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吃了一個，小虎仰著腦袋望著她，狗臉上滿急切，嘴里嗷嗷叫喚，蹦跳著扒拉她褲腿：“汪汪！”

    “曉得了曉得了，這就給你摘一個嘗嘗，酸的喲，你怕是吃不慣?！弊炖镎f著它吃不慣，桃花伸手便給它摘了一個，沒管它扒拉自己褲腿有多著急，桃花仔仔細(xì)細(xì)把皮剝了，大虎便是心急吃了沒剝皮的毛桃子才吃出了心里陰影，自此再也不碰這玩意兒，小虎也急不得，急不得呀。

    剝完皮，桃花還有點(diǎn)小潔癖，沒直接丟地上，而是尋了個樹葉，把剝好的毛桃子果rou放上頭，這才遞到小虎嘴邊：“吃吧，滋味好著呢?！?/br>
    不說小虎狗生頭一遭吃到酸不拉幾的毛桃子是啥反應(yīng)，衛(wèi)大虎見媳婦已經(jīng)沒心思搭理自己了，滿心滿眼都是眼前的毛桃子，他實(shí)在不敢碰那毛茸茸的玩意兒，便只能去摘拐棗。

    三花是小姑娘，小姑娘都喜歡這些甜滋滋的果子，還有鴨蛋鵝蛋兩兄弟，小娃子對這些山里的果子那是愛得不行，別說是村后頭那座山里結(jié)的野梨，便是還未長熟李子樹，上頭剛結(jié)出來的澀口小果子，給他們一個，他們也能一邊被酸得流口水，一邊兒抱著猛啃，根本舍不得撒手。

    衛(wèi)大虎沒成親之前，他在山里頭見著啥果子樹，心情好便摘一個吃，心情不咋地就當(dāng)沒看見，便是個頭大汁水足又甜的大野梨，他也不咋惦記，他只喜歡吃rou，果子這些就是用來解渴的，從小到大就不咋稀罕。雖然漫山遍野四季都有不同的果子，但他一次都沒摘下山給底下的表弟妹送些去甜甜嘴，便是鴨蛋鵝蛋小丫出生，他都升級成了表叔，也沒有給小娃子摘些果子下山去哄他們。

    不然咋說漢子家還是得成親呢，成了親，表叔便是沒惦記他們，表嬸還惦記著呢，有個啥好吃的都沒落下過他們。

    衛(wèi)大虎摘了不少拐棗，他把衣裳脫了兜著，想到鴨蛋鵝蛋小丫，他便不由想到他和桃花的娃，也不曉得是姑娘還是小子，不管是小子還是姑娘，都一樣的造一個養(yǎng)法。等她/他會走路了，他就把娃帶到山里來，從小就走山路，漫山遍野跑，都把膽子練起來。

    他會把自己的打獵手藝全都教給她/他，姑娘家也別在家繡花，繡啥花啊，有那功夫不如在山里頭獵頭大野豬，賣來的銀子都夠她買不少帕子了。

    如果是姑娘，他也不讓她嫁人，招個婿吧，家里人少，還嫁啥啊，嫁出去人更少了。如果是兒子，那就把本事都學(xué)上，到了年紀(jì)自個進(jìn)山獵野物賺銀子娶媳婦。對，姑娘也是如此，自個進(jìn)山獵野物賺錢招婿，都別指望他們老子，他只管教會他們本事，他賺來的銀子可都是給媳婦的！

    如果桃花生了倆，兒子姑娘各一個，那正好，姑娘招婿，兒子娶妻，回頭家里就徹底熱鬧起來了。至于外人說姑娘家不嫁人，招婿在家分家產(chǎn)啥的，衛(wèi)大虎心想啥玩意兒，他家咋可能有家產(chǎn)這東西，幾畝薄田誰稀罕要啊，田里產(chǎn)出怕是都不夠填胃縫的。

