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夫人就笑起來，“她這個(gè)人，真的很……怎么說，很想讓人親近?！?/br>
    瑩姐兒也是如此覺得的。

    她有什么煩憂，都愿意來大伯母這邊說。她偷偷摸摸上門，卻見大伯母漂亮的書房亂糟糟的。還有好些土。

    瑩姐兒好奇，“大伯母要造房子么？”

    折綰騰出手來問她，“怎么了？”

    瑩姐兒小聲道：“阿娘和阿爹好像吵架了?！?/br>
    折綰就不關(guān)心了，笑著道：“別擔(dān)心，你阿爹阿娘感情好，夫妻之間吵架本就是尋常的。”

    瑩姐兒卻撐著臉道：“我聽阿爹的意思，阿爹好像是要把升哥兒帶去江南。”

    但阿娘不同意。還去祖母那里哭了好幾次。

    但祖母卻應(yīng)該是站在阿爹那邊的，因?yàn)榘⒛锘貋砹R道：“果然你外祖母說得對(duì)，再怎么對(duì)我好，也是疼她兒子一些的?？珊弈惆⒌莻€(gè)白眼狼，我辛辛苦苦養(yǎng)育你和你弟弟，他卻要奪了去?！?/br>
    瑩姐兒也不愿意升哥兒離開，她道：“能不能讓升哥兒留下來?。俊?/br>
    折綰卻記起最后離開京都去刕三少爺身邊的是瑩姐兒。

    她抿唇，去旁邊的水盆里面洗手，而后道：“瑩姐兒，你是個(gè)孩子，卻是個(gè)聰明的孩子。你和升哥兒都很懂事，若是大人做的事情你們不愿意，便可以大聲的說出來。”

    她道：“即便你母親和祖母不聽，但是你的外祖母和大舅母還是聽的?！?/br>
    瑩姐兒眼睛亮起來，“是啊，阿娘最聽大舅母和外祖母的話了?！?/br>
    折綰：“下回再有這般的事情，你要是不愿意，你就跟我說，我去幫你找你大舅母過來?！?/br>
    瑩姐兒人小成精了，擔(dān)憂道：“那樣我阿娘就會(huì)罵你的?！?/br>
    折綰笑起來，捏捏她的臉，“我跟你阿娘本來也不對(duì)付，我會(huì)罵回去的?！?/br>
    瑩姐兒放心了，這才說起那日在花苑里面看見的小姑娘。折綰：“她是我客人的女兒，姓袁，是從閩南來的?！?/br>
    瑩姐兒：“是南邊嗎？”

    折綰：“是?！?/br>
    瑩姐兒：“不知道她認(rèn)不認(rèn)得我阿爹?！?/br>
    折綰笑起來，“那你就要自己去問問了，她過幾天還會(huì)來的。”

    袁夫人過了幾天果然來了。她就是不來，袁耀也催她來。熟悉了之后，她也靦腆的告訴折綰，“我要是不會(huì)，害怕，就學(xué)我家大人的話?！?/br>
    她來折綰這邊，都是袁耀在教她說。

    折綰笑吟吟的聽著，卻想起了自己的上輩子。

    那時(shí)候她也什么都不懂，出去跟人交談，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后來……她最開始好像也是學(xué)著刕鶴春說話。

    她覺得刕鶴春最聰明。

    她那時(shí)候真的覺得刕鶴春很是聰慧。無論是做什么，他好像都能解決好。她就不行了，她總是畏手畏腳的。

    但是現(xiàn)在……她為什么會(huì)覺得刕鶴春不聰明了呢？

    她思慮了好幾天，在袁夫人又帶著孩子上門學(xué)袁耀說話的時(shí)候開玩笑一般笑著道：“你如今覺得你家大人聰慧，是因著你只見過你家大人。”

    “等夫人見了更多人的之后，便不覺得他聰慧了?！?/br>
    袁夫人是個(gè)實(shí)誠人，道：“是的，少夫人，我現(xiàn)在覺得你是最聰慧的。那么多土和茶葉，我是記不住的?！?/br>
    袁小姑娘嫩生嫩氣的夸，“我阿娘說，少夫人，厲害！”

    第40章 猶憐草木青（3）

    袁耀最近很苦惱。

    他跑去對(duì)越王夫婦大倒苦水, “本是臣想套近乎，結(jié)果卻成了臣的妻子去套近乎。套著套著，如今連個(gè)人影也沒了。”

    越王妃被逗笑了, 好奇問：“怎么沒了？”

