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是不是也如此看太子的？

    他想到這個(gè)就內(nèi)心惶恐起來，“鶴春，你闖大禍了?！?/br>
    刕鶴春猛的站起來，“父親到底是什么意思？”

    英國公被他嚇了一跳，“你還不明白么？陛下惱恨你敢揣摩圣意呢?！?/br>
    刕鶴春眼睛慢慢的瞪大。他其實(shí)是明白了的。但是腦子在這一刻像是蒙了起來，根本解不開眼前的迷霧。

    而后，他直愣愣的倒了下去。

    人被送回了蒼云閣。趙氏在里頭哭，折綰被英國公叫到了外頭單獨(dú)問。

    折綰還是那些話，道：“這可怎么辦？我還要不要辦賞花宴了？我在太后面前說了的。”

    英國公根本不用思慮，“自然是要辦的，不是說還要編排曲子給太后聽么？”

    折綰點(diǎn)頭，“是這么回事。”

    英國公：“你做你的就行，陛下對(duì)你還是滿意的?！?/br>
    全凌之就敗在閩南，王德山可是如今的陛下新寵。

    他嘆息，“鶴春……實(shí)在是大意了?！?/br>
    “咱們家也很久沒有辦賞花宴了，你若是有什么缺的，就跟你母親說?！?/br>
    折綰：“是。”

    英國公自來知曉趙氏對(duì)大兒媳婦不好，還特意進(jìn)去囑咐，“你拿些銀子給大兒媳婦，她有用處?！?/br>
    趙氏警覺：“要做什么用？”

    英國公：“賞花宴?！?/br>
    趙氏張大嘴巴，“鶴春都這樣了，她還有心思辦賞花宴呢？”

    英國公：“就是都這樣了，才要一切如常！”

    趙氏沒法子，只好看著折綰折騰。

    折綰一一寫了帖子出去，開始叫人往英國公府搬花。她向趙氏索要銀子也多，“來的夫人姑娘多，銀子自然也花得多?！?/br>
    趙氏跟宋玥娘道：“你看看她得意的樣子！”

    宋玥娘卻拐彎抹角的說起刕鶴春的事情，“母親，不行就寫信給鶴憫吧，他自然知曉這些，肯定有辦法的?！?/br>
    趙氏：“你父親沒有說，我可不敢寫?！?/br>
    宋玥娘：“那我寫吧？”

    趙氏：“你也不行！”

    宋玥娘撇嘴，微微抱怨，“母親也太偏心了，府上發(fā)生這么多事情，鶴憫也該要知曉。此事又不是什么說不得的——如今誰人不知道大哥被關(guān)起來了？就是我不說，鶴憫還是能從外人口中得知，到時(shí)候不知道多難受呢?！?/br>
    趙氏嘆息，“那你寫信去吧，我是不能的?！?/br>
    她要是寫了，鶴憫必定要寫信回來嘲笑鶴春，解決不解決是一回事，但鶴春要面子，他肯定不高興。

    兒女都是債啊。

    第七天，刕鶴春剛剛起來，就有宣旨太監(jiān)來了。

    依舊是那番說辭，但這回陛下沒有說關(guān)幾天。

    宣旨太監(jiān)小心翼翼，“陛下說，先讓刕大人待在府里休養(yǎng)，等日后再說?！?/br>
    小太監(jiān)逃一般的走了。

    刕鶴春不敢追，只僵硬的跪著。

    趙氏捂住嘴巴，不敢叫出聲來，宋玥娘眼睛轉(zhuǎn)起來，拉著趙氏打聽，這回不是想寫信給刕鶴憫了，而是怕刕鶴春牽連到刕鶴憫。

    趙氏惱怒，“你這是做什么，都是兄弟，什么牽連不牽連的。”

    宋玥娘不敢多問，便趕緊回娘家去問娘家母親和嫂嫂。

    趙氏大恨，“這個(gè)玥娘?。　?/br>
    除去折綰之外，唯獨(dú)英國公猜測(cè)到一些，嘆息道：“鶴春，你……你要熬過去?！?/br>
    刕鶴春兩眼一閉，暈了過去。

    等醒來的時(shí)候，他緊緊盯著英國公問，“父親，我……我會(huì)被關(guān)多久？”

    英國公：“可能一日，可能一月，可能……一年。”

    刕鶴春惶恐慌亂的閉上了眼睛。

    他徹底不知道說什么了。

    他起身去書房，“我要寫折子給陛下，我要告訴他我錯(cuò)了，我不該恃寵而驕的，我以后一定會(huì)改的?！?/br>
    英國公卻道：“還是消停些吧，陛下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如今在氣頭上，不喜歡你，你做什么都是錯(cuò)的?！?/br>
    就猶如他喜歡你的時(shí)候，你在都察院做再多的錯(cuò)事，也不過是得他一句：“讓勛國公再教導(dǎo)教導(dǎo)，鶴春還年輕呢?！?/br>
    他想到這個(gè)就道：“勛國公這次可沒幫你說話。”

