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選的每一條后路，都是精挑細(xì)選，為自已做足了準(zhǔn)備的。

    他曾經(jīng)以為，這些后路都沒有成功，是因為他命不好，是因為他選擇不夠謹(jǐn)慎仔細(xì)……可他現(xiàn)在才知道，不是他哪里做得不對，而是一直有個人在暗中斷了他所有生路。

    他怎么甘心？！

    他怎么能釋懷？！

    若是這一切都只是命，他可以接受，但若這一切都是旁人輕飄飄的看不順眼，或是玩鬧之舉……要他如何接受？

    他所經(jīng)歷的那些痛苦，絕望，悲傷……從頭到尾都只是一場笑話！

    沈安言也想讓自已忘掉這些事情，可他做不到。

    他沒辦法安心躺在把他害成這樣的人的身旁，假裝一切都沒發(fā)生過。

    他試著隱忍，也試著說服自已這一切都過去了。

    但是他做不到啊……

    他不想去恨蕭景容，可是……可是如果他不去恨，他就會覺得悲哀。

    他那么努力地活著，卻連恨一個人的資格都沒有，那他這么努力地活著……究竟是為了什么？

    “王爺……”沈安言又開口了，“知道巧玉私奔的真相時，我勸過自已的，我告訴自已，就算我真的入了樓家，入了周家，也未必能得周全，可我跟在你身邊，哪怕將來你娶了正妃，我也未必沒有活路，興許哪一日，你瞧著我順眼了，就會在外面給我買棟宅子，我這一生……也算善了，可我什么都沒等到。”

    他等來的，是一次次的暗殺，是一次次的惶恐與絕望……

    他其實也不想當(dāng)什么手握重權(quán)的逍遙人，他只是想活命，他只是害怕了那些算計和針對。

    每一次，每一次蕭景容的生氣與惱火，都會讓他陷入極致的恐慌中。

    巧玉的私奔，老鴇的厭棄，樓垚的放棄，秀兒在那座亭子里對他的毒打，還有周公子的死……這些痛苦的回憶都會在夢里席卷而來，讓他陷入一次又一次的夢魘中。

    他無法再說服自已。

    這攝政王府再恢弘再漂亮，也不如待在樓府和周府更舒服。

    至少……樓府和周府那樣的地方，沒有那么高深的算計，沒有那么厲害的殺手，也不會有人因為他這么一個普通的人，會對他又是刺殺又是下毒。

    位高權(quán)重者，能翻云覆雨，而位高權(quán)重者身邊的螻蟻，卻只能隨著風(fēng)雨死無葬身之地。

    他開始不受控制地恨蕭景容。

    第227章 因為我恨你（四）

    直到他這次回了都城，知道了樓垚為什么會放棄自已，知道了那天晚上周公子為什么會忽然逃走，也知道了他在穆涼王府逃走的那個晚上，這個人就眼睜睜看著他，一步一步走上逃亡之路……

    “本王……”

    蕭景容知道自已應(yīng)該說些什么。

    可他不知道自已能說什么。

    他不是故意的嗎？

    巧玉的事情，他完全不知情，也沒想過要去害誰，可以勉強(qiáng)辯解。

    那之后的事情呢？

    他的確是故意的，無論那時他誤會了什么，無論他當(dāng)時在想什么，錯誤已經(jīng)鑄成，他無法辯解，他也知道沈安言想要的不是一句輕飄飄的“對不起”。

    “可本王……已經(jīng)盡力去彌補(bǔ)了?！?/br>
    他跟沈安言茍且沒多久，就已經(jīng)查清了所有，所以后來才會替他解決穆涼王府的管家，才會替他拿回賣身契，才會送他那座宅子，才會送他那一小箱的金子，才會留下許管事照應(yīng)，還把那枚玉佩也偷偷留下了……

    蕭景容說：“阿言，過去的事情是本王不對，可本王沒想過這些，并非故意要害你，你心里怨恨本王可以理解，本王也知道錯了，可……可就算沒有本王，人生在世也不會事事順利，就像你當(dāng)初拿了宅子和金子，一樣還是要回到都城來找本王對不對？”

    “是，”沈安言不否認(rèn)這些，“所以我說了，我一直在努力說服自已，我沒打算去恨你，無論是你之前在府上為難我，還是我一次次因為你遭遇暗殺，還是你把我當(dāng)成誘餌丟出去……我都沒有恨過你，那位玉姑娘當(dāng)家做主的時候，我差點被刺客殺了，我也沒恨過你，我知道卑賤之人注定命途多舛，也知道無權(quán)無勢之人終將成為炮灰，可是……我不甘心！”

    他看著蕭景容，眼底也浮現(xiàn)出紅血絲，“我若沒有更好的選擇，便是死無葬身之地我也認(rèn)命，但我并非無路可走！是你一次次斷了我所有的路！”

    樓府和周府已經(jīng)成為過去式，他可以不去計較。

    那秦國呢？

    難道就因為他身份卑賤，就因為他無權(quán)無勢，連為自已拼一條生路的機(jī)會都沒有嗎？

    蕭景容就知道他根本沒死心，還癡心妄想要去秦國，冷聲道：“你憑什么就認(rèn)為秦國會比這攝政王府更安全？！就因為那位玉姑娘嗎？！”

    “秦國不安全，難道還會比被困在這種地方不見天日更差嗎？！”

    “沈安言！你知不知道秦國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秦皇病入膏肓，隨時撒手人寰，秦國的那幾位皇子王爺不是什么好相與的人，一旦逼宮，混戰(zhàn)在所難免！你就算去了秦國，又拿什么安身立命！”

    “難道我在攝政王府里，就能安身立命了嗎？！”

    “至少本王可以護(hù)住你！”

    “你拿什么護(hù)我？！你眼里有我嗎？！在你的大局里，有過我這般螻蟻的生存之路嗎？這蕓蕓眾生，也不過是你隨手抓一把便可拿去鋪路的棋子罷了！我憑什么相信你會為了你的江山社稷不殺我？！就憑著我在床上哄了你幾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