    袁耀夸張的道：“先是被刕少夫人引去給她的兩個(gè)女掌柜教閩南話，她那個(gè)人，用心得很, 每日匆匆忙忙出門, 又匆匆忙忙回家, 連家事也不管了。后來是被刕少夫人帶著一塊去看從閩南運(yùn)回來的茶葉和土, 好嘛，現(xiàn)在別說家事, 是家也不回了, 好幾次都在刕少夫人的鋪?zhàn)铀??！?/br>
    但很明顯, 妻子的官話是越來越好了, 說話的聲音也亮堂了。他故作愁眉苦臉，“這可真算是賠了夫人, 我家里沒了她亂作一團(tuán)呢?！?/br>
    越王妃哈哈大笑，就連越王也暢懷道：“櫞之, 你這是著相了。刕少夫人其實(shí)要的并不是你對(duì)閩南的見解有多深, 而是需要你夫人那一手種茶的技藝?！?/br>
    袁耀字櫞之。

    袁耀自然也是明白的, 當(dāng)作玩笑話說出來是為了搏主子們一笑。但心里卻還是有些隱隱失落，覺得刕少夫人撿了芝麻丟了西瓜。

    還是男人明白男人, 等越王妃一走，越王拍拍他的肩膀道：“我倒是覺得刕少夫人很有先見之明, 她這般慢慢的去把準(zhǔn)備做好了, 知曉哪里的地可以多買，知曉哪里種哪種茶, 等以后真去做了，便是事半功倍?！?/br>
    越王這么多年沒有急著動(dòng)手也是想著先做好準(zhǔn)備，折綰所做的事情跟他不謀而合了。

    王爺都這般說了，袁耀也只能笑著道：“是，心急吃不了熱豆腐?！?/br>
    越王卻從刕少夫人想到了刕鶴春。他瞬間悶悶不樂，嘆息道：“這幾日，鶴春多多少少又找我說了幾句話?！?/br>
    他不太想理，但他這個(gè)性子，根本拒絕不了笑臉人，于是只好敷衍幾句。鶴春卻蹬鼻子上臉，還要約他去喝酒，道：“我給你賠罪。我本想著你想去閩南買地，那我也跟著你買些，算是我的歉意了。但我家夫人不愿意，一副有好處不想給我的模樣，還讓我來親自找你談?！?/br>
    越王要走，他又上前跟著一塊走，頗有點(diǎn)死纏爛打不要臉，道：“王爺，你也知曉我沒有惡意，咱們自小一塊長大，我跟家中弟兄待的時(shí)間都沒有跟你長，是真心敬重親近你的，若是我做錯(cuò)了什么，你說出來，我改?！?/br>
    越王想到這個(gè)就唏噓道：“短短半年沒有交談，鶴春倒是變了些，被我無視了也愿意繼續(xù)來找我?！?/br>
    袁耀可不敢接這些話，道：“王爺隨心去就好了?！?/br>
    他其實(shí)也不懂越王為什么要把事情做這么絕。越王也只是抱怨一兩句，而后又感慨，“但鶴春娶的妻子都很好，越王妃說，她很是喜歡刕少夫人?！?/br>
    ……

    折綰最近忙得腳不沾地。閩南的茶樹陸陸續(xù)續(xù)運(yùn)了回來，她從前對(duì)茶樹的認(rèn)知只有書上幾句話，如今看見了真的，便看得眼花繚亂。

    她還看見了那位叫做“狗茶”的少年人，大概十三四歲的模樣，看見她緊張得說不出話，撲通一聲就跪下，將折綰嚇了一跳。

    素膳趕緊將人扶起來，給了他一個(gè)小茶包回去泡茶喝，而后等人走了之后笑著道：“我還以為他要申冤呢?！?/br>
    折綰：“……最近看話本了？”

    素膳不好意思的摸摸頭，“是。”

    學(xué)閩南話未免枯燥，素蘭就想好了一個(gè)好辦法，“把話本上的字用閩南話說出來，真是有趣又記得住。”

    這也行。折綰問，“袁夫人學(xué)官話學(xué)得可行？”

    素膳：“行的。運(yùn)回來的茶葉和土她學(xué)不快用官話怎么說，但是話本子里面的東西，大概記幾次就會(huì)了。”

    折綰感慨，“還是要寓教于樂啊。”

    她帶著十幾盆茶樹去了勛國公府。孫三娘也在看茶經(jīng)，見她又帶著茶樹來了，頗為頭疼，“你可真會(huì)給我找事情做?！?/br>
    折綰笑著道：“讓你跟我一塊去鋪?zhàn)永?，你又不去?！?/br>
    她這段日子又買了一些鋪面用來放茶葉和茶樹，平日里就在那里探尋茶樹的不同。她還勸袁夫人買桂淵街的鋪?zhàn)?，袁夫人連連擺手，“我們家少銀子，還要還銀子。”