    隱隱還有些落井下石的意思。

    刕鶴春：“所以說，他不得人心?！?/br>
    但這個(gè)時(shí)候，他也不希冀有人給自己說話。越說越錯(cuò)。

    他頹然耷拉下腦袋，“父親……我還能出去嗎？”

    英國公：“會(huì)的，你要熬過去?！?/br>
    刕鶴春喃喃道：“但太突然了?！?/br>
    一切都太突然了。

    從最高點(diǎn)墜落，毫無預(yù)兆，還是跌入如此深谷。

    他用手捂住雙眼，“怎么會(huì)這樣呢?！?/br>
    他三天沒有出門。

    折綰卻請(qǐng)了人來唱戲，搭上了戲臺(tái)子，四處都擺著鮮花。

    夫人們坐在一塊，潘夫人，于老夫人，慶國公夫人等坐在一處，折綰拿著戲折子過來問，“咱們聽哪一曲？”

    慶國公夫人：“于老夫人在這里，哪里輪得到咱們?！?/br>
    于老夫人并不謙讓，笑盈盈的看向折綰。

    折綰就笑了，“我知曉，您還是想聽桃花扇?！?/br>
    于老夫人，“我是聽也聽不厭煩的，今日是賞花宴，聽一聽也應(yīng)景?！?/br>
    折綰就叫人去準(zhǔn)備了。

    剛開始是她們這次叫人新編的曲，曲調(diào)悠長，因置身花海之中，便覺得心曠神怡。

    這曲子是進(jìn)宮給太后聽了的，太后都夸了好，笑著道：“有沒有名字？”

    折綰：“沒有，要不您取一個(gè)？”

    太后便取了“映錦”兩字。

    于是夫人們問起來，她就道：“太后最是心善，只望四處如錦。”

    夫人們自然一頓夸。趙氏這次出來也酬客，臉上一直在僵笑，她聽了一會(huì)就說腦袋不舒服要回去，于老夫人還道：“那你好好歇息，阿綰很是周全，有她在必定是無事的。”

    趙氏：“……”

    并不是那么高興。

    等人走了，慶國公夫人嗤然一聲，“還是那么拎不清?！?/br>
    于老夫人拍拍她的手，“你多大歲數(shù)了，還計(jì)較這個(gè)？跟著我一塊聽?wèi)虬?，別讓阿綰難做。”

    一群人聽起戲來。

    刕鶴春正病懨懨的躺在屋子里，聽得咿咿呀呀的曲調(diào)進(jìn)來，他皺眉，正要叫人去關(guān)窗戶，便聽見戲詞唱了句。

    “眼見他起高樓，眼見他宴賓客，眼見他樓塌了——”

    砰的一聲，他自己起床把窗戶關(guān)上了。

    第80章 得無念，得無名（9）【捉蟲】

    外頭咿咿呀呀個(gè)不停, 刕鶴春煩得不行。他叫人進(jìn)來，“唱的是什么東西？”

    他往常并不聽?wèi)颉?/br>
    松亭在他砰的一聲關(guān)上窗戶時(shí)就去打聽了，聞言立刻道：“現(xiàn)在唱的是桃花扇, 是于老夫人點(diǎn)的?！?/br>
    刕鶴春想起戲詞，疑心病上來，琢磨著于家有哪些人, 又有哪些人跟他有過節(jié)：“是么？講什么的？”

    松亭：“才子佳人, 科考舉子和青樓女子的故事。”

    刕鶴春疑心頓消, 女人大多喜歡聽這些。他擺擺手, “出去吧，將門帶上?！?/br>
    松亭哎了一聲, 趕緊走了。

    刕鶴春又躺上了床, 心里還驀然生出一股憋悶來, 實(shí)在是憋得難受。

    外頭依舊曲調(diào)不斷, 時(shí)不時(shí)傳來幾句歡呼聲，不用去瞧, 只聽著就知曉必定是熱熱鬧鬧的。如此，跟他院子里面的消寂一比, 倒是襯得他凄凄慘慘。

    他閉上眼睛, 好幾瞬之后又起床, 不斷的在屋子里面踱步。越踱步越煩躁，他還是有些不能理解自己為什么會(huì)落得這般田地。

    剛開始只是那么稀松平常的一日, 沒有任何預(yù)兆。一切都錯(cuò)在他跟左名苑那個(gè)該拉出去砍頭的進(jìn)酒樓喝了一杯酒。

    他不應(yīng)該喝那杯酒的。

    就算是不愿意得罪太子，但太子并不是一個(gè)苛刻的人, 兩人交情還行, 他當(dāng)時(shí)就應(yīng)該扯謊說家中有急事，說母親病了, 說川哥兒有事——這般都是行的。就算當(dāng)時(shí)太子怪罪，事后多加補(bǔ)救也可以啊。

    為什么，為什么就偏要進(jìn)去喝那一杯酒呢？！

    他想到這里，忍不住一拳頭打在墻上，墻沒事，他的手出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