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獵戶的養(yǎng)家日常 第51節(jié)
“你可還記得村里有個李家,就是矮壯矮壯的李大壯?!币妰鹤狱c頭,他才繼續(xù)說,“他有個親妹子叫李春英,她不是嫁去了臨鎮(zhèn),當時好一通熱鬧。前日那李家姑娘帶著姑爺回了娘家,說她婆家開在鎮(zhèn)上的雜貨鋪子被一伙人上門給砸了,她公公被人打得半死,告到縣衙沒人管不說,隔日那伙人又打上了門,還把她婆母給捅死了?!?/br> “捅死了?”衛(wèi)大虎皺眉。 衛(wèi)老頭點頭:“他們在鎮(zhèn)上待不下去了,她公公婆婆當初把分家分到的老宅賣給了兄弟,一家子揣著賣田地老宅得來的銀錢去了鎮(zhèn)上生活,開了這間雜貨鋪子。眼下他們糟了難沒處去,便想在咱們村買塊地皮搭棚子避難,昨日李家人去了村長家說這事兒?!?/br> 外人想來村里搭棚子安家,村里人輕易不會同意,誰都不曉得這人是干啥的,在排外這件事上,大家伙統(tǒng)一戰(zhàn)線,不咋接納外人。不過李家姑娘是本村人,她夫家糟了難沒地方可去,回村尋求庇護,村里這兩日正因這事兒鬧著呢。 衛(wèi)老頭想到那李家姑娘口中直念叨的“外頭亂得很,我們一家是遭受了無妄之災”,他還特意去了一趟村里。李家姑娘為了能留在村里,對自家的遭遇半點沒有遮掩,她說也不知咋回事兒,她家的雜貨鋪子從來沒有得罪過人,可那日一伙人沖進她家鋪子里二話不說便是一通□□劫,她公爹因上前去阻攔,被那伙人打個半死。 他們打了人也不走,就這般坐在她家的堂屋里叫他們夫妻去買酒來,若敢反抗他們便打公爹,李春英夫妻沒得法子去買了酒,回來他們就坐在他們家吃酒,刺耳的劃拳聲和公爹痛苦的呻|吟交織出一場讓人精神恍惚的噩夢。 當夜,他們夫妻便去了縣里報官。但他們沒見到縣老爺,他們在縣衙門外跪求許久,最后被兩個衙役架著胳膊丟出了縣衙。 就在夫妻倆滿心凄惶不知如何是好時,他們趕夜路回了家,第二日天剛亮,那伙人又來了。李家姑娘的夫家姓韓,韓老漢還躺在床上生死未知,他婆娘見這伙人還敢來,提著菜刀便沖了上去,結(jié)果就是那菜刀最后落在了她身上,李家姑娘的婆母便這么死了。 這下鬧出了人命,公爹重傷,婆母被殺,家中小娃無人照看,周圍鄰居全都躲在家中大門緊閉。韓大郎前腳剛從縣里回來,后腳便又跑去縣衙敲登聞鼓鳴冤。 韓大郎滿腔憤恨,結(jié)果他非但沒見到縣太爺,還被衙役拖進去打了一頓板子,最后像條死狗一樣被扔了出來。 李家姑娘說起這幾日的經(jīng)歷,一時難以接受,趴在地上痛哭流涕。她和丈夫真的沒地方去了,草草給婆母辦了喪事,他們夫妻便推著老爹帶著小兒來了定河鎮(zhèn),不敢直接把公爹帶上門,他們便在鎮(zhèn)上租了間房,隨后帶著兒子急匆匆來了大河村。 村里人聽完她的講述,那是交頭接耳議論不休,嘴里罵縣老爺不作為,韓大郎都敲登聞鼓了,居然還是沒見到縣老爺,他還被拉進去打了板子,都是啥官爺??! 衛(wèi)老頭在人群外圍聽得眉頭緊蹙,別人只聽韓家人的遭遇,他卻憂心不已,如今縣里已經(jīng)亂成這樣了嗎? 李家姑娘說他們連賴以為生的鋪子都不敢要,更別說以市場價賣出去,便是狠狠壓了價錢,也沒人敢買。