聲音很熟悉。

    季眠倏地后背一僵。

    那人的語調(diào)冷淡，“在那干什么呢，要跳河？”

    “沒有?！奔久叩拖骂^，說：“腳底下，有臺階呢?！?/br>
    樓昇站在臺階最上方，頸后，幾年前的傷口早已愈合，留下幾道淺淺的疤痕。

    他不冷不熱地道：“前幾天剛有一個從那掉下去的，就被淹死了?！?/br>
    季眠無奈地彎了彎唇。

    宿主，別亂撒謊。

    明明可以直率地提醒他水邊危險，卻偏要彎彎繞繞編一個謊話。

    樓昇垂眼望著臺階下的人，瞳孔一動不動地盯著看。

    睫毛上沾了片雪花，也渾不在意。只是在橋上不經(jīng)意瞥見了這個人，不知道怎么就走不動路了。

    淺色頭發(fā)……世界上淺色頭發(fā)的人多了去了，又不是每個人都是017。

    季眠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把長褲的布料攥住一點。

    想見的人就在身后，可他不知為何回不了頭。

    想見他……

    “我……這就上來?！鄙眢w不聽使喚，季眠強迫自己轉(zhuǎn)過身，一級一級走上臺階。

    直到來樓昇面前，擋在他身前的人沒有要讓開的意思。

    季眠抬起眼。

    那雙淺色的、透亮如琥珀似的眼睛映在樓昇的眼中。

    “……你，要去哪？”樓昇那滿嘴的瞎話忽然收斂了。

    季眠沒說話。

    他盯著樓昇的臉看，比起他走的時候，有了點變化，也瘦了一點。

    “你有多大？”

    “……”

    “家里人呢？”樓昇的問題一個接一個。如果在路上問一個陌生人這么多私人問題，一定要被打成sao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