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你做飯真好吃，爹做飯就難吃的很，青菜蔫不拉嘰的，跟大舅家豬圈里的豬吃的豬食一個樣。”衛(wèi)大虎摸著肚子，沒吃飽好難受。

    衛(wèi)老頭抬眼：“豬食你也吃了十幾年?！?/br>
    衛(wèi)大虎瞅了眼他爹，不敢繼續(xù)撩撥老虎須，起身去院子收拾他早上砍的竹子，今天下午要把院子圍起來。

    桃花手腳麻利把碗筷端去灶房，她待會兒想叫衛(wèi)大虎帶她去瞧瞧家里那兩畝地，還想在院子旁邊墾塊地出來種點家里常吃的蔬菜。

    她從灶房的窗看向外頭院子，這月份天氣且熱著，衛(wèi)大虎打個赤膊忙得熱火朝天。衛(wèi)老頭在旁邊站在消食，指揮他這樣弄那樣搞，爺倆偶爾斗個嘴，熱鬧的很。

    桃花笑了笑，低頭繼續(xù)刷碗。

    第11章 11

    ◎打架◎

    桃花從灶房出來，見他們爺倆各有各的忙，自個便回屋睡了一覺。

    昨夜鬧得有些兇，衛(wèi)大虎初次做這檔子事，跟個毛頭小子一樣整個人莽撞不知輕重。他的體型本就遠(yuǎn)高壯于正常男人，那物件亦是龐然大物，桃花哪里見過這般陣仗，不過挨了兩下便遭不住了，后面幾時停的，她早已昏睡過去不得而知。

    家中雖無婆母，桃花也不敢在第一日便賴床，今早忍著難受起來，接著又是清洗灶房碗筷，又是跟著去大舅二舅家歸還桌椅認(rèn)親戚，做飯時她就有了些困意，這會兒衛(wèi)大虎在院子里忙，桃花聽著他和爹的說話聲，頭沾著枕頭便睡著了。

    午間時光悠閑，家家戶戶都有人在歇涼，只有那精力旺盛的小娃子們，吆五喝六成竄在村里招貓逗狗瘋跑，引得這家罵那家咒，擾人清夢，煩人的很。

    大河村，這個名字的由來便是因為村里有一條通向不知何處的河流，從上游分支下來的一條小河，承載著大河村祖祖輩輩的日常取用，若是遇到天旱不下雨，這條河還承擔(dān)著澆灌莊稼的責(zé)任。

    如今莊稼剛收，眼下正是可以歇息的時候。除了那些個勤快的一刻不得閑正在地里翻土的漢子，相比之前農(nóng)忙搶收，如今所有人都清閑了下來。

    午間，漢子在家中歇涼，婦人們則端著木盆去河邊大樹下洗衣裳，嘴里聊的都是昨日衛(wèi)大虎娶媳婦，那席面辦的有多體面。

    瞧見陳大石的媳婦端著盆走過來，有婦人連忙給她挪了個位子，方秋燕笑著道謝，從盆里倒出兒子的尿布搓洗。

    旁邊的婦人瞧她倒了一地的尿片子，不由問道：“秋燕，你家鴨蛋咋換下這么多尿片子，這是湊了幾天的??？”

    方秋燕邊搓邊說話：“就昨日換下的，我家鴨蛋沒他哥聽話，拉屎拉尿從不吱聲，昨日更是忙，只能湊著今日一起洗了?！?/br>
    另一個年輕婦人眼珠子一轉(zhuǎn)，插話道：“昨日酒席上用的豬rou真是衛(wèi)大虎從山下自個獵來的？別是去鎮(zhèn)上rou鋪買了，回頭故意說成是自個獵的吧？”

    方秋燕聽得想笑，把手頭的屎片子一扔，看向說話的年輕婦人：“這話說的好笑，我就問你圖什么呢？身上揣個30文去鎮(zhèn)上趕集，你說破了嘴皮子屠戶才割給你四兩豬rou，一家子人都不夠吃。我姑父待客有心，重視兒子娶親，這才辦了個上等席面，大rou一盆盆上，全無半點慢待大家伙的，咋現(xiàn)在還落你一句擺闊扯謊了？”

    她嗤笑：“周苗花，難道你還吃不出鎮(zhèn)上rou鋪賣的豬rou和野豬rou的區(qū)別了？雖是自家人，我還是說句良心話，野豬rou若是做不好，味兒可有些大，好在昨日在灶間幫助的嬸子們手藝扎實，那野豬rou燉的可香得遭不住呢?！?/br>
    這話引來眾人附和，婦人們笑得收不住，直說昨日那rou有多香，她們吃了多少，家中孩子半夜睡著還嚷嚷著rou香今日還想吃呢。