鋪子賣不出去,婆母死了,公爹重傷,韓大郎也被打了一頓,家中的頂梁柱倒的倒,死的死,鎮(zhèn)上的米面油糧一日比一日貴,本就是混個餓不死的日子,如今更是都要活不下去了。 他們沒了法子,全家逃難到了李春英娘家來。 村里無人覺得出異樣,對她口中的“米面糧油漲價”沒有一個人放在心上,倒是對那伙人,他們心有畏懼,這伙人說殺人就殺人,還沒有官爺來抓他們,咋這般嚇人?! 于是乎,同情李春英遭遇的便同意她帶著一家病弱老小在村里搭棚子避難,而畏懼那伙惡人的,則生怕因此被她們一家連累波及,說啥都不同意她留在村里,甚至還叫她立刻就走,別回村里。 從衛(wèi)大虎和桃花進山,李春英帶著男人孩子回來,到他倆下山,這事都還沒鬧出個結(jié)果來。 衛(wèi)大虎聽完面色有些凝重,如果鄰鎮(zhèn)都開始亂了起來,那定河鎮(zhèn)還能安生?兩鎮(zhèn)之間的距離相隔并不遠,趕牛車兩個時辰便到了。 “桃花,多下些米,我去山上叫大哥他們,中午留家里吃飯?!毙l(wèi)大虎想了想,扭頭沖灶房里的桃花道。 “曉得了?!?/br> 衛(wèi)老頭看了眼兒子,衛(wèi)大虎低聲道:“明日我去鎮(zhèn)上買磚,順便去糧鋪看看情況,若是沒漲價,顧不得打眼不打眼了,糧食能買多少便買多少吧?!辈蝗换仡^糧食漲價,便是漲一文錢,他都覺得虧得很。 假使定河鎮(zhèn)真亂起來,糧食肯定是頭一個漲價的,從古至今,亂世中的糧價就沒有便宜的,眼下他能用三錢銀子買三百多斤的米,誰知曉未來,他用三兩銀子能不能買到一百斤米。 不知曉,那便只能早做打算。 想到此,他心頭也有些著急,和爹說了聲便去了山上,看看地窖挖的如何了。 眼下啥事都沒有地窖和糧食重要。 陳大石兄弟三人揮舞著鋤頭正忙活著呢,他們生怕有人發(fā)了顛跑到這頭來拾柴火,連平日里最跳脫的陳三石都沒有說話,吭哧吭哧打著赤膊挖地窖。 陳大石先頭挖累了,這會兒正坐草地里歇息順便望風,他們這兩日都是這般,三人交替著休息,休息的那人便四處望風,如果有啥風吹草動,他們就趴地上,等確定這動靜不是人搞出來的,他們再繼續(xù)挖。 眼下是野獸出來他們都不慫,倒是比較怕人。 衛(wèi)大虎過來時,陳大石一眼便看見了他,抬手招呼道:“啥時候下山的?這都中午了你上來干啥,吃了飯再來唄?!?/br> “剛到家不久,聽爹說了李家那個外嫁女的事兒,不放心上來瞅瞅地窖?!毙l(wèi)大虎腿長步子大,幾個跨越間便到了跟前,“家里煮了飯,待會兒和我一道下山去家里吃午食?!?/br> “煮飯干啥,我們帶了干糧和水,隨便應付應付兩口得了,得抓緊時間趕緊挖呢?!标惔笫具€沒那般急切,想著慢慢挖唄,眼下也不著急,入冬之前挖出來就得了。他們在村里感受不到外頭有啥變化,只是心里有個存糧意識,但半點不著急。 可這種慢悠悠的心態(tài)自前日李家姑娘帶著一身傷的男人回娘家,聽她聲淚俱下說出那番遭遇后,他們一家子那是渾身血液倒流,腳底板都在發(fā)涼。 衛(wèi)大虎從縣城回來說外頭亂了,到底有多亂,咋個亂法,他們沒有親身經(jīng)歷,感觸并不算特別深。