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社會一直都?是這樣，只不過有人欣然享受，有人渴望加入，有人視而不見。

    她再看不慣，又能?怎么樣呢。

    鹿露也知道自己在說傻話，可不說就好?像和他們同?流合污似的，不吐不快。

    “啊啊啊啊——”她把頭埋進柔軟的羽毛枕頭，大力捶它，“惡心！”

    喬納森安靜地?注視著她。

    年輕女孩子?的善良和原則不是什么罕見的東西，今夜這般珍貴，追根究底，還是因為她原本屬于彼方吧。舍棄自己的特權(quán)而追求公平的人，很難不令人好?感頓生。

    “你不喜歡，離遠點就是了?！彼f，“除此?之外，也沒有什么辦法?！?/br>
    鹿露重重嘆氣，問?他：“你就是這樣嗎？”

    “是的?！眴碳{森攤攤手，“我的原則是明哲保身，少管閑事，盡快走人——你會失望嗎？”

    鹿露搖頭。

    那間屋子?污濁橫流，戰(zhàn)戰(zhàn)兢兢保全自己已殊為不易，哪有余力再施舍旁人。就好?像她，撞見的第一反應(yīng)也是離開，而不是沖進去給他們一人一個巴掌，現(xiàn)在回到溫暖的房間，才?有做點什么的勇氣。

    但又能?做什么呢？她也有顧忌，東方家已經(jīng)?很麻煩，再樹立敵人哪里應(yīng)付得來。

    讀書的時候沉迷拯救世界的熱血動漫，生病了才?知道，能?過好?自己的一生就已經(jīng)?是英雄。在新世界保住自己的財富和人生就很費力了，即便痛恨黑暗，她也沒有能?力改天換地?。

    “我和你其實沒什么區(qū)別。”鹿露沮喪，“我也一樣沒用?！?/br>
    “怎么會，你來救了我?！眴碳{森道，“你來了，我才?好?走，你至少救了我。”

    有很多邀約不能?拒絕，有很多倒酒不能?不喝，無數(shù)次產(chǎn)生沖動，把過量的藥放進酒杯，送這群家伙歸西，可現(xiàn)實總會令人清醒，繼續(xù)強撐笑臉周旋。

    沒辦法，世界就是這么不公平。

    他們掌握游戲規(guī)則，而他只是一個npc。

    “那你應(yīng)該早點和我說的?！甭孤对较朐胶ε?，“假如我沒趕得及呢，如果我有別的事呢，你也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人不能?一直指望別人。”

    她苦口婆心地?勸說，“我都?過了等白馬王子?……”等等，現(xiàn)在還有這種?說法嗎？急急剎車，差點咬舌頭，“呃，你聽過白馬王子?的故事嗎？”

    “我不確信知道的是不是你說的意?思?！眴碳{森回想，“好?像是指童話故事里出生貴族，條件優(yōu)秀的男性，不愿意?和領(lǐng)國公主結(jié)婚，非要和平民少女在一起的人物？”

    鹿露：“啊——”

    雖然這么說好?像也不錯，但怎么怪怪的。

    三百年到底發(fā)生了多少事啊！

    “算了，”被打了個岔，鹿露再也維持不住剛才?成熟的樣子?，搖晃腦袋，“不重要?！?/br>
    瞎聊一通又發(fā)泄過，縈繞在胸口的悶氣不知何?時消散了，胃也不再胡亂蠕動，乖乖匍匐在腹腔，安靜地?像吃過糧的小貓咪，喉嚨也不再干澀，只有淡淡的橙子?味。

    她忽然困倦：“我要睡覺了。”

    “好?吧?！眴碳{森起身下?床，替她拉好?被子?，“希望我明天能?留下?來?！?/br>
    鹿露：“……”

    “給我個吻。”他彎腰，俯身貼近她的臉孔，“別小氣?！?/br>
    鹿露只好?在他唇角碰了一下?。

    喬納森微微側(cè)頭，唇瓣貼住她的嘴唇，停留了會兒才?分開：“晚安。”