    周苗花臉色不太好看，手頭衣服一扔，拉下了臉：“誰說我吃不出野豬rou和鎮(zhèn)上rou鋪豬rou的區(qū)別？我只是問問罷了，你這般防著我作甚？山上野豬多得是，又不是只有衛(wèi)大虎能獵。”

    方秋燕自顧自搓洗小兒子的屎片子，頭也不抬道：“那是，山上野豬成群結(jié)伴，有本事的盡管進(jìn)山去獵，只盼福大命大千萬莫要出事，回頭出了事可萬萬不要亂鬧才好?！?/br>
    周苗花氣得胸口直疼，當(dāng)她傻聽不出她話里話外的意思嗎？她家男人今日想進(jìn)山去碰碰運氣，雖然那衛(wèi)大虎瞧著體格是壯，但她男人力氣也不小，經(jīng)常給當(dāng)殺豬匠的舅舅身后幫忙，兩百多斤的豬他一個人也能扛起！只是那衛(wèi)大虎實在煩人，好似有人要進(jìn)山與他搶野豬般，半路就把他男人趕下山了，實在氣人。

    眼下方秋燕話里話外說他男人要出事，她把衣服往盆里一扔，撲上去就要撕她的嘴！

    “臭婆娘你亂噴什么大糞！你男人才要出事！看我不撕爛你的臭嘴??！”

    李大郎腰上別著砍刀要進(jìn)山獵野豬，村里當(dāng)時許多人瞧見了，有人看熱鬧，也有人想跟著進(jìn)山，不過還沒有行動起來就被聞訊趕來的老子一頓收拾。

    有人勸李大郎別去，說山上危險，李大郎那是誰的話也沒聽，自顧自便走了。

    后來不過多時，李大郎便回了村。

    大家只當(dāng)他自己想通深山危險，便沒有多問。

    眼下李大郎的媳婦周苗花一副發(fā)瘋模樣，似乎別有內(nèi)情，身旁的婦人嚇一跳，連忙拉住她：“干啥呀干啥呀，咋就動手了?！?/br>
    周苗花推她：“你放開我，她這是在咒我家男人！我家男人自然是福大命大，不像有些人一出生就把親爹克死了，十歲又把親娘克死！她怕不是個天生孤煞的命，誰和你親就克誰！”

    方秋燕聞言臉也拉了下來，撲過去抓住她衣領(lǐng)就是一個大耳巴子：“你再說一遍？你說誰孤煞命？你說我克誰？！”

    “你居然敢打我？！我跟你拼了?。?！”周苗花捂著臉一聲尖叫，隨后一把推開兩旁試圖要攔的婦人，撲過去和方秋燕打成一團(tuán)。

    倆人你扯我頭發(fā)，我抓你臉，混亂中你甩我一個大耳巴子，我回你一耳光，在地上滾成一團(tuán)打得不可開交。

    “死婆娘，我讓你嘴臭，我讓你亂說話，我打死你！”

    “你個有娘生沒娘教的賤人！敢咒我男人出事，我告訴你，你全家死絕了我男人都活得好好的！你個克爹克娘克夫克子的天煞星……”

    方秋燕雙目赤紅，大吼一聲，抓著她的頭發(fā)狠狠地往地上撞，周苗花也不遑多讓，尖叫著一直踢踹她，指甲胡亂在她臉上摳抓。

    倆人越打越上火，不知是誰先摸到捶衣服的棒槌，拿著便開始往對方身上招呼：“我打死你?。?！”

    眼看她們越打越狠，都使上武器了，若這一棒子打到頭上可不得了啊！

    終于有婦人站不住了，連忙跑去陳家和李家叫人。

    村里一陣雞飛狗跳，眼下正是一天之中難得能歇涼的時辰，村里靜悄悄的，連狗都趴在家門口的大樹下瞇著眼打盹，婦人急急忙忙跑到陳李倆家叫人，聲音大得全村人都聽見了。

    “陳家的，李家的，你們趕緊去河灘，再晚點要出人命了?。　?/br>
    陳大石正在瞇覺，這一嗓子震得他在睡夢中哆嗦了下，他娘急急忙忙進(jìn)屋把他扯起來，迷迷糊糊間聽說媳婦被人打了，陳大石立馬清醒過來，那是鞋都不穿了，赤著腳就往河邊跑。