    因著急，她的話又快又難懂，折綰本來聽得懂一點(diǎn)的，結(jié)果又聽不懂了，還是袁小姑娘大聲道：“少夫人，我阿娘說：窮！”

    折綰就笑著道：“你幫了我這么多，自然該我送你的。”

    袁夫人推脫不了，直到走的時(shí)候還暈暈乎乎。

    孫三娘聽了就笑，“你不如直接給她銀子，如今給她鋪?zhàn)涌刹恢诞?dāng)。”

    折綰：“給她銀子，可落不到她的手上?！?/br>
    孫三娘聽了一愣，而后唏噓道：“阿綰，還是你懂?！?/br>
    而后就笑著道：“我?guī)湍憧戳诉@么久茶樹茶經(jīng)，你怎么謝我呢？送我多少鋪?zhàn)?？?/br>
    折綰早有打算，“我是要送你的，但就不給你買京都的鋪?zhàn)恿?，我?guī)湍阗I閩南的地?！?/br>
    孫三娘逗她：“我自己也買了許多，你買那些我可看不上?！?/br>
    折綰一本正經(jīng)，“不，我的意思是，我送你的這些地，先不買在你的名下，只買在我和玉岫jiejie的名下。等過幾年再給你?！?/br>
    孫三娘一愣，擰眉，“你這是何意？”

    折綰不可能說勛國公府過幾年要抄家滅族，她早想好了說辭，“你真要聽??？”

    孫三娘凝神：“自然要聽?！?/br>
    折綰：“那我就說與你聽——我是想著，勛國公比你大這么多，到時(shí)候先你一步去了，你娘家天高地遠(yuǎn)的，京都又沒有靠得住的親戚，到時(shí)候那些不肖子孫要打你嫁妝主意的，要是搶了去怎么辦？”

    “還不如我和玉岫姐先買著，立好字據(jù)，等你要的時(shí)候再給你?！?/br>
    孫三娘還以為是什么要緊的事情，誰知道竟然是這般！她聽得哈哈大笑，“阿綰，你怎么如此可愛至極。”

    她拍拍折綰的手，“你啊，這是小心慣了。”

    她說，“我再不濟(jì)還有娘家呢，即便是勛國公去了，我也有娘家抵著，他們算什么東西？”

    她冷冷道：“我是不愿意跟他們計(jì)較，要是計(jì)較起來，他們也得不到什么好?！?/br>
    他們說的是勛國公原配生的那幾個(gè)兒女。

    折綰便開玩笑一般道：“人無遠(yuǎn)慮必有近憂，我還是遠(yuǎn)著思慮吧。反正就送這個(gè)吧，只當(dāng)我興起來潮——最近素膳和素蘭一直在看話本子，我看那些話本子里面也有被拐子拐走的千金和夫人，若是有一日你被拐走了，記得去閩南打聽我的名頭，再把我給你的地拿回去?！?/br>
    孫三娘哈哈大笑起來，“哪里有你這般說話的！”

    她以為折綰在逗自己高興，也是真高興，“難為你什么都為我打算好。”

    即便這個(gè)主意聽起來十分好笑。

    折綰也沒讓她把此事當(dāng)真，只是提前先說一說，萬一之后什么都來不及，還望她記得今日自己說的話。然后又問：“你最近精神越發(fā)好了，下回要不要出門去踏青？”

    孫三娘卻遲疑道：“我還是不愿意見生人?！?/br>
    折綰沒有勉強(qiáng)，“好啊——下回我?guī)г蛉藖硪娔惆?？她家是有茶園的，知道的事情多，但不善于主動(dòng)說，需要人去問。我卻問不出什么細(xì)致的，還要你來問才行?！?/br>
    孫三娘倒是愿意在家里見人，對(duì)折綰口中的袁夫人也很是好奇。她點(diǎn)點(diǎn)頭，“也行?！?/br>
    折綰見她并不排斥見這般的新鮮人，便笑起來，“讓你吃的補(bǔ)湯你隔幾日再吃吧，都吃胖了?！?/br>
    是藥三分毒，哪里能經(jīng)常吃。

    她站起來便要回家去。孫三娘送她出門，路上碰見了勛國公。勛國公對(duì)折綰還是很客氣的，道：“下回請(qǐng)你和鶴春一塊來家里敘敘?！?/br>
    折綰：“多謝國公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