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輕視

    程敟卻站著沒有動，客氣而疏離的說：“抱歉邵律，我還有事?！?/br>
    “要我去和你的同事們打打招呼？”邵洵似笑非笑的說。

    他這一招威脅很有用，程敟閉上了嘴，一言不發(fā)的隨著他上了樓。

    比起樓下的喧囂，樓上安靜得像是在另一個世界。進(jìn)入包間里，邵洵便窩進(jìn)了沙發(fā)里，他還沒說話，一直沉默著的程敟就先開口說道：“無論您信不信，我在面試前，并不知道您去了邵氏工作?！?/br>
    邵洵不置可否，吸了一口煙，視線落在她的身上，問道：“為什么想要到邵氏工作？”

    “不為什么，比起其他公司，邵氏的待遇更好，也更有前景。”程敟輕描淡寫的回答。

    邵洵吐了一個煙圈，漫不經(jīng)心的說：“你之前不是不打算換工作嗎？怎么突然想通了？”他曾幾次嘲笑過她的工作，但當(dāng)時她振振有詞的反駁了他。

    “如您所說，我那工作猶如雞肋?！鄙陨缘念D了頓，她接著說道：“我需要錢?！?/br>
    是，她需要錢，很需要錢。也許是因為今兒喝了酒的緣故，內(nèi)心竟有些脆弱，涌現(xiàn)出絲絲縷縷的疲倦來。她別開頭，不再去看那坐在沙發(fā)上的人。

    邵洵的視線卻是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隔了片刻后慢悠悠的說：“不過一份小助理的工作，能賺得了幾個錢。如果真的那么需要錢，我建議程記者……可以，走走別的路?！?/br>
    程敟哪里不知道他的意思，忍了又忍，才忍住沒有將面前的水潑到他臉上的沖動，起身站了起來，說：“如果邵律沒事，我先下去了?！?/br>
    她看也不愿意再看邵洵一眼，轉(zhuǎn)身就要往外邊兒走。

    但走到門口手才剛放到門把上，手就被人給摁住了。程敟掙扎了一下沒能掙扎開，不由得怒目而視，低聲說道：“請放開！”

    邵洵的手動也沒有動一下，反倒是握得更緊了一些，漫不經(jīng)心的說：“既然缺錢，為什么不告訴我？”

    他的力氣有些大，不知道是不是疼的，程敟的眼眶發(fā)紅，她很快抬起頭來看向了邵洵，問道：“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就和女妓一樣？”

    她的身體繃得直直的，明明是要落淚的，卻又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卻只更顯得嬌弱。

    邵洵盯著她，說：“我從沒那么想過?！彼偷偷膰@了口氣，柔聲說：“程敟你太愛鉆牛角尖，太過倔強(qiáng)。有時候，適當(dāng)?shù)能浫跻稽c(diǎn)兒，才更像女人?！?/br>
    明明是劍拔弩張的，程敟不知道怎么就變成了這樣兒。有眼淚從眼眶中滑下，她別過頭去，不去看眼前的人，說：“放開。”

    邵洵自然沒有放，反倒是伸出手臂環(huán)住了她，低笑著柔聲哄道：“好了，別鬧了。也別哭，待會兒下去被你的同事們笑話?！?/br>
    他說著就要抬手替程敟拭去臉上的淚水，誰知道還未碰到她的臉頰，就被她避開來。她抽出了自己未被控制住的那只手，一粒粒的開始解扣子，說：“邵律不就是想上床嗎？上了我是不是就能走了？”

    她的語氣冷漠，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這對邵洵來說算得上是一種折辱了，他幾乎是立即就松開了手，冷哼了一聲，說：“程記者也太高看自己了?！?/br>
    他說罷轉(zhuǎn)身往里邊兒走。

    程敟快速的系好扣子，一言不發(fā)的打開門匆匆離開。

    回到包間里，已有同事注意到久久沒回來，說她再不回來就要給她打電話了。程敟勉強(qiáng)的笑笑，說了幾句帶了過去。

    這一晚大家都喝了不少酒，程敟今晚的酒量倒是不錯，到最后還保持著清醒，將同事們一一的送上車，自己才打車離開。

    明明酒也喝了不少，但不知道為什么，躺在床上竟然久久無法入睡。酒意上來，腦子迷糊中卻又格外的清醒，腦子里想起那人今晚那些輕視的話來，眼睛澀得厲害，她有些恍恍惚惚的，胸口的位置竟然涌起了疼痛來，她閉上眼睛，克制自己什么都不去想。