    “……晚安。”

    -

    這天晚上，林泮沒有睡好?。

    他十二點左右入睡，之后醒過好?幾次，唯恐鹿露不舒服需要醫(yī)生，睜眼看一眼消息才?能?安心闔眼，斷斷續(xù)續(xù)睡到五點左右，干脆起床。

    酒店配給的廚師八點才?上班，他在廚房做了點吃的，見冰箱里還有食材，便淘米下?鍋，燉一盅熱粥。

    喬納森六點下?樓，沒踏進廚房就聞見稻米的香氣。

    “煮了粥？”他問?。

    林泮道：“面?包要等一會兒，你要煎蛋嗎？”

    “我自己來好?了?！眴碳{森按下?咖啡機，先喝一杯濃縮，然后熟稔地?挽起袖子?，磕兩個雞蛋攪勻，下?鍋翻炒。他生在一個大家庭，又是老大，簡單的烹飪難不倒他，沒多久，金黃噴香的煎蛋卷就出鍋了。

    烤爐里飄出麥子?的香氣，林泮拿出烤好?的歐包，切成大小均勻的片狀。

    喬納森問?：“有酸奶嗎？”

    “應(yīng)該在倒數(shù)第二層?！绷帚此谎?，“醒酒藥在櫥柜。”

    “我已經(jīng)?醒了，本來昨天就沒喝多少?！眴碳{森掰根香蕉，切片放進酸奶碗里，撒點藍莓和燕麥，“醫(yī)生什么時候來？”

    林泮道：“等鹿小姐醒了再說，你有什么不舒服嗎？”

    “沒有，只是問?問??！眴碳{森考慮了下?，拿了片最小的歐包，“謝謝?！?/br>
    “不客氣?！?/br>
    兩人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吃完了早餐。

    之后，喬納森慣例健身，林泮則開始詢問?云享的公務(wù)機服務(wù)，把“北京”“上?！钡穆肪€圈出來。

    窗外從寂靜變得熱鬧，還有一架醫(yī)院標(biāo)志的直升機掠過，載走了什么人。陽光漸漸熾熱，驅(qū)散昨晚的污垢，海島重新變得明媚澄澈，好?像被海浪清理?過的沙灘，露出美好?悠閑的一面?。

    十點鐘，鹿露穿著家居服下?來。

    “早飯吃什么？”她問?。

    已經(jīng)?上班的廚師立即道：“我們準(zhǔn)備了云吞、牛rou湯面?、葷素包子?和糕點，還有玉米粥、黑米粥和山藥rou絲粥?！?/br>
    鹿露想想，道：“我喝點白粥好?了。林泮——”

    “鹿小姐有什么吩咐？”林泮問?。

    “我不想待在這里了。”她說，“我想去別的地?方逛逛。”

    林泮問?：“云享下?午有一班飛上海的航線，北京明天上午才?有。”

    “那就去上海！”鹿露拍板，“十點多了，來得及嗎？”

    林泮道：“應(yīng)該沒問?題?！?/br>
    “那就走，我吃過早飯去和樂樂說?！彼贿呎f，一邊看向燉爛的白粥，考慮是加糖還是就咸菜。

    “好?的，那我去安排。”

    林泮回復(fù)了云享的對接人，付掉定金，隨后和cc一起收拾行李。

    cc焦頭爛額：“這就走了？我自己的還沒收好?呢?！彼詾橹辽贂趰u上待十天。

    “那你去收拾自己的。”林泮說，“我來收拾鹿小姐的東西?！?/br>
    cc吃驚：“你東西都?收拾好?了？”

    “嗯。”他的行李只有一個22寸的行李箱，除卻衣物和必需品，什么都?沒有。

    cc暗暗搖頭，林泮的樣貌、能?力和抗壓本事都?很出色，就是太冷情了，讓人覺得有距離感：“謝謝了，我馬上收好?過來幫你?！?/br>
    “好??！?/br>
    cc走了，鐵姨去聯(lián)系酒店安排游艇接送，林泮蹲在衣帽間里，一件件收拾東西。

