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是雍王府大清洗里被波及的下人，找門路找到了她這里，跪下就一頓磕頭，不到五秒鐘額頭就見了血。

    第二個偷偷拉住她的是李側(cè)福晉。李側(cè)福晉勸她不要太賣力干活。團(tuán)煤球？團(tuán)煤球不是你該干的事。

    凌霄當(dāng)時聽了還想，我不賣力就只能在后院混吃等死了。

    李側(cè)福晉：在后院混吃等死多好！就算雍王煤對四爺如何有利，女人可不能把自己作踐到團(tuán)煤球的地步。

    凌霄總結(jié)了一下李側(cè)福晉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核心思想——對男人可不能掏心掏肺。

    也有道理。凌霄來前院的路上就想，福晉見了雍王煤只有歡喜，李側(cè)福晉等人卻只關(guān)心她團(tuán)煤球。原因大抵在于福晉是正室，她有事兒也是和四爺一起挫骨揚(yáng)灰那種，妾室們不同，所謂虞夫人后戚夫人，妾室們可沒有一起挫骨揚(yáng)灰的待遇，妾室們是真要擔(dān)心自己會不會去團(tuán)煤球的！

    但對下人而言，在親王府團(tuán)煤球也已經(jīng)是好差使了，一旦要清退死也不想走，為坐不穩(wěn)奴隸咣咣磕頭。

    凌霄心底生出一種濃重的悲哀，此刻看著男人們一副我罵你罵的是真理的嘴臉，凌霄火騰一下就躥上來了：“牝雞司晨？你公雞打鳴這么多年，做了什么有益于百姓的事？！”

    十三爺剛走到門口就聽見熟悉的女聲在屋里怒斥群僚，光聽這上綱上線高屋建瓴的第一句，他就當(dāng)機(jī)立斷停了步子，把手往袖子里一揣，轉(zhuǎn)了個身背對門簾看院中冬景，耳朵豎得老高。

    “張口閉口大道理，修齊治平做到了幾點？幫人家兄弟爭家產(chǎn)，挑唆是非，出幾個陰謀主意就當(dāng)自己施展才華了是吧？”

    “真有才華，您治黃河去，您收臺灣去，您打蒙藏去，以后也上上史書！”

    “不樂意我來，你諫諫四爺去！在這兒頂著一副不畏權(quán)貴的態(tài)度嚇唬小姑娘算什么本事？！”

    幕僚們被這一大通輸出給輸懵了，雖然但是，額，說他們嚇唬小姑娘想把人懟走，也沒啥可反駁的地方。

    他們互相對一對眼色，媽的，看走眼了，是個潑婦。

    凌霄痛快罵完人，灌了兩口茶水，心里那口氣還是憋的很，茶杯一砸，指著他們鼻子就罵：“不過是貪圖富貴。你有本事在王府當(dāng)清客，有本事你反清復(fù)明鬧革命去?。　?/br>
    殺人誅心的四個字一出，幕僚里鄔思道臉色青白，還有當(dāng)場嚇坐到地上的。

    你是西林覺羅氏，這話你說的，我們都是漢人，可一個字兒都聽不得。

    你這哪兒是來參贊機(jī)務(wù)的，您這是心氣不順，想拉我們大家一塊兒死啊！

    成三也嚇得一哆嗦，眼看著幕僚師爺們一個個閉口不言，不敢接一個字兒，他小腦袋瓜兒一轉(zhuǎn)，閉緊了嘴，只當(dāng)自己是個啞巴。

    好在這時門簾一挑，十三爺沉著一張臉被迫進(jìn)了門。

    胤祥心里苦，大孫女罵完人他不收拾爛攤子可怎么辦。

    幕僚們見了他如見了救星，一時空氣都活躍了，紛紛湊上去：“十三爺！”“十三爺！”

    您可要為我們做主??！

    您看你哥這個妾，囂張上天了！

    胤祥迎著老朋友們眼中的期待，不禁干笑兩聲，從他們的包圍圈里突圍出去，沖凌霄客氣拱拱手，“見過格格。”不顧圍觀眾人大跌眼鏡，立刻強(qiáng)行換話題：“聽說格格得了汗阿瑪?shù)馁p？”

    凌霄給祖宗一分薄面，把場面往回圓幾分，回答道：“得了塊博士的匾?！?/br>
    十三爺看大孫女一副我理當(dāng)?shù)么说臉幼樱纳矏?，又有意給她撐腰，在下首的椅上坐了，笑道：“等汗阿瑪知道雍王煤也出自你手，必定另有封賞的?！?/br>
    十三爺漏了這個口風(fēng)，眼睛往下一掃：“剛才我似乎聽見跟格格有什么誤會？”