    他們家沒家底，甭管是一個娃還是兩個娃，男娃還是女娃，都別惦記家里這點(diǎn)破東西。自個把本事學(xué)好，日后賺錢是吃糠還是吃大米飯，是頓頓野菜樹皮還是頓頓大魚大rou，全看他們自個本事。

    都得養(yǎng)家，姑娘也是，你都招婿了，你就得養(yǎng)女婿。

    當(dāng)然，生的兒子閨女肯定都得姓衛(wèi)，都是他們老衛(wèi)家的人！

    摘個拐棗的功夫，衛(wèi)大虎便已經(jīng)把未來生姑娘還是生兒子、甚至又是姑娘又是兒子的生活都安排好了，反正姑娘不能嫁人，只能招婿，兒子只能娶妻，不能上門當(dāng)贅婿。雙標(biāo)衛(wèi)大虎已經(jīng)在暢想老了后子孫環(huán)繞承歡膝下的美好日子，他家日后指定興旺！

    對這些，桃花是一概不知，眼下連娃的影都沒有，他便已經(jīng)惦記上姑娘招婿兒子娶妻，甚至連孫子孫女都惦記上了。她摘了大半背簍毛桃子，給背簍留了位置，待會兒還要摘些白毛桃回家泡酒呢。

    衛(wèi)大虎還沒回來，桃花尋了個地兒坐，剝毛桃子吃，一連吃了四五個。今晨沒吃朝食，她硬是吃毛桃子吃撐了，最后都打了飽嗝，把趴在一旁蔫蔫的小虎嚇一跳。

    說到小虎，桃花也是啼笑皆非，之前給它剝了一個毛桃子，它心急咬了好大一口，結(jié)果被酸的原地蹦跶，明明吃不下去，它偏不吐，硬是給咽了。咽了也就罷，它還舍不得剩下的，一邊兒汪汪汪低聲叫喚，似乎在罵罵咧咧滋味不好，一邊埋頭猛吃，把汁兒都給舔了個干干凈凈。

    桃花初時(shí)還當(dāng)它喜歡，又給它剝了一個，結(jié)果它又汪汪汪連聲叫喚，埋頭給吃了。吃到最后翻起了白眼，桃花見它那痛苦樣，才曉得它怕是不咋喜歡，看得她是哭笑不得，罵它傻狗子，不喜歡不吃便是，折磨自個作甚？

    小虎小虎，這名兒取得，可真就是隨了那人！

    衛(wèi)大虎拎著一衣兜拐棗回來，他把衣裳里兜著的拐棗全給倒進(jìn)了背簍里，倒的時(shí)候很是小心，沒敢把衣角碰到背簍里毛絨絨的果皮。

    見媳婦坐在地上吃毛桃子，頭發(fā)上不知何時(shí)掉了張樹葉子，他伸手給捻下來：“媳婦，你瞧瞧夠不夠，不夠我再去摘些。”

    桃花三兩口把手頭的毛桃子吃了，她也不講究，手指在身上擦了擦，起身拍了拍黏在屁股上的干樹葉：“差不多啦，咱們下次再摘吧，待會兒還要摘些白毛桃，背簍怕是要裝不下了。”說著她蹲地上便要把背簍背起來，卻被衛(wèi)大虎伸手摁住。

    “咋了？”桃花仰頭看他，時(shí)辰不早了，得趕緊去摘白毛桃好下山做午食呢，別待會兒爹都從鎮(zhèn)上回來了，他們還沒下山，回家沒得午食吃，還要餓著肚子等。

    “我們換換，你背我這個，被褥要輕些。”衛(wèi)大虎指了指他那個大背簍，被褥挺占面積，小背簍裝不下，便只能裝在他的大背簍里，之前還罷，眼下桃花的背簍裝滿了毛桃子和拐棗，待會兒還要摘白毛桃，那重量可不輕，他咋可能叫媳婦背重的，他背輕的。