他們只是相信大虎不是咋咋呼呼的性子,不會無故放矢,他既然叫家中存糧,那就存糧好了,反正今年下來的糧食他們也沒賣,家中正好有糧,頂了天就是新糧變陳糧,滋味差了些,那也不妨事,飯都吃不飽的泥腿子咋可能嫌棄陳糧,頂天就是不能賣銀子,家里頭這忙活一年沒得進項。 陳家兩個舅舅都是這般想法,老二跟著老大走,老大有啥也和老二商量,雖是分了家的兄弟,但很是齊心,力都往一處使。衛(wèi)大虎說要挖地窖,他們老宅地窖的位置也不是啥秘密,鄰居們都知曉,這藏糧食藏糧食,外人都知曉位置還藏個啥,陳老二家更是,他家連地窖都沒有,衛(wèi)大虎一說要挖地窖,兄弟兩個就起了搭伙的心思,這原本打算著在冬日前把地窖挖出來就行,可哪想到出了李家姑娘這事兒。 外嫁女回娘家哭訴在婆家的日子過不下去是常事,遠的不說,就陳二舅的大閨女大丫,去年還在婆家干了一架回來哭訴呢??烧l想到李家姑娘根本不是簡簡單單回娘家訴個苦,那是全家都糟了難! 村里人只曉得看表面的熱鬧,他們這知曉外頭世道開始不太對勁兒的人那是渾身都涼了。 叫大虎說中了,外頭真的要亂起來了! 李家姑娘舉手發(fā)誓他們家真的沒有得罪人,他們家就是雜貨鋪,老家也沒有田地,一家子就指望著那間鋪子過活,咋可能得罪客人,甭管人家是粗布麻衣也罷,花團錦簇也好,只要來他們鋪子買東西,他們逢人便是笑臉相迎,真的不是來尋仇的,他們都不認識那伙人,他們家就是遭了無妄之災。 就好似那伙人隨手指了一家鋪子,然后便來這家鋪子里□□劫,圖的就是那個刺激和爽快。她為啥會這般想?只因這倆月除了他們家的雜貨鋪,鎮(zhèn)上也出現(xiàn)過兩起和他們家一樣的事情,只是那兩家人慫,別人伸手要群,他們便跪著給錢,卑躬屈膝伏低做小花錢消了災。 她婆母便是因為硬氣,那伙人要錢,她不給,最后才落了這么個結(jié)局。 李春英悔啊! 她是悔,陳家人卻是腳底板陣陣發(fā)涼,都不曉得咋走回家的。當晚,陳家大門緊閉,一大家子坐在堂屋面面相覷,然后便是叮囑陳大石兄弟,挖地窖,趕緊把地窖挖出來,現(xiàn)在啥事都沒有地窖重要! 隔壁鎮(zhèn)米面糧油都漲了價,連吃碗面都比別的地兒貴幾文,那物價是眼睜睜看著漲的,都不曉得啥情況,出了啥事,一覺醒來就開始亂漲。 “娘和老二媳婦今日去了鎮(zhèn)上,隔壁鎮(zhèn)都亂了起來,也不曉得咱們定河鎮(zhèn)是個啥情況,她們心里不放心,就說去瞅瞅。”陳大石摳著手掌心的泥巴,聲音沉沉的,臉色也不太好,“再過不久要入冬了,冬日本就難過,若外頭再亂起來,不曉得這日子應該咋過了?!?/br> “放心,一時也亂不到咱們村里來?!毙l(wèi)大虎寬他心。 “但愿如此?!标惔笫嘈σ宦?,以前他們對外頭亂的認知只存在于大虎對縣里和府城的描述,咋說呢,他沒有經(jīng)歷過前些年四處抓壯丁,各地干旱,天災人禍頻發(fā)的年生,他和大虎這一輩,出生時外頭就已經(jīng)安穩(wěn)下來,關(guān)于世道混亂餓肚子啃樹皮全家逃難甚至易子而食,山里的老虎惡狼下山來吃人……這些都是存在于長輩們酒后的酒醉之言。 頂多當個消遣聽,也能明白前頭那些年日子確實艱難,但到底是沒有親身經(jīng)歷過,體會不深,即便他們村有許多人家都是當年逃難過來的,但一起生活了這么多年,對“逃難”,他們只能想到背井離鄉(xiāng),想不到那一路的艱難和血腥。 