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認的白月光是黑心蓮 第2節(jié)
宋隨腳下生風,三兩步停在禪房門口。 屋里一片黑,看不清什么情景。 他抬手扣在門上,扣門聲輕緩,語氣也淡淡,與身后一派劍拔弩張的氛圍截然相反。 “梁姑娘,大理寺辦案,勞煩把門打開。” 半晌,屋里才漸漸傳出人聲。 那道聲音細弱,語調(diào)柔婉,并不見慌亂。 只聽她慢慢回道:“大人勿怪,我昨夜睡前忘了關窗,吹了一夜風,如今頭昏腦脹,怕是下不來床。若是要找人,不如去后頭的屋子再找找,我這里的確是沒有的?!?/br> 話畢,她似乎攏著袖子咳了兩聲,聽上去還真是吹了風受了涼的模樣。 梁昭掙脫桎梏,忙追上來,急急拍門:“雁雁,你怎么樣,要不要去看看大夫?” 宋隨聽完梁雁的話,并不急著離開,他低著頭沿著墻角往屋子側邊走去,在聽見“雁雁”這兩個字時,腳步似是一頓,又在看見關得嚴絲合縫的窗子時,目光漸漸銳利起來。 此時耳邊響起梁雁的聲音,她溫聲說著沒事,就和如同方才同他說屋里沒人一樣,冷靜得不像個養(yǎng)在閨閣的姑娘家。 宋隨于是抬頭往屋后看去,月光籠在眼前這禪房上,向后投下一團暗黑的影子,那影子暗沉沉的,和看不清模樣的后山融在一起。 只是這后頭哪里還有屋子? 他眼色微沉,回過頭朝人群里的莫春羽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莫春羽見狀上前拉過梁昭,幾人退到院門入口處,不再發(fā)出聲響。 接著伴著老窗子‘咿呀’的一道輕響,宋隨翻身入了屋子。 第2章 幾近夜深,外面的動靜漸漸消了,看來屋外那一群人應該是已經(jīng)離開了。 雖是寒涼冬夜,但經(jīng)歷這一番動靜,梁雁的后背都沁出了一身汗來。 她不安地抬眼盯著屋外,也不知那個敲門的官員和爹爹有沒有聽出來她的弦外之音。 “算你識相!”身后舉著刀的黑衣人松下一口氣,按在梁雁肩頭的手使了力氣,正要推著她出門好叫她帶他出去。 肩上那力道壓得她動彈不得,只得跟著他的動作走。 只是若就這么帶著他出去,等他發(fā)現(xiàn)屋子背后并沒有什么房間,知道她方才與屋外官員的對話其實是在暴露他的位置,那黑衣人惱羞成怒之下,她未必還能活著回來。 想到這里,梁雁藏在寬大袖袍下的手死死捏緊,手中捏著的是一根銀簪。 與其如此,倒不如……她稍稍放緩了步子,一只手悄悄抬起。 這時候側窗邊忽地吹進來一股冷風,隨著窗子‘咔噠’合上的聲音,梁雁額前的碎發(fā)被掠起,帶進來一股令人瑟縮的冷意。風停后,屋子里陡然多出來一個人。 沉眉冷眼,黑衣肅立,帶著股冷冷肅殺氣。 三人靜立,六目相對,屋內(nèi)霎時間落針可聞。 那挾持著梁雁的黑衣人率先開了口:“宋隨,你再靠近半步,我就殺了她!” 脖頸上的寒刀往里壓了一寸,梁雁順勢抬起下巴,身形發(fā)顫,再不敢動彈。 刀鋒下的女子身形單薄瘦弱,眼睫輕顫翕動,如一只被折了翅的雨燕,無助失措。 宋隨往里走了一步,那刀鋒便跟著往上又近了半分,只見她愣是緊抿著唇,沒發(fā)出半點聲響。 他眼下暗影流動,像是在發(fā)笑,接著無所謂一般地開口:“你主子既吩咐你來看著我,你便早該知曉我是個什么樣的人。一個人質罷了,殺便殺了,與我何干?” 殺了便殺了?這上京城里的官都是這么當?shù)拿??簡直沒有人性! 梁雁求救的眼神再一次投向宋隨,企圖喚醒他最后一分良知。 可他卻低頭去摸自己腰上的佩劍,好似真不在意她的死活。 只是動作間,見他左手微垂著,隱隱可見從里頭翻出的一小截紅色的袖角。另一只手攏著劍柄,指尖微抬,指的正是左手小臂的方向。 他這般動作,定有深意! 梁雁微喘口氣,思緒流轉,隨即反應過來,于是捏緊手中的簪子,用足力氣,猛地扎在黑衣人的左手小臂上。 那人吃痛,驚呼一聲便松了刀,宋隨也利落地抽出了佩劍,劍鋒凜冽破風,撲面而來。 她趁亂踉蹌著往前跑,哪知才抬起一只腿,身后人反應過來,暗罵了聲“賤人”,對著她的后背踢了一腳。 巨大的沖擊力襲來,梁雁不受控制地往前撲過去,而宋隨古井無波的臉上終于閃過一絲慌亂,臨時抽劍卸力,混亂中被她壓住,兩人雙雙倒在地上。 黑衣人一腳踢開窗子逃了出去,于是外頭的月光從窗口瀉下。 冷白色的,落在身下人的眉骨上,給他鍍上了層透亮的銀光,便就顯得這人溫雅淡然,好似美玉。 偏偏眼下藏兩片暗影,暗色流轉,好似深不可測。 且他眉目之間顏色很濃,瞳色深深,被他盯著看時,便好似眼前有一道旋渦,好像稍不留神,就能陷進去。 