    桃花蹲著沒動，她不想換，他肩膀都磨破皮流了血，這才撒上金貴藥粉，回頭又給勒傷了，豈不是白撒了？便是不心疼藥粉，她也心疼他的肩膀，昨兒來來回回扛了好幾十趟，這還是她在旁邊看見的，半夜他是咋把糧食扛回老屋的她都不敢想象，不累??？男人就不累?。克@才背多少斤，便是把背簍裝滿了又如何，她背簍小，頂了天也就百十來斤，咋的，她也是做慣農(nóng)活長大的鄉(xiāng)下姑娘，咋就背不動了？

    “你拎著皂果子就行，我自己背，我背得動?！币娝€要說話，桃花拉下了臉，不高興了，“你不要再說了，我說背得動就背得動，不換，你就背被褥。你現(xiàn)在幫我抬一下，我借個力?！?/br>
    衛(wèi)大虎曉得媳婦是心疼自己，他也心疼媳婦，夫妻倆一個蹲著一個站著，你看我我看你，都倔著。但最終還是衛(wèi)大虎退了步，他單手拎起背簍，桃花便接著他的力道從地上站起來，雙臂一勾，輕松把背簍背在了背上。重是真的重，可她心里很高興，這么多果子呢，能不高興嘛。

    “累了就和我說，不要強(qiáng)撐著，破點(diǎn)皮算個啥，漢子家沒這么嬌貴?！毙l(wèi)大虎走在后頭，桃花走過一次便識得路了，他時(shí)不時(shí)會伸手幫著抬一下，想減輕她的重量，但這一抬一放的，反而不好走路。

    桃花煩他，不準(zhǔn)他碰自己的背簍：“你好生走路，不要碰我的背簍，我背得動。你是沒見過我挑谷子的時(shí)候，兩個籮筐裝的滿滿的，我都能挑回去?！?/br>
    “咋讓你挑谷子？”衛(wèi)大虎聞言非常沒有因?yàn)橄眿D能挑得起一旦谷子而開心，心里頭反而不爽得很，罵道：“錢家那倆兄弟是吃雞屎粑粑長大的嗎，居然叫你挑谷子，錢家是沒人了？”

    “搶收呢，還管誰挑谷子，巴不得趕緊把糧食從田里摟回家，都怕突然下雨?！睋屖占Z食那幾日，真就純看天老爺他老人家的心情，經(jīng)常是艷陽天就打起干雷嚇唬人，前腳大太陽后腳就下大雨的事兒時(shí)有發(fā)生，誰都不敢耽誤搶收，一年到頭就指望著這一兩日呢。

    便是錢廚子和錢大郎，因著有把子做席的手藝，錢廚子在家中一向是不咋干田里地里的農(nóng)活，錢大郎是老大，便跟在他爹身后學(xué)手藝，家里的農(nóng)活都是錢二郎在干，平日里也就罷了，搶收那會兒別說錢大郎，便是錢廚子都得下田去割稻子。家里有一個算一個，就沒有能偷懶的，包括孫氏，她若敢在搶收的時(shí)候縮在屋子里躲懶，趙素芬這個后婆母不收拾她，錢大郎都得拎著棍子揍得她下來床。

    村里家家戶戶都是如此。

    頂了天就是搶收的時(shí)候，實(shí)在不愿下地干活的便在家中煮飯做些輕省活兒，年輕力壯的便趕去地里忙活。桃花便是如此，平日里灶頭上的活計(jì)都是她的，但到了搶收的時(shí)候，她便被趕去地里割稻子，挑谷子，而煮飯這種輕省活便落到了孫氏身上。

    在更早之前，錢家那個大jiejie沒出嫁在家當(dāng)姑娘時(shí)，煮飯這種輕省活兒都落不到孫氏頭上，更何況是桃花這個后娘帶進(jìn)門的外姓姑娘。

    不給她們能咋整，她們倒是下田了，但磨洋工，你若是罵她們，孫氏是個厚臉皮的，說自己在割呢在割呢，手腳慢怪不得她，而錢家大jiejie更是直接就抹眼淚哭，說后娘進(jìn)門要累死她……搶收便是和老天爺爭搶時(shí)間，咋可能抽出手和她們掰扯，那就只有把輕省活丟給她們，好歹能煮個飯。