    也許是想事兒想得多了，頭也痛了起來，迷迷糊糊的直到下半夜才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起來自然是頭痛欲裂，她匆匆的趕去上班，但還是遲到了幾分鐘，這個月的全勤沒了。她氣餒得很，一早上都打不起精神來。

    宿醉后完全沒有胃口，中午她本是打算胡亂叫個粥對付，但才剛準(zhǔn)備叫外賣，她的手機(jī)就響了起來。

    電話是周馳莘打來的，說路過這兒就在她單位樓下，讓她下去一起吃午飯。

    程敟只得匆匆的下樓去。

    她一直都沒精打采的，兩人在西圖瀾婭餐廳里坐下，點(diǎn)了菜后周馳莘就問道：“臉色怎么那么差？”

    程敟伸手揉了揉臉頰，讓臉上看起來有血色點(diǎn)兒，說昨晚喝了點(diǎn)兒酒。她打起了精神來，問他來這邊干什么。

    周馳莘是來這邊見客戶的，問她收到面試結(jié)果沒有，按常規(guī)來說，面試結(jié)果會在這幾天出來。如果通過，會通知再去復(fù)試。

    程敟氣餒的搖搖頭，說自己已經(jīng)不抱希望了。她仍在投簡歷，打算再去試試別家。

    周馳莘在找工作這方面雖然沒經(jīng)驗，但不知道是從哪兒看來的，說著用得上的經(jīng)驗。

    程敟聽著，最后搖搖頭，苦笑著說：“經(jīng)驗再豐富也沒有用，今年的職位都很緊張。我的同事們都在找，到目前為止，也只有那么幾個人找到自己心儀的工作。他們都說今年是找工作的寒冬，許多單位都在裁員，沒那么多招新人的?！?/br>
    這倒是事實，今年的經(jīng)濟(jì)不好，有許多小公司都面臨著倒閉的風(fēng)險。

    她說完又?jǐn)D出笑容來，安慰周馳莘，說：“不用擔(dān)心，大家都只是先找好后路，畢竟現(xiàn)在裁員的名單還沒下來，也許能好運(yùn)的留下也說不定?！?/br>
    侍應(yīng)生上了菜，周馳莘唔了一聲，沒再繼續(xù)這話題。

    下午都還要上班，吃過飯后周馳莘便離開。程敟站在路邊看著他的車駛離，一時就那么久久的站著，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邁動腳步，慢慢的回了單位。

    第97章 納悶

    此后的幾天里，程敟都在忙著找工作。周馳莘又給她推薦了兩家公司，她分別都投了簡歷過去，礙于周馳莘的面子，對方通知她面試。但最后都沒有成，她同人招聘的崗位并不符。

    在她完全不報任何希望時，她接到了邵氏人事部打來的電話，通知她去復(fù)試。這多少讓她有點(diǎn)兒措手不及，但還是很快就調(diào)整好情緒，前往邵氏。

    這復(fù)試來得突然，她不知道是不是周馳莘從中幫了忙。在過去的路上給他發(fā)了短信，告知她接到了邵氏讓去復(fù)試的通知。

    周馳莘很快打了電話過來，他顯然不清楚這事兒，得知這消息也很高興。鼓勵程敟抓住這機(jī)會，畢竟邵氏開出的薪資并不低。而且她應(yīng)聘的這個助理職位不是什么技術(shù)活，沒有什么合不合適，只要細(xì)心耐心，很快便能上手了。

    掛了電話，程敟仍是覺得納悶。那天面試的人，明明條件比她好的有些的許多人，她一直都是不抱任何希望的，沒想到竟然被通知復(fù)試了。

    只是不知道通知了幾人參加復(fù)試，程敟過去時并沒有遇到其他人。面試官并不是上一次的，這次是一中年女人。問的問題也并不刁鉆，都是些尋常的問題，程敟應(yīng)付起來比上次更游刃有余。

    談到最后，對方給了她一個星期的時間，讓她盡快辦理入職。

    程敟向人道了謝，心里到底還是納悶，沒忍住問道：“譚經(jīng)理，為什么是我？”

    譚瑛聽到這話手中收拾文件的動作頓了頓，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說：“論履歷，你的確不是最優(yōu)秀的，論經(jīng)驗，你的上一份工作和這職位完全不搭。我看中的是你的抗壓能力。我看過你的資料，你是單親mama，不會像那些小年輕一樣，動不動就辭職。這份工作說難不難，說容易也不容易，到時候你就知道了。也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任程敟如何也想不到，選中她的理由竟是這個。但無論如何，工作是定下來了。她再也不用投簡歷四處奔波了。