    過了會兒，門外傳來腳步聲。

    他頭也不抬：“我快收拾好?了。”

    “這么快？”來的卻不是cc，是鹿露，她換了套運動衫，擼起袖子?，“我和喬說了，他居然愿意?和我一起去。欸，這個我自己來好?了，你自己的收拾完沒有，別來不及?！?/br>
    林泮笑了：“我東西少，早就收好?了?！?/br>
    “那是我東西太多了，怎么這么多箱子?，其實沒必要帶這么多衣服嘛?！甭孤独_抽屜，把里頭疊好?的衣服卷卷，塞進行李箱，“我和樂樂說我吃海鮮拉肚子?了，想去上海吃本幫菜，她居然信了，還說讓我去挑飛機，我說我才?不要她的二手貨，我喜歡就自己買一個?！?/br>
    林泮一邊將她弄亂的衣服重新規(guī)整，一邊安靜傾聽。

    心情像流動的陽光。

    第63章 又見魔都

    云享的私人飛機并不比東方樂的高檔奢華, 只能說中規(guī)中矩，該有的都有而已。但隨著飛機騰空，檀香山逐漸渺小, 東方樂的私人島嶼退化成小黑點, 鹿露心頭?最后的陰霾也煙消云散。

    她可以輕易離開，瀟灑抽身，沒有人能傷害得了她，那有什么值得害怕的呢。

    余下的不過是惡心。

    惡心的東西很多，就當(dāng)是?一坨大便, 繞開走就好了。

    她坦然許多，也就不再?放在心頭?, 反而好奇起?上?，F(xiàn)?在的樣子?。

    按照林泮的說法, 魔都延續(xù)了它古老的碼頭?功能, 是?環(huán)太平洋最大的交通樞紐，大量在地球生產(chǎn)的商品在此交互, 再?轉(zhuǎn)運到不同的發(fā)射點，運輸?shù)叫l(wèi)星城供人類生活。

    很多大型企業(yè)的總部就設(shè)立在此，形成一個?長三角的城市群帶。

    這?是?地球最繁榮的地方, 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之一。

    事?實也正是?如此，私人飛機降落在魔都機場時, 已經(jīng)是?晚上七點多，可整座城市燈火通明, 與鹿露的記憶幾乎沒有差別, 她甚至還能看見東方明珠塔。

    雖然這?個?標(biāo)志作為景點一言難盡，可地標(biāo)就是?地標(biāo), 鹿露看見它，就穿越了時空, 又看見了自己的家。

    她立即決定?撥通訊給章韻：“章經(jīng)理?！?/br>
    “鹿小姐，晚上好?！闭马嵑孟穸男r在線，給予可靠周全?的服務(wù)，“有什么能為你服務(wù)的？”

    鹿露問：“我記得你以前說過，銀行也有地球置業(yè)的業(yè)務(wù)?！?/br>
    “是?的。”章韻全?無意外，自從?鹿露出發(fā)前往地球，她就預(yù)料到了這?一天，“您有什么想法嗎？”

    “在上海買套房，大概要多少錢？”她問，“地段和戶型都比較好的那一種?。”

    章韻敲擊虛擬鍵盤：“目前上海在售的房源中，最好的是?佘山別墅和江景公寓兩種?類型?！?/br>
    鹿露說：“我要黃浦江邊的公寓好了?！?/br>
    “那么您一定?要看看陸家嘴的tot公寓，目前地球上最昂貴的公寓大樓之一，高111層，底下是?亞洲第一的酒店品牌霧頤，據(jù)說靈感來源是?封建時代貴族聚居的烏衣巷，現(xiàn)?在也仍舊是?名流富豪青睞之地。”章韻念誦提前準(zhǔn)備好的功課，好像信手拈來，“1-60層是?酒店，60層到111層為私人住宅，每層樓僅有東西兩套，面?積在400-600平左右，中間有一個?空中花園間隔，正對面?就是?黃浦江的景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