    錢家那些糟心事，桃花都不愿意去回想，真就沒有一處快樂的地方。

    她不是啥嬌慣長大的姑娘，她也是有把子力氣的，所以不管大虎咋說，她今兒都要自己背這簍毛桃子，再重的她都背過挑過，沒道理嫁了人，有人疼后就突然嬌生慣養(yǎng)起來了。過日子過日子，夫妻之間都是互相疼惜的，沒道理漢子疼婆娘，婆娘就不曉得心疼漢子了。

    摘了不少白毛桃，背簍徹底裝不下了，小兩口再沒有停歇，各自背著拎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下了山。

    進(jìn)山一次便是收獲，而收獲最是能讓人感覺到喜悅，咋可能累，半點(diǎn)不累！

    到了家，竹院門一打開，小虎便竄了進(jìn)去。

    小狗崽累得直伸舌頭哈氣，桃花把背簍卸下來后，先把灶房的門打開，用水瓢舀了碗水給它倒狗碗里，小虎一個猛子便把狗腦袋扎了進(jìn)去，吧嗒吧嗒開始喝水。

    衛(wèi)大虎把堂屋門打開，聞著一股濃烈的雞屎粑粑味兒，幾只小雞在雞籠里嘰嘰喳喳叫喚，菜葉已經(jīng)被它們啄得只剩菜幫子，鋪在雞籠里的干草上拉滿了雞屎，臭得人受不了。

    把裝著被褥的背簍背去了他們屋里，出來后便見桃花伸手要去拎雞籠，衛(wèi)大虎連忙搶在她之前把雞籠子拎去院子，打開籠子把它們放了出來，再把里頭的干草全給拾出來扔到院子外，真是臭得很！

    “等它們長大些就殺來吃了，咱家日后不養(yǎng)雞了?！毙l(wèi)大虎嫌雞籠子也是雞屎粑粑味兒，用院子木桶里的洗臉?biāo)鸦\子沖了一遍，順手就丟在院子里曬著。

    按他的說法，甭管有沒有黃鼠狼，在茅房旁邊把雞舍圈大些，管它們能不能活呢，天天擱堂屋里，早上起來滿屋子都是味兒，它們除了長大能下蛋，哪點(diǎn)比得上野雞懂事？它們自己把自己養(yǎng)大，就等著他想吃了去山里頭抓。

    哪像家里頭這幾只雞，不但要喂它們吃的，還要管它們拉屎拉尿，煩人！

    “你這話與爹說去，我說了可不算數(shù)。”桃花笑瞇瞇遞給他一碗水，拉了張凳子到院子里歇腳，肩膀酸痛得很，但她忍著沒讓他發(fā)現(xiàn)，免得他又得嘀咕背毛桃子的事兒。

    此時(shí)已臨近中午，他們在山里耽擱了不少時(shí)辰，瞧著再過不久怕是爹都要從鎮(zhèn)上回來了，桃花歇了會兒便去灶房忙活。這兩日大虎和爹都辛苦了，而且親眼看見老屋地窖里堆了多少糧食后，桃花再也不擔(dān)心日后會餓肚子了，她舀米時(shí)手不再抖，也沒往里頭加粗糧，今日還是吃大米飯，又能瀝出米湯來，待會兒叫爹和大虎都喝些。

    昨日的米湯，進(jìn)山前大虎和小虎分著喝了，所以小虎才一路走一路尿，實(shí)是被灌了不少湯湯水水。

    桃花煮飯的時(shí)候，衛(wèi)大虎也沒閑著，這兩日家中沒人挑水，水缸里的水都見了底。未免媳婦心疼，他也自覺，沒拿扁擔(dān)肩挑，而是拎著兩個木桶去了后山的蓄水池。

    小雞在院子里嘰嘰喳喳四處尋吃食，小虎累了趴在屋檐下打盹，灶房的煙囪里飄出陣陣白煙，后山的小路上，衛(wèi)大虎拎著兩桶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那宄荷饺?/br>
    山下小院，正午的時(shí)光悠閑又靜謐。

