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露知道自己喜歡林泮，看見他在?身邊會開心, 吃他的時候很愉快，想一直和他在?一起。

    這是愛情嗎？

    她思考了很久, 才說：“我不知道。”

    “那為什么不考慮和我結(jié)婚？”東方康的口氣尋常得像在?聊買房, 為什么不考慮那邊的地?段呢, 也不錯啊，“我又不會管你。”

    鹿露皺眉：“這會讓我很為難?！?/br>
    東方康饒有?興趣道：“你想給喜歡的人?一個名分？那也簡單, 我們可以離婚?！?/br>
    鹿露不由齜牙，這叫什么，契約婚姻啊, 頓時有?豪門內(nèi)味兒了。

    不過，東方康的態(tài)度很隨意, 看得出不是誠心要和她結(jié)婚，只?是心中有?事, 找她這個老古董聊聊天, 紓解煩悶。

    她就直言不諱了：“不是?！?/br>
    “嗯？”

    “我不知道我對他有?多愛，但我愛他帶給我的生活?！甭孤墩J(rèn)真道, “和他在?一起，我過得很舒服, 我不想走出我的舒適區(qū)，你明白嗎？”

    她對林泮的愛有?多深，難說，迄今為止，輾轉(zhuǎn)反側(cè)有?過，糾結(jié)心疼也有?過，可沒有?撕心裂肺，沒有?魂牽夢縈，也沒有?非他不可，沒有?他就活不下去?了。

    假如除夕夜他真的走了，她固然傷心難過，但肯定會找下一個。

    拜托，喬納森這樣的超模美人?都倒貼，她還愁沒男人?嗎？

    在?一起后，明知林泮一心想結(jié)婚，她也從來沒有?承諾過婚姻。

    因為她還不想結(jié)婚。

    這樣以自?己為先，沒有?妥協(xié)過的感情，實在?不能違心拍胸脯說，對啊，我超愛。

    但鹿露沒有?動搖過自?己的選擇。

    她喜歡如今的生活。

    男朋友就在?身邊，美貌、賢惠、溫存，無微不至地?照顧她，她對其他男人?沒有?想法，不覺得沉悶乏味，也不想獵艷，每天不是玩就是想著明天去?哪兒玩，最?頭疼的是論文不會，考試掛科。

    這種感覺太舒服了。

    “和你結(jié)婚，就算你不在?乎，我自?己會糾結(jié)?！彼f，“我會煩惱會不會傷害到你，傷害到他，我這樣做真的對嗎？我是不是學(xué)壞了……很煩。”

    鹿露大搖其頭，“太煩了，我才不要?！?/br>
    天大地?大，自?己爽最?重要。

    東方康微微頷首，由衷道：“真羨慕你?！?/br>
    “你也可以啊?！彼f，“別?勉強(qiáng)自?己做不喜歡的事嘛?！?/br>
    東方康笑著搖搖頭：“總要有?個繼承人??！?/br>
    “呃?！甭孤稅勰苤?。

    誰讓他是個男人?呢。

    “你考慮過繼承人?的問題嗎？”東方康大概不忿于?她的置身事外，提醒道，“雖然你還年輕，但胚胎培育越早越好，男性的黃金生育期也就幾年?！?/br>
    鹿露瞪眼?。

    “你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br>
    “當(dāng)然沒有?！”她大叫，“我才二十一歲！”

    大學(xué)還沒畢業(yè)的年紀(jì)，就要考慮生育？太可怕了。

    “不能冷凍嗎？你不要騙我，我一個大活人?都凍了，還不能冷凍個細(xì)胞？”

    東方康忍俊不禁：“當(dāng)然可以，只?是從優(yōu)生優(yōu)育的角度說，冷凍不是最?優(yōu)選擇。對普通家庭而言，冷凍需要提前篩選基因信息，價格昂貴，也不是一勞永逸，如果胚胎培育時出現(xiàn)?問題就功虧一簣?！?/br>
    鹿露對普通人?的生活頗為好奇：“所以現(xiàn)?在?的人?都是直接生？啊不，受孕？”

    “人?造zigong的費(fèi)用可以走社保，胚胎篩選的費(fèi)用也不高?，比冷凍細(xì)胞劃算很多。”他道，“而男性的遺傳信息在?二十歲左右最?好，早婚才成為趨勢?！?/br>
    鹿露終于?懂了，氣得把薯條全塞嘴里。

    “你嚇我?！彼X得他在?報復(fù)。

    “我是在?提醒你。”東方康唇角彎起弧度，話卻很嚴(yán)肅，“小露，冷凍人?的案例還是太少，沒人?能確定你的遺傳信息是否會發(fā)生變化。何況這三百年間，人?類經(jīng)歷過有?史以來最?可怕的基因污染，你的基因能不能適應(yīng)當(dāng)代?還是未知數(shù)。”

    鹿露頓住。

    “早點(diǎn)生，如果有?問題，還能有?彌補(bǔ)的機(jī)會。”他拍拍她的肩膀，“你不想養(yǎng)，可以給我。”

    “噗——”她差點(diǎn)把薯條吐出來，“啥？”

    東方康道：“你不想結(jié)婚，也不想現(xiàn)?在?就養(yǎng)孩子，對不對？”

    “對，但……”

    她話還沒說完，他就繼續(xù)道：“先別?急著拒絕，聽我說完?！?/br>
    鹿露苦著臉。

    她變成了什么瑪麗蘇體?質(zhì)，怎么還有?大少爺追著和她生孩子。

    “當(dāng)代?人?的婚育已經(jīng)和21世紀(jì)完全不同了，jingzi捐贈和卵子贈與都合法合規(guī)，它們只?是一組普通的細(xì)胞，和獻(xiàn)血沒有?本質(zhì)區(qū)別?。”東方康道，“從受孕到分娩都在?醫(yī)院完成，你我之間沒有?直接關(guān)系，你明白嗎？”