陳大石是個沒咋經(jīng)歷過大事的莊稼漢子,與他說田地里的事兒,他能頭頭是道和你侃半日,但一說起外頭亂了,真亂了,一伙人沒個原由就跑到人家家里□□劫,還鬧出了人命,而苦主還求告無門。 真切發(fā)生在自己身邊的事,叫他頭一遭明白啥叫真正的“亂”,不是存?zhèn)€糧食就萬事大吉,還得防著自個走在路上別礙了別人的眼,不然咋被打死都不曉得。 他也更真切體會到大虎所說的挖地窖不讓外人知曉這事兒有多重要,因為大虎外出一趟嗅到了不對勁兒的氣息,覺察到世道漸亂,回來叫他們存糧,他們才比村里人先做出反應。 若是存糧的事叫村里人知曉,回頭若不安生了,鎮(zhèn)上物價飛漲,今年把新糧全都賣了的人家,攥著和往日一樣的銀子,家中卻沒了糧食?;仡^他們?nèi)ユ?zhèn)上糧鋪一瞧,好么,糧價飆漲,素日里五文錢就能買一斗米,現(xiàn)在要十文二十文,甚至四五十文才能買一斗米,糧價這事兒誰敢預測呢? 沒糧食吃要餓肚子,人一旦餓瘋了,啥事都干得出來。 若家村里人知曉他們?nèi)也亓思Z,他們買不起糧鋪里的米,但他們搶得了他們家的糧食! 真到了那日,面對餓紅了眼的村里人,陳大家就陳大石兩兄弟,陳二家就一個陳三石,他們咋抵抗得了全村人?便是再加上一個衛(wèi)大虎,他們能護得住家里人嗎?家中全是老弱婦孺,半點抵抗力都沒有。 想到這些,陳大石昨夜一晚沒睡,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眼睛都紅了。 熬夜熬的,愁事愁的,更是想到被搶糧食的可能性氣的。 這不,還沒亮他就起床了,拿了昨夜剩下的餅子,去二叔家喊了還沒起床的陳三石,兄弟三個摸著黑就進了山。 挖地窖,都給我狠狠挖地窖! 衛(wèi)大虎看他眼睛布滿紅血絲,心念一轉(zhuǎn),啥事兒都明白了。大哥這是被李春英婆母無故被殺還求告無門這事兒給嚇著了,老百姓面對官爺本就是以卵擊石,上頭的大老爺清明公正還好,若是昏庸糊涂,那他管轄下的百姓可就倒了大霉了。 當初曉得朱屠夫后頭有個官爺撐腰,衛(wèi)大虎沒有沖動行事,本文由q群幺污兒耳七霧耳吧椅整理本文上傳而是先去縣里打聽情況,便是這么回事兒。比武力,他半點不憷人,但這世道還有武力之外的東西,若在知曉兩個哥哥受傷他就不管不顧把李大郎和周家漢子、甚至是給他們出頭的朱屠夫給收拾了,回頭朱屠夫找到那個馬臉衙役,就朱屠夫給馬臉衙役照料外室的關(guān)系,馬臉衙役指定會為他出頭。 縣老爺不管事,縣衙亂糟糟,衙役們就是半個“青天老爺”,他們說你沒犯事,你就沒犯事,他們說你有罪,你就是有罪。他惹了人能帶著婆娘老子往山里鉆,但他兩個舅舅呢?岳母和兩個妻弟呢?外頭又沒有亂到抓壯丁要躲進山里的程度,他們咋可能家都不要了和他一道往山里鉆。 他大哥就是個莊稼把式,和村里人鬧矛盾,叫他拎著鋤頭扁擔打上門,他半點不虛??梢坏┯龅酵忸^的大事,他立馬就慫了,他整日忙活莊稼,連鎮(zhèn)上都沒去過幾次,更別說縣里,外頭一有啥風吹草動危及到生命安全,這種無力的恐慌便能叫他徹夜難安。 衛(wèi)大虎也曉得,他也沒說啥,看了眼地窖的進度。 前日他們還悠閑悠閑的,可聽完李春英婆家一事,今兒就下了死力氣,陳三石那小子被他二哥壓著干活兒,這天已漸漸冷了,他卻打著赤膊,鋤頭揮得虎虎生風,脖子臉上都是汗。 