    幕僚們重看一眼在榻上端坐的西林覺羅·女中博士·雍王煤之母·凌霄，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沒有誤會，一丁點兒誤會都沒有。

    鄔思道左右看看同僚，這時候也只能做一個打頭的人，咬著牙說：“原不知雍王煤乃格格所創(chuàng)，是小人莽撞了?！?/br>
    凌霄看他一眼，再瞅瞅下首笑吟吟的十三爺，心知肚明，你哪兒是因為雍王煤啊，你是看見四爺官方代言人十三爺力挺我啊。

    混人幕僚這口飯的，欺軟怕硬是本能，見風(fēng)使舵是本事。

    她往邊兒上迎枕一歪，大家混的都是這口飯，你們不過是為四爺出謀劃策，我可是把四十三一起忽悠瘸的人！

    她想到此處，威已立足，就轉(zhuǎn)了面色，沖鄔思道微微一笑：“好說?！?/br>
    幕僚不比妾室，四爺后院愛寵誰寵誰，四爺把凌霄添進(jìn)前院就得給幕僚們一個說法?！裁粗u號廟號年號一鍵三連肯定是不能說的，那能說的就有限了。

    四爺做好了聽勸諫吵架的心理準(zhǔn)備，步履沉重地進(jìn)了書房，就見凌霄端坐上首，幕僚們已經(jīng)給她收拾的服服帖帖了。反正是沒有一個人對她出現(xiàn)在此處公然提出異議的。

    哪怕還有私下的溝通，只要明面上沒反對，凌霄就等于在這兒扎下根了。

    凌霄微微一笑：下馬威這種東西，說好用是真的好用。

    誰說老娘要討好他們?yōu)樽约宏螂u司晨百般辯解的？

    知道出門在外我給自己編了什么人設(shè)嗎？

    十三爺今天力挺她不是沒有緣故的。事實上，他今日趕來就是來聽凌霄老師講課的。

    上課之前先把幕僚們都請走，對不起，凌老師這課你們聽不了。

    大清藥丸課！

    凌霄小課堂開課啦！聽不了吃虧聽不了上當(dāng)，聽一篇亡國血淚史，忽喇喇似大廈傾，國破家亡含量足足的！

    凌霄這些天仔細(xì)回憶了自己在四爺面前的說辭，經(jīng)過詳細(xì)推算，認(rèn)真把自己的穿越時間定在了婦孺皆知的辛亥年。

    嗯，辛亥年元旦穿過來的，辛亥年發(fā)生了啥我是一點也不知，一點也不曉。

    這一年，小皇帝六歲，這一年，我大清的頂梁柱慈禧老佛爺嗝屁三年啦。

    大清破破爛爛，老佛爺修修補(bǔ)補(bǔ)，老佛爺才薨了三年，我大清就完蛋啦嗚嗚嗚嗚。

    “什么！太后還能圈禁成年皇帝？還圈禁了十年圈到死？！”

    四爺拍案而起。

    凌霄眨眨眼睛：啊，如果這都能讓你破防，你有幾個心臟聽清末歷史啊……

    第14章 講一節(jié)清末歷史課

    四爺艱難地捋了一下大孫女穿來時的局勢，過了一百年，皇室的權(quán)力結(jié)構(gòu)真是嚇?biāo)朗雷跔斄耍?/br>
    伊尹桐宮放太甲是商朝的事兒！如今在我大清復(fù)現(xiàn)了！

    武則天收拾李旦是準(zhǔn)備武周革命，什么時候太后囚皇帝成為十年間朝野默認(rèn)的政治常態(tài)了？！

    太后死都死了還能死之前給皇帝下毒把人一波帶走！這命令也有人敢執(zhí)行？！

    這已經(jīng)是末世之象，結(jié)果一天之內(nèi)死完皇帝死太后……

    四爺轉(zhuǎn)念一想，這光緒皇帝改革能被慈禧太后反殺，說明也不是啥能干子孫，來個新皇帝說不能還能勵精圖治一把。

    四爺和十三爺倆人直愣愣盯著凌霄瞅，快說，新帝是誰，才干如何，心性如何，和官員勛貴們關(guān)系如何，有什么政治理念。

    列祖列宗在上，來個靠譜人救一救啊，救一救！

    凌霄面對祖宗的祈求目光，干笑一聲，新皇帝啊，你們也不用知道他叫溥儀，知道他芳齡三歲就行了……

    四爺?shù)哪樑で耍骸叭龤q？？??！”