    鹿露：“不明白……”

    他思索道：“舉個不恰當(dāng)?shù)睦樱闶震B(yǎng)了一個孩子，我和你的關(guān)系，就好像你和孩子的生父母之間的關(guān)系。你我可以是朋友，可以是陌生人?，只?不過我們恰好都是孩子的撫養(yǎng)者?！?/br>
    “也許你說的有?道理，但非得這樣嗎？”她抗議，“我們不能是純潔的朋友關(guān)系么。”

    “當(dāng)然，我也只?是突發(fā)奇想?！睎|方康道，“覺得這是個不錯的主意。”

    鹿露吐槽：“哪里不錯了？”

    “你有?一大筆財產(chǎn)，總要一個繼承人?，你知道怎么培養(yǎng)她接手這么多的財富嗎？”

    鹿露哽住了，想爭辯，又被他笑著阻止：“想說不需要她多么厲害，過得健康快樂就行？小露，就算是養(yǎng)一個普通孩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自?己都還是一個孩子。”

    “……”禮貌嗎你。

    “如果你有?合適的婚配對象，我不會自?討沒趣，但我沒記錯的話，你的小男朋友是保育院出身吧？”

    鹿露維護(hù)林泮：“保育院怎么了？”

    “我沒有?褒貶的意思，只?是就事論事?！睎|方康道，“他沒有?父親，恐怕不知道怎么樣做一個父親?！?/br>
    鹿露沒法反駁。

    林泮連怎么做孩子都不知道，父親對他來說，也許只?是書?本中的概念。

    “我不是說你們不能養(yǎng)育孩子，但他需要學(xué)習(xí)——噢，我忘記提醒你了?！睎|方康停住腳步，歉然道，“你不能只?有?一個孩子，多生幾個，還有?，父親不要是同一人??！?/br>
    鹿露：“……”

    “基因遺傳就像買彩票，比父母差的幾率很大，小贏的概率也有?，贏大獎需要萬中無一的運(yùn)氣?！彼麌诟?，“獨(dú)生子女在?我們這樣的家庭不是好選擇，太容易一賠到底，你也不想生出個紈绔子弟，把家產(chǎn)全部賠光吧?！?/br>
    她面無表情：“實不相瞞，我沒想過?！?/br>
    “該想想了，沒人?為你打算，你要多為自?己打算?！彼敛蝗萸榈?剖析她的處境，“多生幾個不同的孩子，只?要有?一個爭氣，就能看顧兄弟姐妹。”

    鹿露：“……”

    “我尊重你的婚戀觀，但你的生育觀……”東方康望向她，深深道，“你要明白，你的孩子屬于?24世紀(jì)?！?/br>
    她愣住了。

    陽光照在?明鏡似的湖泊，微風(fēng)起漣漪。

    “是不是不太能接受我說的話？”他笑問。

    她點(diǎn)點(diǎn)頭，想說什么接受不接受的，腦子都成土豆泥了。

    “沒關(guān)系，你當(dāng)我隨便說說，也隨便聽聽?！睎|方康道，“和我生一個女兒，我們共同撫養(yǎng)，平時由我照顧。我不敢說一定能把她培養(yǎng)成了不起的人?，至少能給她提供最?好的教?育，教?會她怎么處理自?己的財產(chǎn)，怎么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她會有?祖父輩的疼愛，有?年紀(jì)相仿的表兄妹，有?一個大家庭支持依靠。”

    鹿露沉默。

    “她會繼承你我在?宇宙醫(yī)療的股份，今后不管是進(jìn)入公司，還是享受生活，都沒什么好擔(dān)心的，也有?能力?照顧弟弟meimei?！彼戳怂谎?，“等到你知道怎么養(yǎng)育一個孩子，可以和你選擇的男人?生第二個、第三個，你的財產(chǎn)足夠他們過上富足的生活?！?/br>
    鹿露沒忍住，問他：“父母不相愛，甚至是陌生人?，孩子能幸福嗎？”

    “孩子不一定非得是愛的結(jié)晶?！睎|方康道，“父母愛孩子更重要?！?/br>
    她：“……”

    “非要和愛情掛鉤，才對孩子不公平?！彼魄扑?，微哂，“這話可別?和小孩子說，現(xiàn)?在?很多孩子都是單親。”

    鹿露閉嘴了。

    半晌，咕噥道：“反正我不能接受?！?/br>
    “那就以后再說?！睎|方康和她聊了一堆有?的沒的，心情似乎好轉(zhuǎn)不少，“天快黑了，回去?吧?！?/br>
    鹿露幽幽道：“你老實承認(rèn)，是不是看我幸福你心里不平衡，找點(diǎn)事讓我煩？”

    “怎么會呢。”他詫異，“我真心為你打算?！?/br>
    “信你有?鬼！”鹿露把奶茶杯丟進(jìn)垃圾桶，“再見?！?/br>
    -

    是夜，滾完床單。

    鹿露賢者時間不想睡覺，和林泮聊了聊下午的談話。

    末了問：“你怎么想？”

    林泮神?色遲疑，眼?底浮現(xiàn)?出罕見的迷惘。

    父親這個詞匯對他太過陌生，就好像課本中的喜馬拉雅山，知道它的巍峨，贊頌它的宏偉，卻從未親眼?目睹，心中只?有?遙遠(yuǎn)的崇敬。

    鹿露一看就懂了：“你沒想過?！?/br>
    他歉疚地?點(diǎn)頭。

    “那你現(xiàn)?在?想想?！彼叽?。

    林泮不知道該想什么，如實道：“東方先生說的有?道理，他會是個好父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