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  吻

    （1）

    白瓷茶杯重重摔落在地，四分五裂。

    殷紅粘稠的血液，順著少年白皙的額角，緩緩地蜿蜒而下。

    “再說一遍，你錯沒錯？”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在跪著的少年身前，聲音冷厲肅穆。

    楚明洲抬頭看著父親，眼神倔強：“我、沒、錯！”

    男人高高揚起手，挾著風的巴掌朝著他的臉襲來。楚明洲閉上眼，只聽“啪”的一聲脆響，意料之中的疼痛卻沒有到來。

    他睜開眼，看見jiejie清瘦的身影擋在他的面前，微微顫抖著。

    “曦曦？”楚父看見楚曦蒼白的臉上紅痕陡現(xiàn)，驚詫道，“你怎么進來的？”

    “爸爸，弟弟還小，不懂事，您別生氣了。”

    楚曦沒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在楚明洲前半步處跪下了，一只手不著痕跡地伸到后方，安撫性地握住了弟弟的手。

    她的手柔軟溫暖，雖然并不足以像小時候那樣包裹住他的手掌，卻依舊給他傳遞著無聲的力量。

    楚明洲看著她的背影，眼眶突然有些發(fā)酸。

    他不知道自己何時竟脆弱至此了，明明剛才父親扔的杯子砸破了頭，他也沒有半點想哭的感覺。可現(xiàn)在，僅僅是被jiejie簡簡單單地握住了手，他的心臟就酸軟得不像話起來。

    “還小，都十七歲了。”有了楚曦的從中的調(diào)和，楚父的語氣也有所軟化，只是話語依舊嚴厲：“曠課、逃學、混酒吧！不知跟誰學成一副小混混樣，成績退步得一塌糊涂！真是慈母多敗兒！我楚天宇怎么會生了個你這樣的兒子！”

    “青春期嘛，很正常，誰家孩子沒叛逆的時候呢?！背睾V定地說，“爸爸您放心，明洲他底子不差的，期中考試之前，肯定能恢復到之前的水平?！?/br>
    楚天宇看了楚曦一眼：“曦曦，你別來趟渾水。”

    頓了頓，語氣又沉了些：“還是說，你也想來包庇他？”

    “怎么會呢，爸爸，您知道，我從來不說空話。”楚曦微笑了一下，“這么多年，我有讓您失望過嗎？我說弟弟能，他就一定能?！?/br>
    （2）

    風暴終于結束，姐弟倆剛從書房出來，楚太太便聞風而來?？匆姵髦揞^上的血跡，嚇得花容失色，忙不迭命管家拿來醫(yī)藥箱，親自為他上藥。

    楚曦借口累了，先回了房間。站在梳妝臺前，她看著自己臉上清晰可見的五個手指印，輕輕地用指尖碰了碰，立刻疼得發(fā)出了“嘶”一聲輕響。

    爸爸這手勁兒未免也太大了點。

    可能冰敷下會好些，可此時全家人的關注點肯定都在楚明洲身上，她懶得再去叫人，就這么草草換衣洗漱了下，倒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隱約聽見有敲門的聲音傳來。

    “誰??？”楚曦睡得迷迷糊糊，夢游般地走到門邊拉開門，看見沉默地站在她門口的、山一樣高大的少年。

    “明洲？”她困得眼睛都有點睜不開，“這么晚了有什么事？”

    “mama說，你的臉要冰敷一下。”他舉了舉手中的冰袋。

    其實不是楚太太說的，是他自己想來看看她。

    “哦……謝謝?！背厣焓窒肴ツ帽?，卻被他一抬手避過去了。

    “我?guī)湍惆?，jiejie。”楚明洲的聲音很低，“畢竟你這一巴掌，也是為我挨的。”

    “……”好像是這么個道理。楚曦轉身朝房內(nèi)走去，“那你進來吧?！?/br>
    楚明洲跟在她身后走進了這間他已經(jīng)快有三年未曾踏入的、jiejie的閨房。房間里的擺設還是和從前一樣，變化不大。畢竟她從念大學開始，大多數(shù)時間都住在學校宿舍。