    國賴長君，這風(fēng)雨飄搖的滿清朝廷，選個三歲皇帝是真不想過了嗎？！

    凌霄艱難解釋：“這是太后老佛爺定的新君……就，她老人家可能覺得自己還能活……”

    暴怒四爺：我他媽也覺得自己還能再活五百年！

    十三爺拼命抱住了他四哥要拔劍的胳膊！自己的眼也是通紅的。

    國，可以亡，但不能這么亡！

    噌，四爺還是把劍拔出來了，拔劍四顧心茫然，最后頹然把劍往地下一扔，告訴十三：“日后……第一件事，葉赫那拉全族不準(zhǔn)選秀！”

    凌霄看看四爺，欲言又止，這就把你刺激成這樣，接下來得破防多少回啊。

    她揣摩著自己的人設(shè)，斟酌著說：“其實，老佛爺已經(jīng)盡力了。沒有老佛爺維持中央政府的權(quán)威，大清早就亡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圓明園你知道吧？你的園子。后來你登基之后包括你兒乾隆一直在修，修成了萬園之園——然后被英法聯(lián)軍燒了。

    英法聯(lián)軍燒了圓明園那年，咸豐皇帝逃到熱河避暑山莊，又死在那里，當(dāng)時他只有一個兒子，就是慈禧所出的同治帝，年方六歲。

    胤禛：“……”

    胤祥：“……”

    這不就相當(dāng)于唐玄宗死在馬嵬坡，唐肅宗才六歲嗎？

    四爺勉強(qiáng)整理思緒：“皇帝幼小，太后聽政？”

    凌霄搖頭：“咸豐爺遺命有顧命八大臣?！?/br>
    八大臣里為首的是當(dāng)代怡親王，咳，這就不用說了。

    胤禛胤祥點頭，這個他們熟，康熙爺幼年登基，也是索尼為首的四輔臣。

    “咸豐帝八月死，九月太后就把八大臣通通逮起來了，都沒等到過年?！?/br>
    胤禛：“……”

    胤祥：“……”

    雖然但是，如果當(dāng)年孝莊太后處置朝政有這樣的本事，汗阿瑪還韜光養(yǎng)晦除什么鰲拜啊……

    十三爺猶豫著說：“這葉赫那拉太后能重返京師，也算有功了?！彼臓斅犃艘裁銖?qiáng)點頭。

    君不見，唐肅宗最大的功績不就是收拾了安史之亂的爛攤子嗎？

    凌霄：額，這兩位爺代入的還是傳統(tǒng)的中原王朝戰(zhàn)爭的思路，帝國主義打殖民戰(zhàn)爭的邏輯跟唐朝地方造反能一樣嗎？

    兩位祖宗爺看她面色不對，不由問：“難道還有隱情？”

    凌霄繼續(xù)說：“同治帝無子而死，老佛爺另立光緒帝兼祧二宗。光緒帝被軟禁的第五年，八國聯(lián)軍打進(jìn)了北京城……”

    世宗怡王：？？！！

    四爺勉強(qiáng)鎮(zhèn)定，對上凌霄觀察他們承受能力的眼神，咬著牙問：“太后皇帝又跑了？？”

    凌霄輕聲描述：“一路逃到了西安……”

    四爺冷笑三聲，不再cao心軟弱無能的子孫，追問：“八國聯(lián)軍是哪八國？”

    “英吉利、法蘭西、美利堅、俄羅斯、德意志、意大利、日本、奧匈帝國。”

    十三爺把這八個國家和凌霄重復(fù)一遍，沉靜點頭。這些國家里，有些早有交往，有些從未聽聞，兩人默記下恥辱，已打定主意要再和凌霄把每個國家的來龍去脈問個清清楚楚。

    凌霄接著往下說：“第二年和洋人簽了《辛丑條約》，兩宮還京。因為條約里沒有要求廢太后由皇帝親政，太后簽得很爽快?！?/br>
    信息量太大，凌霄眼睜睜看著沉默的倆祖宗爺cpu已經(jīng)干燒了。

    四爺已經(jīng)冷笑都笑不出來了，簽一個條約就能讓人家把國都還給你，這得是什么稱臣納貢列土分疆的條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