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色傾東宮 第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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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姝不由尖叫一聲,本就慘白的面更是幾近透明。 她來不及猶豫,掐緊著手心卯足著勁往豁然開朗的街道人群里鉆。 耳旁攤販的吆喝嘈雜聲總算蕩去了些許害怕,殷姝眸光流轉,巡梭一陣,駭然撞見前頭擱置的一輛闊暢馬車。 望見的剎那,殷姝膛間將要跳死的心總算緩了幾分。 里頭便是哥哥嗎? 少女悲喜交加,胡亂以手背擦了擦撲灑在面上的雨絲,抬腳朝那處疾步走去。 待走近些,竟見一高大的黑影穿過人群步步朝自己逼來。 那勁裝男子腰別著銳器,戴著一青面獠牙面具,隔著遙遙相望,那與墨色融為一體的幽眸折出森寒的冷光。 殷姝心尖一顫,這不是哥哥的人!西廠竟還安排了人手在前面圍堵她! 少女駭?shù)煤粑o滯,下意識移腳朝左道走,卻不及那男子雙腳一蹬便已躍至了眼前。 她哪里是此人的對手? 不過舉手投足間,柔弱似幼獸的她便被架著上了那輛以黑楠木為車身的馬車。 她掙扎著方想沖出去,被一腳躍上來的面具男人堵在了車壁。 “老實點兒!” 快要嚇出淚來,緊攥著手心,問。 “你們到底要干什么?你們要帶我去哪兒?!” 面具男人并未置理,提著人的后領往車廂里塞,遂用麻繩將其雙手反剪縛在身后。 馬車盛氣凌人穿破疾風密雨一路飛奔,震得底下木板發(fā)出咯吱的碎響。 殷姝一雙清眸卻怯懦又倔強,許是覺得她太過聒噪,面具男人扯下一塊碎布粗暴堵住了她的嘴,便掀簾跨了出去。 “唔唔!” 殷姝說不出話來,無力看著勾勒詭異紋樣的衣角消失在眼前。 馬車越飛越快,驟起的嗓音在紛亂的雨幕中并不真切,隨著斷斷續(xù)續(xù)相撞的刀劍鳴聲一并透入馬車之內。 “大人,人已到了手里,何時將人帶回去為好?” 頓了好一會兒,聞另一稍醇厚些的嗓音道:“殷不雪為非作歹,費盡心思藏的竟是一個小太監(jiān)!眼下各方都在找人,先找個地兒避避這風頭。” 遂即,面具男子以劍挑開車帷,瞧了眼內里縮作一團的小太監(jiān),眸中躍現(xiàn)陰芒。 “屆時再慢慢扒/皮抽/筋,好好折磨。” 面具男人語速很慢,刻意一字一頓地,殷姝緊咬住唇竭力讓自己保持冷靜。 哥哥定會及時來救她的。 “都給我打起十二分精神!路上可別出什么亂子!” 驟雨疾來,咆哮奔騰著抽打地面,車頂發(fā)出噼里啪啦的響聲,連成一陣轟鳴。 殷姝顫了顫眼兒,視線環(huán)過一周,控制著身子往那塊有些磨損的木質邊角而去。 自己被綁走,也不知嬤嬤怎么樣了,而今哥哥還沒來,她絕不能坐以待斃。 粗繩一點一點磨開,殷姝累出細汗,但好在總算解開了。 忽而,馬車速度漸漸放了下來,之外傳來幾陣詭異的沉音,殷姝從未覺得這樣可怕過。 雨水不斷飛濺,枝頭的小雀撲騰著翅膀不斷嘶鳴。 殷姝嚇得愣神,不知就這般熬了多久,馬車靜了下來,一切都止了,方才那些兇神惡煞的西廠jian佞也沒了任何響動。 她不知現(xiàn)在自己處于何種境地,是哥哥救下她了嗎? 正想著,她聽見一聲極力掩抑,卻是帶著膛腔都在震動的低咳。 殷姝攥緊袖袍,剛平復了些許的心復又提到了嗓子眼上。 這是什么人! “殿下,人就在里面?!?/br> 察覺有人掀開了車帷,殷姝急慌忙地閉上了眼睛。 細雨隨風滲入,絲錦玉稠如水拂過了手背,又涼又癢。 接著殷姝嗅到了一股極苦澀的中藥味,如此近的距離,似都能澀到人的心底里去。 