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齊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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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蕊腳步輕快又綿軟,輕飄飄的,如墜云端。 服務(wù)生領(lǐng)她重新踏上回廊,走了幾步路,就到了洗手間。等她上完廁所出來,門口已經(jīng)沒有服務(wù)生的影子了。 日光,云彩,與池里的魚。 她倚在回廊欄桿上,伸手往前方抓了一把,好像能就那樣將在水里蹦噠個不停的魚抓起來似的。 那魚是在水里,還是飄在了天上? 她低低地笑了笑,很快活的笑。 她又在那玩了會空中抓魚的戲碼,半個身子都快從欄桿旁掉出去似的,才終于撇撇嘴,玩膩了。 陳蕊晃了晃腦袋,盡量想辨認(rèn)回去的路線,但她實(shí)在是太暈乎了,這時她聽見不遠(yuǎn)處傳來不知道誰的對話聲,她便抬腳走了過去。 一步、兩步、叁步。 她好不容易快走出拐角了,卻突然停下了腳步。 她隱約聽見了女人嗚嗚的哭泣聲。 她扒著墻角,微瞇起眼睛,窺了過去。 只見拐角的盡頭是一處八角涼亭,涼亭里坐著一人,穿著白色繡云紋絲綢長褂,他的面容被面前擱置的畫板擋住了,而另一人站在他面前,穿著霧粉色旗袍,光看那綽約的背影,就知道是齊夫人。 齊夫人伸手握住他執(zhí)筆的手掌,牽著往自己的臉上落,她垂著眸,眼淚一滴一滴砸落。 明明她是俯視的視角,卻像在仰望一樣。 “齊越,今天這么多人,你不能讓我就這么丟了臉?!?/br> 那被她握住手的人嘆息一聲,也不急著將手掙脫出來。他的手指沾到她臉上的淚花,蜷了蜷,道:“夫人,請自重……” 見她仍不放手,他密長的睫羽輕扇,復(fù)又滑開,露出底下一雙煙灰色的剔透眼眸,眼角一滴淚痣,浸了血般的秾艷。 灰與紅,極強(qiáng)烈的對比。灰似薄霧浸潤的晨寺,讓人心如止水,紅似夜半昳麗的霓虹,讓人貪嗔癡恨。 他像遺落凡間的神佛,只要他在那,便叫人心頭百轉(zhuǎn)千回,萬般渴望。 齊夫人望著他,眼里含著愛與恨,“如果不是為你,我怎么會嫁給你父親那種老頭子?” 齊越望著她,卻像隔了千山萬水,“但你明明也可以不嫁給他的,不是嗎?” 他微微彎眸,露出個純善的笑來?!澳闳羰菫樨?cái),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不少了,哪怕不入齊家族譜,也夠你花了。你若是為我……” 他將被攥在她手里的手指一根根撤了出來,將那惱人的淚花盡數(shù)抹在她的衣領(lǐng),薄唇一碰,那張慈悲面上便吐出蛇蝎般的話來: “你憑什么覺得,我會喜歡你這種賤人?” 齊夫人美眸微瞠,被“賤人”那兩個字刺得倒退半步。 “你明明、你明明……” 齊越眼里閃著愉悅的笑意,“我明明什么?” 不等她回答,他又緩緩開口,“我明明說過,我從不介意你是陪酒女出身?我明明說過,只要我父親死了,就沒有人能阻攔你嫁給我?” 他站起身,身量頎長,一下?lián)Q成他俯視面前的人了。他拿筆桿抵在齊夫人頜下,挑起,看著她那張風(fēng)塵的面容在他面前無所遁形。 他眼里是面對愚者而流露出的悲憫,“可是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根本不喜歡你?!?/br> 他笑眸彎彎,“你真蠢啊……”又喟嘆一聲,“和我那父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