挖了一兩米深,陳三石在洞坑里揮鋤頭,陳二石在上頭運土,挖出來的土還得運到別處去丟,不能壘在附近,免得叫人瞧出不對來。 忙活了兩日,已有些雛形了。 估摸著媳婦做飯的時辰,衛(wèi)大虎挽起袖子,叫陳三石上來歇歇,他則拿了他的鋤頭,跳到坑里,舉起鋤頭便開始挖。 陳家兄弟個頭都不矮,陳三石這小子別的不說,還是有一把子力氣的,衛(wèi)大虎便沿著他挖的地方揮鋤頭。他這一鋤頭下去,就鏟起來好大一快土,把陳三石看得眼紅不已,他大虎哥這把子力氣真是沒誰了,比不過比不過。 “下午我與你們一道在山里挖,咱加把勁兒,早日把這地窖挖出來,尋摸個夜晚把家中的糧食偷摸運過來藏里頭?!边@事兒是拖不得了,鬼曉得明日睜開眼,外頭是不是就變天了,“明日你們在山上忙活,我叫爹中午給你們送午食,都吃飽些,大哥二哥看著使力氣,還是以胳膊傷勢為重,三石多辛苦些,往日里兩個哥哥咋疼你護你的,現(xiàn)下你就咋護回去,大哥二哥胳膊還沒好全,你多干點活兒,別動不動喊累,現(xiàn)在是你站出來的時候?!?/br> 陳三石剛一屁股坐在地上歇息擦汗,就被大虎哥兩句話把皮子給緊了緊,他下意識站起來,搶過陳二石手頭的鋤頭便開始刨土:“二哥你歇著去,我來刨!” 陳二石笑了聲,也沒和他客氣,胳膊確實有點疼了,他沒硬撐著,去了一旁休息:“好小子,長大了?!?/br> 陳三石悶頭刨土不說話,昨夜回家他被爹拎著耳朵叮囑了半宿,叫他聽幾個哥哥的話,叫他干啥就干啥,不準犟嘴,更不準使性子,不然就打斷他的腿,屁用沒有,下半輩子就在床上安生躺著罷了。 他這輩子才開始呢,咋樂意在床上癱著,今日是勤快又聽話,兄長們指哪兒他挖哪兒。 陳大石歇了一會兒,便去幫著把挖出來的土刨開。衛(wèi)大虎力氣大不說,干活還麻利,不消片刻外頭就堆了不少挖出來的土,若不及時刨開又得掉回坑里,他玩笑道:“勞累姑父干啥,你這是把我們當成請來干活的人不成,還管飯?!?/br> 陳二石也笑著說:“可不敢辛苦姑父給我們送飯,你就別cao心這些事兒了,我們曉得從家里帶吃食,餓不著!你只管去鎮(zhèn)上買些磚頭回來,要不了多少,就洞口糊一圈防個水就行,就是這窖得挖大些,咱三家人的糧食呢,可不少。”除了糧食,還得放些菜啥的,反正就是能吃的都放些,地窖就不能小,否則裝不下。 挖到正午,太陽當空照,他們把鋤頭丟到雜草叢,薅了把草丟上頭蓋住,跟著衛(wèi)大虎下了山。 桃花已經(jīng)做好了吃食,見他們回來,忙把鍋里溫著的吃食端去堂屋。衛(wèi)大虎則和兄弟們在院子里洗手洗腳,不大的堂屋一下來了幾個成年漢子,空間都顯得逼仄了。 “吃,來姑父家就別客套了,和自家一樣,該咋吃咋吃?!毙l(wèi)老頭舉著筷子招呼他們,陳大石兄弟三人也就局促了一會兒,肚里饞蟲被桌上那油汪汪的臘rou給香的受不住,見姑父夾了一筷子,表弟又夾了一筷子,他們這才伸出筷子去夾rou吃。 一盤蒜苗炒臘rou,一大盤炒雞蛋,還有一盤涼拌馬齒筧,今日蒸的是雜糧豆飯,大米多豆子少,是一頓頂精貴的米飯了。 這塊臘rou是灶房里掛著的“老臘rou”了,家家戶戶都有這么一塊臘rou,在灶房里掛得高高的,任由每日的煙如何熏,都沒人動它。