車間逼仄,悄然醞釀的清涼無處遁形,殷姝閉著眼看不見人的神情,但卻能直直感受到那毫不掩飾的,落在面上的目光。 殷姝按耐不住,顫了顫羽睫悄悄睜開一條縫來。 然眸間泛著的淚花還綴著,她朦朦朧朧只看見一道極高極高的身影。 月白錦袍勾勒綴以金紋,如云流水搖曳生姿,再往上些…… 殷姝看不見了,她淺淺吸了口氣,又悄然無聲闔上了眸。 她以為自己這花枝柳掩的動作藏得極好,卻不想早已被男子盡收眼底。 靜謐中,她似乎聽見一聲低笑。 “既醒著,便抬起頭來。” 男子的聲線將車廂內盛滿的涼寒無限放大,帶著令人無可置喙的命令。 殷姝捏了捏手心,知道自己已是無處遁形,怯生生抬起一雙水眸看他。 面前的男子極高極高,她仰起頭才能瞧見他的臉。 男子看上去約摸二十余歲,眉目如畫,弧度鋒利的輪廓精雕細琢,如謫仙如泠月般俊美絕倫。 殷姝眨了眨眼,世間怎會有生得如此漂亮的男子。 只不過唯那面色,透著些病態(tài)的冷白。 看起來不太像是壞人,倒像是剛從病榻上下來的。 “你……” 殷姝頭頂?shù)娜矫痹缫巡恢粼诹撕翁?,束好的一綹發(fā)染黏膩貼在臉頰,她竭力讓自己看起來沒那么狼狽和膽怯,可顫栗的聲線暴露了她。 “你是誰?” 話音落下,她看見男子那雙極漂亮的琉璃幽眸微瞇了瞇,透著些危險的寒芒。 殷姝怕極了,只能狐假虎威恐嚇道:“你可知我哥哥是誰?” “哥哥?” 頃刻,那潭幽眸中折出一絲淺光,他似并無多猜,好看的唇角微牽動,意有所指道,“殷提督竟是你兄長?!?/br> “對!若我少了一根汗毛,” 殷姝縮了縮,艱難又倔強的仰首繼續(xù)看著,大膽稚澀的恐嚇:“我……我哥哥一定會殺了你的!” 男子沒說話了,好看的眼尾勾著些隱晦莫測的笑,他接了旁人遞上來的繡帕朝她伸手。 玉手骨節(jié)分明。 其上的白玉扳指竟也比不上這大掌的綿和潤徹。 可他手中的繡帕…… 話本里都說了,這種繡帕是會讓人暈死過去的。 殷姝看著他,小腦袋往后縮。 然馬車本就狹小,如今這高大俊拔的陰翳擠了進來,更是退無可退。 殷姝一咬牙,也不知哪來的膽子,竟是朝逼近自己的男子一腳踹了上去。 第2章 剎那,一塵不染的雪白錦衫染上了她的鞋印。 黑乎乎的一團與耀目的白大相徑庭,殷姝心尖發(fā)著心顫,她釋放了所有的力道,可眼前的身形仍持守得俊拔清正。 他斂眸低咳幾聲,看向她時,淡漠冷然的眸里漾起一絲漣漪,似乎他也未想到她會如此。 可明是如此平靜的眼,卻令她脊梁骨升起一陣寒意。 晌久,他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殷督主的弟弟……倒是和他本人如出一轍的膽略兼人?!?/br> 殷姝不明所以,但也知此刻該輪到自己哭了,濃長的蝶翼一眨,晶透的珍珠便是一顆接一顆的滾落,在玉頰上留下清透的痕跡。 “你,你住手!” 殷姝往后躲開男子手中的繡帕,急道:“你這樣,我哥哥真的會殺了你的……” 世上無后悔藥,他會不會因那一腳一怒之下殺了她? 然那只修長如玉的大掌卻只落到了她的肩上,替她拭了拭其上還未滲透的雨漬。 “你哥哥叫我來接你入宮?!?/br> 清磁的嗓音若珠落玉盤般悅耳透徹,殷姝愣神間,聞見外頭低啼的鳴叫再度清揚蕩開,隨之車外傳來一聲響動,接著,是若山海襲來的馬蹄急踏聲。 殷姝瞳孔緊縮,西廠還未死心,竟窮追不舍又來了! 細軟指尖無意識攥住了面前人的衣角。 “保護殿下!” 外面驚喝之聲已近在咫尺,直震得馬車都晃了晃。 寒風頓起,馬車被掀開門簾。 遂即果真看見方才野蠻闖進院子里那些熟悉的猙獰面孔。 忽地,殷姝的視線已被一抹雪白遮擋。 面前極高的男子仍是那副神情,潤和安靜,絲毫未被刺殺擾亂了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