    衛(wèi)老頭挑著兩筐磚頭從山上下來，小虎聽見聲兒，抬起腦袋望過去，尾巴在地上掃了兩下，腦袋又趴回前肢上閉上眼睛睡著了。桃花聽見腳步聲，拿著火鉗從灶房里探出身來，見是爹回來了，叫道：“爹，您回來了?！?/br>
    “嗯。”衛(wèi)老頭用汗巾擦了擦脖子和臉上的汗水，這一路可把他累夠嗆，原本打算明日再去鎮(zhèn)上買酒和鐵鍋，路過酒肆?xí)r，他還是沒忍住進(jìn)去買了一壇子好酒回來。還有鐵鍋，酒都買了，咋可能剩下鐵鍋，就都一道買了回來。

    好在他編的籮筐又大又深，當(dāng)初便是為了一趟能多裝些稻谷，特意編得比尋常籮筐都要大些，他們家那幾畝薄田在村頭還要往前走半刻鐘，離家屬實(shí)不近，搶收搶收，自然是和天老爺搶時(shí)間，一次多挑些便能少走幾趟。

    兩個籮筐里裝滿了磚頭，左邊籮筐上頭綁著一壇子酒，右邊籮筐捆著一個鐵鍋，鍋里放著好大幾包藥，可不輕呢。

    “大虎呢？咋不在家？”沒看見兒子，衛(wèi)老頭順嘴問了句。

    “大虎挑完水就去上頭看大哥他們地窖挖得如何了，看時(shí)辰也快回來了?！?/br>
    米湯瀝出來已經(jīng)晾了許久，沒那般燙嘴了，桃花拿了個大碗舀了不少，端去院子里給坐在凳子上歇腳的衛(wèi)老頭，笑著道：“爹，這是剛瀝出來的米湯，晾了會兒不咋燙了，您喝些?！?/br>
    “行，正好有些餓了?！毙l(wèi)老頭笑著接過，米湯滋潤，比喝白開水要香些，都是大米熬煮出來的，濃稠著呢。米湯放了一會兒，上頭漂浮了一層米油，喝一嘴還會糊出個米湯胡子，就如小奶娃喝奶般，嘴巴上會掛一層奶。

    不然咋說米湯養(yǎng)人呢，這玩意兒是真的好。

    【作者有話說】

    （二合一）

    日九日萬習(xí)慣了，日六竟然有罪惡感……

    我最初可是個日三選手啊qaq

    （把山下地窖搞出來，大虎就進(jìn)山獵野豬接岳母和弟弟們來吃殺豬酒啦~）

    第67章 67

    ◎半夜偷偷運(yùn)糧◎

    中午沒做啥菜, 實(shí)是家中油罐子徹底空了，桃花還有些懊悔，早知曉今兒叫爹順手帶塊板油回來煉, 家中咋能缺油，大虎一日不沾油就受不了，那可是個缺不得油水的主。

    可轉(zhuǎn)頭一看院子里摞得老高的磚頭，她又有些慶幸沒叫爹買板油，挑了這老些東西, 磚頭也就罷了，還有酒壇子和鐵鍋, 都不是啥輕省玩意兒，哪兒敢把爹他老人家當(dāng)成大虎這個年輕人使喚，不怕累著啊。

    不過回頭得和大虎說一聲，無論是要進(jìn)山獵野豬還是去鎮(zhèn)上買板油，都得提上日程，家中是真沒油了。

    臘rou吃完了, 家里頭唯一能吃的rou只剩下沒長大的小雞, 甚至因?yàn)闆]油連雞蛋都煎不了，桃花便煮了一大盆青菜蛋花湯，湯里只漂浮著零星一點(diǎn)點(diǎn)油沫子，還是她舀了半瓢guntang的熱水倒入油罐子里兌出來的，聊勝于無罷。