    這好消息她第一個告訴的是周馳莘，他向她道了恭喜，并要定地兒請客給她慶祝。

    程敟笑著拒絕了，說現(xiàn)在自己還沒入職。以后同一個公司上班，少不了要蹭他的飯。

    程敟第二天便遞上了她的辭呈，其實這些日子里，也陸陸續(xù)續(xù)的有人在走，這已是一件常事。

    只是老戴在看到她的辭呈時十分驚訝，問她怎么會想到要辭職。這次的裁員里，也有派系之爭。他之前不知道是否能保下自己手底下的人，所以什么都沒有說。這會兒才告訴程敟，名單已經(jīng)下來了，沒有她的名字，讓她不必?fù)?dān)心自己被裁掉。

    并讓她將辭呈收回去，他當(dāng)今天沒見過。

    但程敟想要辭職，不是一時興起的。老戴是失望的，她也算是他一手戴起來的人了，她吃苦耐勞，也不懼危險。他沒想到，她竟然也會轉(zhuǎn)行。

    得知程敟意已決，他雖是惋惜，并未再挽留。只讓她以后有什么事兒就給他打電話，不要因為離職就生分了。

    晚上程敟請幾個關(guān)系比較好的同事吃飯，本也邀請了老戴的，他沒到，說他在大家反而不自在，讓大家好好玩兒，到時候把發(fā)票給他報銷。

    這些日子人員的流動雖是大，大家也心照不宣的找著下家，但絕大多數(shù)都還在觀望。程敟那么利落的辭了職是大家都沒想到的。

    這頓散伙飯大家都喝了不少酒，但散得并不晚，十一點(diǎn)多就散了，明兒都還得上班。

    大家各奔東西，最后就只剩下程敟和徐晨兩人。徐晨開不了車，等代駕過來時她長長的吁了口氣，看向程敟，說：“沒想到你會是我們幾人中最先走的?！彼刂氐脑诔虜サ募缟吓牧伺?，說：“好好混，等以后你混得人模狗樣了，姐們兒去投奔你！咱們現(xiàn)在這活兒確實沒什么好干的，又苦又累還又危險，最重要的是工資也沒幾個。要不是還有那點(diǎn)兒信仰在，我也早他媽的不干了！”

    她同程敟不同，她一開始就是新聞專業(yè)的。

    程敟不知道在想什么，沉默著沒有說話。她想起當(dāng)初入行時，用熱血沸騰來形容也不為過，后來呢，后來在一次次的不過稿一次次的打壓中失去了動力。到最后，就學(xué)會了中規(guī)中矩，學(xué)會了沉默，學(xué)會了熟視無睹。

    一時兩人誰都沒有說話，隔了好會兒，徐晨才找了其他的話題說了起來。

    她的代駕很快便過來，程敟本是要自己打車的，但今兒徐晨沒讓，說是先送她回去。兩人在單位的關(guān)系是最好的，她這下走了她有些空落落的，以后飯搭子沒了，偶爾擺爛時也沒人幫忙了。

    這一晚上程敟洗漱倒在床上時已經(jīng)接近凌晨一點(diǎn)了，她一點(diǎn)兒睡意也沒有，面對一份新工作到底有些忐忑。還有就是在同一公司，以后少不了要碰見邵洵。

    程敟的心莫名的就有些空落落的，她睜大了眼睛看著黑暗中的天花板。她是不想自己有這些莫名的情緒的，可卻完全控制不住。

    她和邵洵之間算什么，頂多就是床伴。這是她從一開始就知道的?？涩F(xiàn)在，她又怎么會有這些亂七八糟的情緒？但好像也很正常。畢竟邵洵，論條件來說，已經(jīng)是她生活中觸摸到的天花板了，面對這樣優(yōu)質(zhì)的男人，很少有人能做到不動心吧？

    程敟克制著不讓自己去想，在黑暗中長長的吁了一口氣，無論如何，這段見不得光不健康的關(guān)系，到此打住是最好的。心臟悶悶的鈍痛著，她強(qiáng)迫自己閉上了眼睛。

    這一夜程敟又做了夢，她又一次的夢到了寒雨。以前她總是很少會到她夢中來，但近一年，她到她夢中的次數(shù)開始變得多了起來。她仍舊保持著以前的面容，也不說話，只是含笑看著她。