    楚曦對自己這個弟弟是一點防備心都沒有，直接躺回了床上，半張臉埋在枕頭里，腫起來的半張臉露在外面，閉著眼睛說：“就這么敷一敷吧?！?/br>
    她這是……讓他上她的床的意思？楚明洲在原地愣了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坐到楚曦的床邊，將手里的冰袋，輕輕貼上了她的臉頰。

    時隔多年，再次以這么近的距離，仔細地端詳jiejie的臉，楚明洲的心跳不知為何有些失控。他早就知道jiejie好看，并且隨著年齡的增長，她的美貌也如同被磨礪的寶石一般，一天比一天奪目。

    jiejie的睫毛很長，鼻梁很挺，嘴唇紅潤豐盈。雖然雪白的皮膚此時紅腫著，卻顯得更加楚楚可憐。

    小的時候，他一直很自豪，因為jiejie永遠是人群中最漂亮的那一個。長大以后，和他表白的女孩兒也不少，每個都會被他拿來和jiejie作比較，卻沒有一個人比得過她。偶爾他也會產(chǎn)生一些隱秘的遺憾，明明這么好看，為什么非得是他jiejie呢？

    如果她不是他jiejie的話……

    他的思緒有些跑偏，此時楚曦突然瑟縮了一下，嘟噥：“好冰……”

    楚明洲把冰袋拿開，脫掉鞋子在她身邊小心翼翼地側躺了下來，生怕驚醒了她。

    他用握過冰袋的那只冰涼的手，輕輕覆上了她的臉。觸手的肌膚是溫熱而柔軟的，很小巧的一張臉，他一只手就可以完全覆蓋住?；蛟S是手掌的溫度比冰袋要舒適很多，她無意識地發(fā)出小聲的“嗯”，然后臉轉過來在他掌心蹭了蹭。

    像小貓一樣可愛。

    楚明洲像觸了電一般收回手，然后動作又僵住了。

    搞什么！他到底在心虛什么！那可是他jiejie?。?/br>
    他的目光不知怎么的落到了她那雙如花瓣般形狀姣好的嘴唇上，隨著呼吸微微張開，隱約能看見潔白的貝齒和若隱若現(xiàn)的舌……十分誘人。

    鬼使神差地，他的手指下滑落到了那唇瓣上，輕輕摩挲著，拇指狹昵地按住豐盈柔潤的下唇，觸感果然如同想象中那般綿軟。

    楚明洲無意識地做了個吞咽的動作，喉結上下滑動。臉上燙得像燒起來了一樣，腦海里一片空白。

    “她是你jiejie?！庇袀€聲音冷冷地在耳邊提醒他。

    “我知道?！彼谛睦锬鼗卮?。

    見鬼，剛才有一瞬間，他居然真的產(chǎn)生了吻下去的沖動！

    應該是青春期的躁動吧，jiejie雖然是jiejie，但也是個漂亮女孩子啊。

    不要緊的，他什么都沒有做。

    忽然，楚曦的睫毛卻顫抖了一下。緊接著，一顆淚珠緩緩地順著眼角流了出來。

    “姐……”這是楚明洲這么多年來第一次看到楚曦哭，還是在睡夢中。他整個人都懵了，手足無措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這是夢見了什么？為什么要……哭？

    然后他被楚曦抱住了。

    她把臉埋在他的脖頸間，guntang的淚水一滴滴地落到他皮膚上，嘴唇貼著他，哽咽著喚道：

    “弟弟……”

    她這是在叫他嗎？可是……平時她叫他最多的是“明洲”啊。

    楚明洲的手僵硬了片刻，最終還是按在她背上，摟緊了那纖薄柔軟的身子。

    jiejie的身體非常嬌小，他可以把她整個都擁在懷里。

    “是我的錯，我不該丟下你……你原諒我好不好……”她斷斷續(xù)續(xù)、泣不成聲地哀求著，聽起來傷心欲絕。

    他從沒聽過jiejie這樣求過誰，心都快被她哭碎了，什么都顧不上，只能用力抱緊了她，一遍遍地說：“別哭，別哭了，jiejie……”

    那一刻，他什么都沒想，只是低下頭，無比珍重虔誠地吻在她的發(fā)頂，喃喃道：“不要道歉…jiejie，不論你做了什么，我都永遠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