鵠仙對同征的來歷比較熟悉：“我記得，同征到天界來的時間不算長，他平時也少有機會與外面往來。一名普通的侍者，不至于和人結(jié)下深仇大怨，讓對方仇殺他?！?/br>
    “既沒有打斗痕跡，又沒有圖財害命的動機，那就不是他殺？可是自殺一般不是會留遺書嗎？他也沒有遺書?！彼X得實在詭異。

    同印不相信哪個仙人會如此決絕地自盡：“或許兇手是他熟悉的仙人，他從沒想過會被對方殺害，所以沒有防備掙扎？”

    “不可能?！毙铱粗∈掷镂罩亩虅Γ骸氨焕鞔倘敫共可实んw，是最難、最耗時、最痛苦的剖丹方式，這個過程中完全不掙扎不太可能。其實兇手完全沒有必要這樣剖丹，但凡有點修為本事，還可以利用法術(shù)、符咒、毒藥……哪一種方法都更快捷、高效，而且還不需要親手沾血，防止留下兇器作為證物。”

    同印問：“有沒有可能他其實是被法術(shù)殺死或者剖丹，但兇手故意制造了一個腹部的創(chuàng)口，誤導(dǎo)我們？如果被使用了法術(shù)，同征身上是不是會有受到法術(shù)攻擊或者邪咒的痕跡，遺體肯定也會有異樣。能否查驗一下？”

    玄乙在這方面不是專長，不好做嚴格判定：“鵠仙，去請藏牙婆過來一趟。”

    藏牙，游醫(yī)，既不隸屬任何府司，也不效忠主君，行蹤神秘不定。因為醫(yī)術(shù)詭譎，擅長各類虐殺傷情，尤其愛收集奇奇怪怪的慘狀尸體，她在三界之中名聲大噪。

    與陰森奇異的名字不同，這位三百多歲的老太太其實生得面相很和善，有一雙笑眼，彎彎的眼梢，像牙齒彎彎的牙槽。只是這眼睛看不見了，所以她常拄著一支竹棍走路，棍子上吊一串牙齒，走起路來牙齒丁零當啷地響，便得了外號叫“藏牙婆”。

    “勞煩婆婆辛苦一趟，想請教婆婆，能否判定是他殺還是自殺?！毙液茏鹁蠢咸?/br>
    藏牙摸了摸同征腹部，又將短劍摸了一遍，再從同征的面部一直摸到足底，來回反復(fù)細驗，才開口：“不敢瞞天尊，這確實是自殺?！?/br>
    她指著同征的腹部詳細解釋：“首先，從剖腹的創(chuàng)口形狀看，上淺下深，創(chuàng)口比較平整，不像他傷，否則，受害者驚慌害怕之下本能會想躲避利器，這樣造成的創(chuàng)口就會不規(guī)則，深淺交錯。這種平滑規(guī)整的創(chuàng)口，一般來說是自己造成的?！?/br>
    “其次，主要傷口附近，還有一些平行但表淺的小傷口，可能是在真正下手之前的試刀，這也比較符合自殺者的心理。往往自殺者是第一次傷人，沒有經(jīng)驗，會造成一些躊躇創(chuàng)口。”

    玄乙點頭表示明白。

    藏牙繼續(xù)：“再三，這位侍者下手的創(chuàng)口很精準，避開了臟器、骨頭，除了腸子勾斷了一截，里頭還是好好的，說明他知道往哪里下手，劍插進去、出來，沒有猶豫，很快就把丹取出來了。如果是旁人下手——老太婆也是見過這種案例的，因為不知道丹在哪里，兇手會把被害者的肚子攪得亂七八糟，里頭最后就像一鍋煮雜燴?！?/br>
    玄乙問：“他真的是被利器剖丹？身上沒有被用過邪術(shù)或者禁忌之術(shù)的痕跡？”

    藏牙搖頭，這也是她剛剛細細查驗的原因：“他的經(jīng)脈不曾逆流，也沒有中毒的痕跡。而且您應(yīng)該看出來了，金丹是用他自己的靈力摧毀的，這就是為什么他沒用法術(shù)剖丹?！?/br>
    “一個仙人運用法術(shù)剖自己的丹，需要消耗大量的靈力，如果這個過程消耗過大，他就會沒有足夠靈力毀掉丹體。他要保存靈力確保最后能毀掉丹體，就必須生剖。”

    說完，她向玄乙行禮：??“天尊仁慈，您已經(jīng)盡力施救了，但容老太婆說句不中聽的話，倘若這位侍者本身去意已決，您就算救他，他自己也不想回到這世間的。”

    玄乙聽出她話里的意思：“這世間苦，他是要擺脫苦痛，求個解脫。”

    藏牙點頭：“正是。想要知道這位侍者為什么自盡，就要知道他深受的苦痛是什么。”

    玄乙把方才在旁邊哭的那名侍者喚過來：“你是與同征一起在郵亭工作的？”

    侍者答：“是。弟子與同征在郵亭共同工作已有五十一年。我們平時還算親近?！?/br>
    “他最近可有什么煩心的事情？或者有無遭遇重大的變故？”玄乙問。

    侍者認真想了想，搖頭：“同征生性樂觀友善，工作起來勤勉負責(zé)，從不怕麻煩，同僚們都很喜歡他。我們每日的工作變化不多，他應(yīng)該不會是因為工作想不開，生活上......也沒有聽他自己提起過什么大事?！?/br>
    這個說法得到了鵠仙的認同：“同征確實可靠，從不推卸工作。弟子也很喜歡他?！?/br>
    玄乙皺眉：“生性樂觀，如何突然剖丹？必然是他心里藏了事。他是否還有其他親友？”

    侍者這才想起來：“對了，他月前見過一次商音，回來之后，似乎有些不太高興。但也就是那一兩天，過了就好了，不像是什么大事。”

    “商音是誰？”

    “是同征的胞妹。商音是瑤池仙子?！?/br>
    玄乙和同印對視一眼，沒想到這件事還能和瑤池有關(guān)系。

    “他有說過，為什么見了meimei不太高興嗎？”

    “那倒沒有。這樣說來，他最近好像每次見到商音都不太高興?！?/br>
    “兄妹關(guān)系不好么？”

    “應(yīng)該不是。同征非常疼惜商音，每個月拿了分例，都會給meimei郵寄一部分，而且兄妹經(jīng)常通信，同征休沐的時候還會去瑤池探望。據(jù)他自己說，他只有這么一個胞妹，是僅存的家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