她瞧見他緩緩開口,問的是:“你叫什么?” 梁雁眼睫忽閃,驚魂未定,一字一字回道:“梁……雁?!?/br> 還以為她是真不怕,原來是只紙老虎。他面露嫌棄,追問:“雨燕的燕?” 見他神色無端嚴肅起來,梁雁迅速搖頭,聲音卻是清潤無辜:“鴻雁的雁?!?/br> 慌亂中自己的一只手還搭在他的胸口,手心下的心跳穩(wěn)健有力,她心里的思緒卻紛亂不堪。她不禁疑惑,宋隨為何要問她的名字? 這與他今夜要抓的人應該沒什么關系吧。還是說,他就是單純地想要關心她。 那這樣的話,下一句該是要安慰她,叫她不要害怕了。看來自己方才應該是誤會他了,這人多少還是帶些人情味的。 她耳后升起熱意。 “你還要在我身上待多久?” 一聲冷斥打斷她的思緒,梁雁頓時有些尷尬,手忙腳亂地從他身上翻身下來,呆坐在地上,腦子里不知是在回想方才橫在脖子上的寒刀,還是在別的什么。 他神色不耐,起身往屋外走去,“鴻雁展翅,遨游天際,可不像你這般呆頭呆腦,膽小畏縮?!?/br> “我沒有……”她反應過來,想要反駁,宋隨卻不給她機會,快步出了門。 接著只聽見外頭傳來他的聲音:“莫春羽,卸了他的下巴。” 就和剛剛那句‘殺了便殺了’一樣,又冷又硬的語調(diào)。 望向他離開的背影,梁雁心里嘀咕,這人長得雖還過得去,可脾氣是真臭。 她皺了皺眉,也準備出去,起身之際卻瞥見地上有個物什。 她又坐回去,拾在手里。 對著月光仔細看,是一塊荷花式樣的佩,尾處是一顆烏色的檀珠。 她眼眸忽地一亮,鎖著的眉頭也漸漸松開,原來是個‘越’字。 這時候梁昭和盈雙也進了屋子,兩人將梁雁從地上扶起來,見她怔怔愣愣的,好似丟了魂一般,梁昭忙問道:“可是傷了哪,要不要緊吶?” 盈雙從衣桁上取了外袍來給她披上,見了梁雁背后的腳印,驚道:“小姐,那賊人還踢了你?” “哪兒呢,我看看!” “老爺,在這兒呢,后背上?!?/br> “賊人真是好大一張腳,給咱們雁雁都踢傻了,我非得出去也給他兩腳不可!” “老爺,我也去!” 那兩人在耳邊聒噪著,梁雁伸手拉住,無奈道:“我沒事。” “真沒事?” 梁雁點頭,接過盈雙手里的外袍穿上,稍攏了攏袖口便提步往外走,腳步急切。 兩人雖不知她出去做什么,卻也連忙跟著出來了。 先前拿刀挾持她的黑衣人一翻窗就被外頭等著的人拿住了,現(xiàn)下已被他們綁了起來,下巴松掛著,說不出話來。 引幾人進來的和尚朝著宋隨施了一禮,“多謝大人出手相救,還寺中一片安寧。眼下已夜深,夜路難行,不如諸位今夜先在寺里住下,明日一早再回城去?!?/br> 這個時辰城門已落了鎖,此時回去難免要驚動旁人,節(jié)外生枝。 宋隨于是朝和尚點頭,和尚轉身帶路,一行人眼朝著院門走去。梁雁剛從屋里出來,腳步匆匆,趕忙追上,喊道:“宋大人。” 是屋里那個膽小的人質。 宋隨聞言回頭,眼簾輕垂,好似打量,“有事?” “方才在房中,多謝大人提點相救”,梁雁捏緊手里的玉佩,上前兩步:“我想問大人……” “舉手之勞?!彼坞S未等她說完,敷衍一句后便匆匆回身,隨著那幾人出了小院。 玄色衣袍翻動,沒有任何停留。 夜風乍起,冷意從脖頸里漸漸往下躥,望著幾人離去的背影,竟覺著手里的玉佩卻好像有了些淺淡的溫度。 低頭看向手里的玉佩,梁雁嘴角無意識勾起,眼中也帶上笑意,絲毫不像個剛剛才被劫持的人。 她雙手收攏,握緊手里的東西,真是奇怪,方才還覺得宋隨冷漠無禮,不通人情,眼下瞧他竟也順眼了許多。 算了,反正他明日還在,大不了明日早些起來,再將東西還給他好了。順便再問一問,當年在江寧月河邊,救她性命的,是否是他? 這么想著,梁雁便扶著盈雙的手回了房間。 不知是否是得見舊物的緣故,后半夜里,她又夢見了十四年前在江寧的那一晚。 梁昭是江寧人,家中有一個兄長梁恒,兄弟倆從小在江寧長大。 父母在兄長梁恒成婚不久后離世,梁昭與兄嫂二人一同生活,等到梁昭與孔令珊成婚時,他恰好被調(diào)任去墨縣。夫妻倆便離開江寧,在墨縣生活。 只是墨縣窮苦,與江寧相比,樣樣都落后。而梁雁出生后,梁昭擔心她若跟著自己在墨縣,既上不了好學堂,未來也難許上好人家。 不忍女兒跟著自己一起吃苦,便將她托付給兄長寄養(yǎng)。 梁雁就這樣在大伯家養(yǎng)著,日子雖說是吃穿不愁,可梁恒家的一雙兒女脾氣霸道,寄人籬下,總是免不了要吃些苦頭。 那一年上元節(jié),梁恒一家?guī)е诮瓕幍脑潞咏稚峡椿簟?/br> 她喜歡熱鬧,但堂哥堂姐并不喜歡帶她一起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