    陳二石和媳婦也跟著往河邊跑，留下婆婆一臉焦急在家看孩子。

    “這是咋了?。　贝缶四讣钡枚迥_。

    等一伙人跑到河邊，就看見方秋燕和李家媳婦兩個人打得難舍難分。倆人頭發(fā)凌亂，臉上不知挨了多少巴掌，兩邊臉又紅又腫，下巴和脖子全是抓痕，身上也沾滿了泥……

    與此同時，李大郎趿拉著草鞋也跑了過來，他見到自家婆娘的慘狀，扭頭看見陳大石，雙目瞬間赤紅，扭頭四下張望，沒有找著什么東西，從地上撿了塊石頭就朝陳大石沖了過去：“打我婆娘，我跟你拼了！”

    陳大石哪能站著挨他打，往旁邊一躲，他心頭火氣也被激出來，大吼一聲沖過來的李大郎打成一團(tuán)：“敢打老子婆娘，我揍不死你??！”

    前頭兩個婆娘打成一團(tuán)，后頭兩個漢子也差不到哪兒去，周邊則是陳家人和李家人憤怒對峙著。

    眼看混戰(zhàn)一觸即發(fā)，大河村的村長扯著腰帶往這邊跑，一路跌跌撞撞邊吼邊攔：“都別打了！都別打了！旁邊的人趕緊把他們拉開！你們誰敢動手我跟誰急眼！”

    村長一把年紀(jì)了，午間尋思著睡個午覺，才瞇一會兒就被自家孫子搖醒，說陳家人和李家人打起來了！

    這還得了??！聚眾斗毆，若是鬧出個人命，到時候鬧到縣太爺面前，大家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村長跑到近前，連忙招呼兩邊的人，氣得吹胡子瞪眼：“孫大牛吳二狗，你倆趕緊上前去把他們給我分開！打什么打，啊，到底打什么？是吃飽了撐得沒事干嗎？閑得慌都去給我開荒！還有你們幾個婆娘，趕緊把她們倆分開！在旁邊站著看什么？一個個像什么話！”

    村長發(fā)話，大家不敢不聽，陳大石和李大郎最先被分開，兩個漢子打紅了眼，拉人的孫大牛和吳二狗都被挨了兩拳。還好村長在旁邊看著，不然孫大牛和吳二狗指不定都要還回去，到時候又是一場混亂。

    幾個婦人一同出力才把方秋燕和周苗花拉開，周圍陳家人和李家人各自站在自家人身后，眼瞧著是誰也不肯就此罷休的模樣。

    村長氣得指著他們鼻子一陣罵，叫陳大石和李大郎各自把自己媳婦領(lǐng)回家收拾，這衣衫不整的模樣像什么話！

    然后才道：“有什么矛盾回頭再解決，眼下都先散了，各忙各的去！”

    方秋燕理了理頭發(fā)，頂著一張紅腫的臉，視線看向躲在李大郎身后的周苗花，惡狠狠道：“你若再敢亂噴糞，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說完沒等周苗花反應(yīng)，便被陳大石拉著率先離開。

    李家人落在后頭嘀嘀咕咕說著什么，顯然這事還沒完。

    桃花午睡醒來，衛(wèi)大虎已經(jīng)把院子圍得七七八八。

    她洗了個冷水臉醒神，見衛(wèi)大虎渾身汗，忙去灶房拿水瓢舀了半瓢水，嘴里小聲抱怨：“嘴巴都干裂了，怎不曉得舀水喝?！?/br>
    “想著一會兒干完再喝，差不多了?！毙l(wèi)大虎接過水瓢幾口便喝了個干凈。

    “慢點喝?！币娝麧M頭大汗，桃花掏出帕子想給他擦擦，手伸老直，還得墊腳才能夠上他額頭。她擦了兩下便覺得手臂酸得很，沒忍住瞪了他一眼，長恁高個作甚，擦個汗都不方便。

    媳婦給擦汗，衛(wèi)大虎站在原地樂得嘿嘿傻笑，也不知道彎個腰啥的，像缺了根筋一點不體貼。

    桃花被這個愣子弄得哭笑不得，隨意擦了幾下便收了帕子。院子被綠竹圍起來，瞧著比早晨那般亂七八糟的模樣順眼許多：“看著舒服多了?！?/br>
    衛(wèi)大虎點頭：“爹也是這么說，看著比之前順眼些?！?/br>
    他繼續(xù)忙收尾的活計，桃花去灶房拿掃帚清掃地上的碎屑，免得扎到腳。見衛(wèi)老頭不在家，桃花問了句爹呢，衛(wèi)大虎道：“去竹林那片看竹子了，沒那么快回來?！?/br>
    桃花點頭，想起睡前的打算，問道：“咱們家那兩畝地在哪兒呢？我想去看看，可以嗎？”