    不過大米飯是真的香，便是沒有菜，只吃大米飯也無人會嫌棄。青菜蛋花湯剛煮好端上桌, 衛(wèi)大虎便回來了, 他去院子里洗了手, 然后去灶房幫著端米飯, 往自個的盆里倒了小半盆青菜蛋花湯，湯泡著飯，捧著盆便是一通西里呼嚕刨進(jìn)嘴里。

    衛(wèi)老頭和衛(wèi)大虎都沒在堂屋里吃飯，父子倆一個坐在院子里，一個坐在屋檐下。衛(wèi)大虎看著籮筐里的磚頭，端著碗喝了一口湯，又刨了兩口飯，邊嚼邊道：“磚頭不用拿出來，就在籮筐里放著，我下午去山里幫著挖半日，使把勁兒趕趕，最遲后日地窖就挖完了，到時(shí)直接挑上去就成，免得還要搬上搬下，費(fèi)事兒?！?/br>
    “已經(jīng)挖得差不多了？”

    “嗯，我瞧著差不多了。”山上山下都是好消息，衛(wèi)大虎心情挺好，笑著說，“三石那小子平日里是個小娃性子貪?？床怀鰜恚姘咽聝簤涸谒砩?，他還是能扛起來。大哥二哥胳膊還沒好全，都是歇著輪換著來，挖地窖使力氣這擔(dān)子就落在了他身上，干得挺好，半點(diǎn)沒嚷嚷累，是個能干小子?！?/br>
    衛(wèi)老頭聞言笑了笑，調(diào)侃道：“可得叫你二舅去瞧瞧，免得日日擔(dān)心他娶不上媳婦要打光棍。你說你二舅也是，又擔(dān)心兒子娶不上媳婦，偏生又慣得很，三石喜歡和狗剩他們耍，咋也不曉得回家罵兩句，他背地里再勤勞肯干又如何，村里人也瞧不見，回頭依舊不好相看人家，還是得嫌他沒長大。”

    “沒法子的事，他就那個性子?！毙l(wèi)大虎心想咋可能不慣著，就這一個兒子，若說大丫姐小時(shí)候是在二舅背上長大的，那三石就是在二舅懷里長大的，他和二舅母就生了這一兒一女，都當(dāng)心眼子護(hù)著，兒子也沒啥大的壞毛病，就是喜歡和小娃子耍一堆，他哪里就真舍得下狠心收拾。

    當(dāng)然，娶不上媳婦這種話也是調(diào)侃，二舅家有田有房，雖比大舅家要差些，但衛(wèi)大虎的外祖父外祖母都不是偏心眼的爹娘，老屋給了大兒子，私下便多補(bǔ)貼了銀錢給小兒子建房子。田也是，老大家兩個兒子，老二只有一個兒子，按人頭分田，老大便多分了幾畝，這些都是擺在明面上，兩兄弟都曉得，半點(diǎn)沒意見，所以這些年關(guān)系親密得很，半點(diǎn)腌臜事都沒。

    家中頗有家資，起碼餓不著吧，在村里也不算啥窮苦人家，陳三石咋可能真娶不上媳婦。這世道，兩袋糧食便能換個姑娘回來，頂多就是不咋得心意罷了，只要想娶媳婦，還是能娶得著的。

    當(dāng)然還是那句話，二舅心疼兒子，咋也不可能用兩袋糧食換個兒媳回來，這樣的姑娘，不是那家里窮得吃不起飯的，便是在家里不咋受老子娘稀罕，以二舅的精明，前者相當(dāng)于要扒拉親家一大家子，還得防著兒媳養(yǎng)不熟，滿心滿眼都惦記著娘家，偷偷往娘家送糧食啥的。后者倒是不咋妨礙，可這不是沒遇到合適的嗎？娘家不心疼，只要姑娘是好的，他們婆家自然曉得疼，只不過每次相看，人家一聽三石是個娃子性子，連相看模樣那一步都走不到，直接便給拒了。