    醒來程敟就再也睡不著了，在床上抱著雙膝坐到了天明。

    第98章 忐忑

    程敟很快便辦理了入職，但卻沒有正式開始工作。她沒有任何經(jīng)驗，為避免出錯，上班的第一天譚瑛就將她交給了另一部門的肖助理，讓她好好帶帶她。

    但肖助理很忙，能指點(diǎn)程敟的時間少之又少，偶爾給她安排事兒，見她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樣子，又拿過自己去做了。

    程敟徹底的被晾了下來，唯一能做的事兒就是倒茶遞水叫外賣，但這顯然不是譚瑛要她學(xué)的東西。

    到邵氏上班三天，她都是最閑最無所事事的人。不只是肖助理忙，大家都忙，只有她找不到活兒干。她的心里著急，無所事事的也尷尬，只能自己去找關(guān)于集團(tuán)的資料看。以前忙時常常抱怨，現(xiàn)在才知道閑下來也是一件痛苦的事兒。

    她一直擔(dān)心會遇到邵洵，但上了幾天的班才知道，她遇到他的幾率十分十分的小，就連周馳莘也只在中午吃飯時見過一面。

    這天熬到了大伙兒都下班，她才跟著一起下班。運(yùn)氣倒還算是好，剛到公交車站就趕上了車。這時候已經(jīng)沒什么人了，剛找了一位置坐下，她的手機(jī)就響了起來，是徐晨打來的，她詢問她新工作怎么樣。

    程敟在她的面前沒什么好隱瞞的，說了自己沒事兒干的苦惱。徐晨倒不覺得有什么，什么事兒都有一過程，等慢慢熟悉就好了。

    說了工作上的事兒，程敟又說起了自己上下班的苦惱。她現(xiàn)在上班很麻煩，得轉(zhuǎn)兩趟車才能到。也就是說，她每天早上比從前要早上一個小時，才能不遲到。

    徐晨讓她換房子，這樣日積月累下來，鐵人也受不了。她說著讓她等等，不知道搗鼓了什么，過了會兒說道：“要不你搬來我這小區(qū)？我剛導(dǎo)航了一下，我這兒離你現(xiàn)在的公司不是很遠(yuǎn)，唔，也就一個來小時，不用轉(zhuǎn)車。”

    程敟詢問了她那邊的房租，在得知在她的承受范圍內(nèi)，便讓徐晨替她留意有沒有合適的房子。再離公司近的房子是租不到，租金不是她能承受的。

    不做同事又做鄰居，徐晨興奮了起來，讓這事兒包在她的身上，她明兒就在小區(qū)內(nèi)打聽，有合適的讓程敟周末過去看。

    程敟在一個星期后才漸漸的有了事兒做，她一直都是勤快的類型，前幾天雖是沒事兒做，但辦公室里的瑣事兒她只要見著都會做，偶爾下午大家都忙時還會自掏腰包給請大家喝下午茶。人說伸手不打笑臉，偶爾忙時也有人叫她做事兒，不懂也會稍稍指點(diǎn)一下她。

    她雖是沒經(jīng)驗，但并不是真的職場小白，很快便上了手，也會看眼色，中午同事們?nèi)コ燥垥r也會叫她一起。

    慢慢的熟悉了，她才知道那天譚瑛說的抗壓能力強(qiáng)是什么意思。這份工作名義上是助理，但一切瑣事私事兒都做。跟一個好的上司還好，遇到脾氣不好的上司則是動不動就被罵，她親眼見過年輕的女助理被罵哭。

    大家聊起這事兒，難免會問她是給誰做助理的。但譚瑛沒說，她也是一頭霧水。幾個同事又說起了最近入職的兩位邵家公子哥，不知道程敟是否會被派去跟其中一位。幾人正議論著，有高層過來，紛紛的閉了嘴。

    程敟見到邵洵已經(jīng)是一個月后，這天中午，她同幾個同事到西圖瀾婭餐廳吃飯，飯還沒扒兩口，就聽周圍的同事喁喁私語起來。她抬起頭，朝著幾人看的方向看去，就見邵洵在幾個高層的簇?fù)硐逻M(jìn)了西圖瀾婭餐廳，他一身深灰色的西裝，面容清冷，隨行的人正同他說著什么，他偶爾點(diǎn)點(diǎn)頭。

    “這位就是剛?cè)肼毜纳鄱?，以前是咱們?jì)城有名的精英律師，才剛剛回公司來的?！庇型碌偷偷倪厓荷险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