    “有啥不可以的，等我把手頭的活干完就帶你?！毙l(wèi)大虎說。

    “好?！碧一ㄐχ?。

    第12章 12

    ◎忍忍◎

    他們家的兩畝薄田正好在村的另一頭。

    村里的好田地落不到他們家，衛(wèi)老頭當(dāng)年下山，這兩畝地還是正巧遇到村里一破落戶人家的兒子染上了賭癮，追債的跑到家中要砍人，那家父母沒了法子，最后只能當(dāng)場賣地。

    “當(dāng)時我娘正鬧著要嫁給我爹，地是我外祖父出面買的，后來轉(zhuǎn)手賣給了爹?！毙l(wèi)大虎對桃花說起當(dāng)年的事，完全沒有揭自家老底的意識，“爹才從山上下來一無所有，渾身上下就兩塊裹身破布，外祖父和外祖母死活不同意娘嫁給他，是娘尋死覓活就認(rèn)準(zhǔn)了他，不讓嫁鬧著要投河呢?！?/br>
    桃花聞言臉蛋微紅，有種偷聽長輩秘密的羞怯，輕輕掐了他一下：“你、你咋能亂說長輩的事兒?！?/br>
    她那點力道跟撓癢癢沒啥區(qū)別，衛(wèi)大虎大咧咧伸出胳膊圈著她腰把人往上提起來，桃花腳下懸空整個人嚇一跳，以為他是不高興自己說他，便聽衛(wèi)大虎叫她小心腳下，底下有個坑：“你咋走路不看腳下，崴到腳怎么辦？”

    說罷，他又笑著道：“ 這些事是爹與我說的，我說給自己媳婦聽怎么了？又傳不到外人耳中?！?/br>
    桃花感覺自己像只小雞仔，拍他胳膊叫他放自己下來：“你開口提醒我便是，這樣像什么樣子，叫別人瞧見了要笑話我的?！?/br>
    “誰敢笑話你？”衛(wèi)大虎把她放下來，咧嘴笑，“婆娘家的事我不好插手，男人家的事我就沒在怕的。咱們村沒有一個男人是我對手，誰家婆娘若敢胡咧咧，我不打她，我打她男人去，叫她男人晚上回家收拾她?！?/br>
    桃花被他逗得不行，小夫妻倆一路小話，走過僻靜的墳頭坡，不多時便瞧見了村頭那顆大樹。

    桃花是新媳婦，不認(rèn)識幾個村民，她安靜待在衛(wèi)大虎身旁，聽他和村里人打招呼，若是沾親帶故，他便介紹給桃花認(rèn)識，叫她喊人。

    “大虎，你帶著媳婦這是要去哪兒？”一個杵著拐杖的老頭從不遠(yuǎn)處走過來。

    衛(wèi)大虎連忙喊人：“三叔公，我?guī)一ㄈヌ锢锟纯?。?/br>
    衛(wèi)家在村里沒有親族，衛(wèi)大虎認(rèn)的都是外祖那頭的親，他小時候分不清關(guān)系，便跟著兩個表兄喊人。三叔公是陳家前任族長的同胞親兄弟，如今的族長是他親侄兒，在族里輩分最高，在本家極有威望。

    衛(wèi)大虎介紹桃花給三叔公認(rèn)識，桃花站在衛(wèi)大虎身旁，乖巧得很：“三叔公。”

    三叔公點頭：“嗯，改日叫大虎帶你上門認(rèn)認(rèn)人?！?/br>
    桃花點頭應(yīng)是。

    三叔公扭頭看向一旁的衛(wèi)大虎，衛(wèi)大虎懂事地彎下腰，讓長輩夠著脖子瞅他太不像話。三叔公見他此舉，那是滿意的不得了，緩聲道：“還是你小子懂事，村里那些年輕人沒一個愿意彎下腰和我說話的?！?/br>
    “嘿嘿，那是他們不懂事?！毙l(wèi)大虎嬉皮笑臉。

    三叔公笑罵了他一句不正經(jīng)，開始說正事：“先前你大石哥家的和李大郎家的不知鬧了什么口角，在河邊洗衣裳的時候打了起來，本來女人家打架算不得大事，后來村里的婦人去叫你大石哥，你大石哥和那李大郎也了打起來，場面鬧得有點難看，若不是村長及時趕到攔了下來，就兩家人火氣上頭，指不定要鬧出什么事?！?/br>
    衛(wèi)大虎聽得直皺眉，李大郎居然敢打他哥？

    “眼下陳李兩家都不愿就這般算了。田先別看了，你帶你媳婦去你舅舅家看看，給壓個陣，免得叫那李家人認(rèn)為咱們陳家沒人了似的好欺負(fù)！”三叔公氣呼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