    陳三石這婚事難就難在這第一步，孩子半點(diǎn)不懶惰，也有把子力氣，對爹娘也孝順，模樣長得也過得去，偏生人家一聽他性子就瞧不上，都不愿意多打聽。

    第一步就壞了，哪兒還有后頭的事兒。

    吃飯是一天中最快樂悠閑的時(shí)光，聊聊家里頭的事，再說說親戚之間的，午飯時(shí)光便這么消磨過去了。

    吃完飯，衛(wèi)大虎也沒歇，用好幾層樹葉包裹著拿了十來個毛桃子便去了山上，大哥他們自個帶了午食，叫他們下來吃飯也不肯，非要在山上啃餅子，啃就啃吧，那就吃些果子潤潤嘴。下午他得在山里挖地窖，爭取就這幾日給挖出來，把這事兒給弄完，他才能安心去山里獵野豬，不然回頭豬獵回來了，殺豬酒擺上了，地窖還沒拾掇出來，這頭沒整完就搞那頭，他不喜歡這樣，顧頭不顧尾的。

    衛(wèi)老頭去屋里歇晌，桃花洗完碗收拾好灶房，從堂屋拿了個筲箕出來，她打了一盆清水，把背簍里的白毛桃挑揀出來扔到盆里，挨個給搓洗干凈，把它表皮上的毛給洗掉，洗干凈的白毛桃就丟到筲箕上晾干。

    洗完所有的白桃毛，她端著盆把水倒去了院子外，大虎碰不得一點(diǎn)毛桃子上的絨毛，她也萬分小心，裝毛桃子的背簍她都放在了堂屋角落里，只要他自個不伸手去摸，那就不會有啥事兒。

    她順道把拐棗也洗了一遍，然后去灶房拿了個籃子，這個籃子還是滿倉給的，又大又結(jié)實(shí)。桃花撿了不少毛桃子到籃子里，滿滿一大籃，再把拐棗放在上面，然后關(guān)了院門，叫上小虎壓陣，一人一狗便去了村里。

    有了上回的經(jīng)驗(yàn)，桃花如今不咋憷墳坡了，小虎一路犬吠，桃花走在它后頭安全感十足，家里大小虎，在任何時(shí)候都能叫她安心。

    在路上薅了把樹葉子蓋在籃子上，她有些小心眼，不想叫村里人看見她拿了啥，若是路上遇到小娃子，知曉她籃子里是果子，他們定會跟著她后頭纏著要吃的。她和村里人不咋熟，何況不是每家的娃子都像鴨蛋鵝蛋那般乖巧聽話，村里男娃子更多的還是像錢家的串子和簍子，小的啥事不懂就曉得扯著嗓子哭嚎，大的則調(diào)皮心眼還多，給了他吃的，次次他都會纏上你要吃食，若是不給，回頭還成了你的錯處。

    桃花不咋喜歡這樣的娃子，甭管拐棗和毛桃子是不是山上的無主之物，但這些都是她親自摘了背下山的，她寧愿叫自家的娃多吃些，也不愿發(fā)這個善心。

    故而她用樹葉子把籃子遮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她寧愿當(dāng)個小氣人。

    桃花先去了陳二舅家，二舅母是個寡言的老實(shí)婦人，她有一把侍弄菜地的好手藝，村里的婦人都喜歡尋她換菜種，雖不咋喜歡說話，在村里她卻非常受歡迎，婦人婆子都不敢咋和她對著干，怕她不借菜種給她們。

    二舅母見桃花一個人登門，往她身后看了眼，問了句：“吃了沒？”

    桃花便笑著點(diǎn)頭說吃了，在鄉(xiāng)下，能在登門時(shí)被問一句“吃了沒”，就已經(jīng)代表兩家關(guān)系極是親近了。衛(wèi)大虎小時(shí)候就是在兩個舅舅家來回吃飯，他是習(xí)慣了的，二舅母也習(xí)慣了，如今他長大成人還娶了媳婦，媳婦上她家來，她第一句話還是問吃了沒，沒吃家里有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