成親那會兒衛(wèi)大虎獵了一頭野豬,野豬rou都吃完了,這塊老臘rou也沒人動,都快成了灶房里的“鎮(zhèn)宅rou”了。 漢子家使力氣干活缺不得油水,家中裝油的罐子見了底,桃花思慮片刻,問了爹這塊臘rou能吃不,衛(wèi)老頭都快忘了家中還有這么一塊臘rou,桃花一問,他就搭著竹梯子把這塊被熏得發(fā)黑的rou取了下來。 好一通收拾呢,燒熱水刷外頭那層黑皮都把桃花累慘了,這塊rou也不知放了多久,硬邦邦的,切起來也費勁兒。就這么三道菜,她就用了比平日里多一半的功夫,眼下她拿筷子的手都在發(fā)抖。 不過辛苦是值得的,老臘rou是真的香,那肥rou油光透亮,只是簡簡單單加蒜苗炒,連鹽都沒有撒,就香的叫人舌頭都想吞進去。 曹秀紅是家中出了名的灶房一把手,那廚藝,連家中不知事的鴨蛋鵝蛋都拍著掌心說二嬸做飯就是比他們娘做的好吃。今兒桃花也露了一手,直接把陳家三兄弟香迷糊了,都顧不上客套,飯?zhí)砹艘煌胗忠煌?,吃得是肚皮圓鼓鼓,直打飽嗝。 “弟妹這手藝跟你二嫂有的一比了?!背酝觑?,陳大石在院子逗小虎,對端著空碗去灶房的桃花說道。 “可不敢和二嫂比,我現(xiàn)在還惦記著前幾日的竹鼠呢!”桃花笑著說。 飯后歇了半晌,兄弟幾個便又上了山。 桃花洗完碗出來,他們已經(jīng)走了,收拾完灶房和堂屋,她去屋里歇了個晌。今兒一大早就下山,起得也早,雖是沒有背東西,身上松快,但她也著實累的不輕。 睡了會兒午覺,醒來后,她把曬了好幾日的薺菜和青菜給腌上,把壇子密封好抱去灶房的門背后,把菌子也收了起來。做完這些,她對坐在屋檐下編筲箕的爹道:“爹,我想去村里尋大嫂說說話?!?/br> 先前爹和大虎說的話她也聽見了,她心頭有些慌亂,家里眼下又是挖地窖又是存糧,一切都井然有序。她不知娘和滿倉那里可還好?以她對三爹錢廚子的了解,娘若叫他存糧,他必是嗤笑兩聲,罵她人老糊涂了,沒事兒存啥糧,瘋了不成。 還有滿倉,滿倉還那般小,他能伺候多少田地?今年又下了多少糧食?夠不夠吃都是一回事兒,用啥存啊。 她想去村里看看那李家姑娘,外頭真就那般亂了嗎?說殺人就殺人,殺了人,縣太爺還不管。 “你一個人去?”衛(wèi)老頭看了眼山里方向,兒子該是還沒走遠,他正準備把衛(wèi)大虎叫回來,叫他把他媳婦送去村里,墳坡那道小媳婦一個人咋敢走。 桃花見此忙道:“我叫小虎陪著,有它給我壯膽子,我不怕?!?/br> “行?!毙l(wèi)老頭也沒多說啥,踢了趴在他腳邊打盹的小虎一腳,小虎沒個防備被踢個正著,圓滾滾的身子滾下了屋檐,它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搖著小尾巴蹭到桃花腳邊。 小虎確實聰明,它一路汪汪汪叫著,尤其是走到墳坡那段路,它亦步亦趨跟在桃花身邊,扯著小嗓子一通嗷嗷叫喚,氣勢足得很,給桃花壯膽子。 眼下正是一天中日頭最猛的時辰,又有小虎開道,桃花沒咋感覺到害怕,不多時便到了村里。 村頭大樹下,坐著好些個沒在家中歇晌的老人,桃花瞧了一眼,三叔公不在,其他人她也不認識,便沒有打招呼,徑直去了大舅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