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神聽不下去了，想為自己辯解：“我不是......”

    “你要是，你以為現(xiàn)在還能好好坐在這兒？”龍王藍色的陰沉的龍瞳凝視他。

    上神被他看得頭皮發(fā)麻，一下子想起那天在簡陋的偏房里，在那竹青色床帳四面飄蕩圍攏過來的小床上，如同在海風涼涼的水面，銀黑色的龍把他困在雙臂之間，也是這樣看著自己，光是眼神就足以心悸。有一瞬間他忘了自己是誰，覺得自己馬上就要被吃掉。

    “你現(xiàn)在放我走，還來得及?！饼埻跎钗豢跉猓笾^：“我出去一趟，就當是為了斬斷私情，倘若回不來，那就沒有以后了，若我回來了，以后我就只是你的徒弟。”

    玄乙很愧疚：“對不起。”他聲音很輕，“我不知道你原來是這樣想的?！?/br>
    他不知道，喜歡是要承受這樣具體的繁重的身心困擾。喜歡，不僅僅代表一種心跳加速、口干舌燥的體征，它能令人歡喜令人憂愁。

    “你沒有對不起我?！蓖∑策^頭去，“是我先對你有的非分之想。你是尊上我是下屬，本來這就是僭越，從前你只當可憐可憐我好了?！?/br>
    “我從沒有可憐你?！毙腋有乃幔龀隽送俗專骸八懔?，你既然下了決心要去，我也不會阻攔你。只是……”

    龍王等待著這個“只是”的后續(xù)。

    “只是，你獨自去太危險了。”玄乙把他扶了起來：“最好還是有個可靠的同伴?！?/br>
    同印想了想：“要不然讓同泰……”

    上神咬著唇幽幽地盯著他。

    “你別想！”同印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先聽我說。你去，就是私自下凡，西海龍族很容易就能認出你，如今他們都聽從帝君的指令，萬一去帝君那里指認，你等于把自己白送到帝君手上。”玄乙柔聲勸說：“但是有我在，性質(zhì)就完全不一樣，我下凡游歷，你是作為服侍我的侍者隨從，不算是有違下界禁令?！?/br>
    “你去化川，為的是探查西海龍族遷居的情況，找到帝君隱藏的秘密。只有活著把這個秘密找到，安然無虞地回來，龍族才有希望，才會有未來。此行必須安全，不能出差錯，你錯了，意味著龍族全族就敗了，再難挽回。我去，能最大程度幫你把事情辦成?！?/br>
    同印當然知道這個道理。他說要去探查龍族，也不是說著玩玩的。但他要的是獨行，要的是從離開玄乙身邊一段時間。

    “有我，你連喬裝改扮都不需要，正大光明就可以去。”玄乙還找到了一個極佳的理由：“正好，王母的青鳥要歸鄉(xiāng)，青鳥的故鄉(xiāng)在隅谷，那兒也在西南，離化川只有一百里不到，我們可以先護送青鳥回鄉(xiāng)，順道再去化川?！?/br>
    同印完全沒想起來青鳥這回事：“青鳥不是會飛么？它不能自己回鄉(xiāng)？”

    玄乙解釋：“這只青鳥，很小的時候就到了王母身邊，自打跟了王母，全年無休沐，再也沒有回過鄉(xiāng)。七十幾年過去，它自然是不記得家鄉(xiāng)在何處，又要如何回去，所以王母才會請我將它帶回。這是王母下凡前最后一個愿望，我也該替她周全。”

    “本來，我是想讓鵠仙代我去送青鳥，可她這些日子已經(jīng)忙得分身乏術(shù)，再加上，如果她離宮太久，反而會引起猜疑。倘若有客人要見我，見不到，還可以說我閉關(guān)了，往往靜修時日不定，不見客也是有的。但只要有鵠仙在，外頭就不會猜測宮里出了變故?！?/br>
    “你想和我一起去？”龍王挑眉。

    上神也知道他不想讓自己跟著，所以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他有點委屈又不敢太委屈。

    “你知不知道，與我同去，意味著什么？”龍王露出玩味的表情。他上前一步，他們之間只有兩步距離。

    玄乙不自覺地往后退：“我……”

    “我已經(jīng)告訴你了，我心里有你，我受不了你的。還是要和我去？”龍王步步逼近，把上神堵在了座位上，“可能要去十來天的時間，全程只有我們兩個，我和你，天天在一處。還想去？”

    上神十根手指緊張地絞著，指頭絞得通紅發(fā)疼，最后輕輕地點點頭。

    龍王都懷疑這是不是他什么見不得人的癖好：“你是不是就是喜歡跟著我、看著我，把我掌握在你手里，你就開心了？”

    上神瞪他：“你放肆?！?/br>
    “我放肆？”龍王徹底笑出聲，從來沒覺得這么開心，他捏了捏上神通紅的耳朵尖：“我還能更放肆，你要不要試試？”

    沒想到上神真的認真地思考了一下：“好......”

    好艱難才逼出這個字。

    “你想做什么都行，都隨你。但是你要讓我留在這兒，你去，我做不到?！彼ぷ佣际嵌兜摹?/br>
    眼睛也紅了，真的委屈了。他做不到，他是真的做不到眼睜睜看著這條龍去冒險。他怎么安心？他的心難道就是鐵打的？

    真是天生來降龍的。

    龍王認輸了，哪里還敢多逼一句，他把這神仙拉進懷里，緊緊地抱住。

    “真是拿你沒辦法?！饼埻醯统恋臒o奈的聲音傳到耳邊：“好好好，一起去?！?/br>
    玄乙還怕他不高興：“我不是想控制你，也不是可憐你……”

    “我知道?！彼斎恢溃@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神仙：“我不問了。以后都不問了?！?/br>
    他不愿意說，那就不說，他只要知道這個神仙一心為自己好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