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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寶斐然 第71節(jié)

    雖然不太情愿,但既是去伍家吃飯,商明寶便從珠寶柜里抽出放戒指的一層,取出了伍柏延送的那一枚。

    說實話,這是她第一次認真正眼打量它。頂奢的出品精致度固然是無可挑剔, 但中規(guī)中矩得有些無趣。商明寶將其推入右手食指,又拉開頂層抽屜, 從絲絨托盤里小心地取出了澳白珍珠耳骨夾。

    溫有宜走起路來動靜輕柔, 更何況衣帽間還鋪了極厚的地毯, 因此直到她到了身后,商明寶才有所察覺, 還被唬了一小跳。

    她是做賊心虛呢,心里正想著跟向斐然的四點之約,一分一秒地捱著過。

    “耳飾要換一換?!睖赜幸硕嗽斠魂? 給出中肯建議:“跟裙子太順色了,分量也不太夠, 適合日常和下午茶,晚宴的話, 單薄了些。”

    商明寶抿了抿唇, 聽話地摘了下來。

    溫有宜俯下身,親自為她挑選一陣, 挑中一套祖母綠的。這是一套千萬級的高珠,一佩戴上身效果立刻便不同, 整個屋子都似乎變得更熠熠生輝了。

    溫有宜欣賞了一陣,點點她食指戒指:“它必須是你今天渾身上下最不值錢的一件。”

    “那我不戴不就得了?!鄙堂鲗氉鲃菀呀渲刚聛?。

    衣帽間的燈明亮灼熱,照著她為向斐然而紅的臉,有難以言說的少女情態(tài)。

    溫有宜誤會了,以為她是在她面前覺得羞赧才故意賭氣。她給她臺階,按住她手腕,嚴厲又親昵地說:“媽咪可沒教過你這種禮儀?!?/br>
    商明寶聽著外面座鐘的滴答滴,心思早就飛到外面了。她推著溫有宜出衣帽間:“媽咪你頭發(fā)還沒弄衣服也沒換呢,快快,要遲到了?!?/br>
    溫有宜被她推得沒法子,半回眸笑:“這么急干什么?”

    “遲到總不好的,萬一碰上堵車啊追尾啊,對不對對不對?!?/br>
    她急得好像搶不到谷子的珍珠小鳥,溫有宜忍不住笑:“好好好,我立刻,你——”

    “我肚子不舒服!”商明寶按住肚子,表現(xiàn)出急三火四的模樣:“我最近吃得不規(guī)律……”

    溫有宜被她推上了樓,不忘叮囑傭人給她端一盅湯暖暖胃。商明寶一聲“知道了!”,砰地關上門。房子隔音太好,她豎起耳朵老半天也沒捕捉到溫有宜動向,而時間已經(jīng)過了四點。她拉開衣柜,抱出一件深駝色大衣在懷,將帆布鞋拎在手里,躡手躡腳地從三樓下到了一樓,躲在扶梯后鬼鬼祟祟觀察半天后,趁沒人注意,從后門一口氣突襲了出去。

    帆布鞋能凍死人,商明寶赤腳胡亂蹭進去,將鞋幫徑直踩凹進去,一邊拔足狂奔,一邊將大衣披上肩膀、套進胳膊。

    腰帶滑了出去,掉在身后,她“哎呀!”一聲,捶胸頓足折返回去。

    到了向斐然身邊時,她把自己都跑亂套了。

    “唔對不起……”商明寶撲到他懷里,氣都沒來得及喘勻就忙著撩開他袖口看表:“遲到了七分鐘!”

    這語氣不知道是懊惱還是慶幸。

    向斐然拍著她的背幫她順氣,似笑非笑:“跑什么?我又不會走?!?/br>
    商明寶神情沮喪:“虧了七分鐘呢。”

    向斐然笑出聲:“下次補就是了?!?/br>
    “干嘛不打電話催我?就不怕是我忙忘了?”商明寶合腰抱他,講話時一團一團的白氣。

    向斐然像是被她問住了,思索一番,眉心舒展:“沒考慮到還有這個可能?!?/br>
    至于為什么沒打電話催,是約會時,男朋友等女朋友很天經(jīng)地義,而他恰好耐心很足。在未知又篤定的雙重狀態(tài)里,等待著她的身影會在哪一秒出現(xiàn)在路口,是一種新鮮的期待。你知道的,我們晚上會等待曇花盛開。

    花開了,他將商明寶自上而下打量一眼,指尖將翻折起來的寶石項鏈調(diào)整了回去:“穿得這么隆重?”

    “不算隆重?!鄙堂鲗氄J真地說,“妝都是我自己畫的?!?/br>
    又依偎著他,仰起臉問:“漂亮嗎?”

    “漂亮。”

    是盛氣凌人的她,珠光寶氣的她。奪目的、遙遠的她。

    瞥見她薄紗下若隱若現(xiàn)的胸線和溝壑,向斐然沉默一息,眸色晦沉了下來:“誰教你這么穿的?”

    他將那條紗往上抽了一抽,遮住了更多風光后,順眼了。

    商明寶咬唇忍笑:“斐然哥哥,你好保守哦……我有好多這種禮服呢?!?/br>
    向斐然斂著神色,漠然說:“別讓我看到?!?/br>
    那意思是他也不干涉她穿衣自由,但眼不見為凈。

    “哦……”商明寶狀似懂了,歪了下腦袋:“那我以后就不到你面前討嫌了?!?/br>
    掩唇在他垂下的耳邊:“我專門穿給別人看?!?/br>
    向斐然覺得是時候買一臺車了。譬如這時候如果是在車里跟她會面,他至少有地方身體力行地跟她“講道理”。

    但現(xiàn)在,光天化日大庭廣眾,他只能意味深長地點了兩下下巴,目光凝她停頓兩秒,冷冷地說:“等著。”

    時間有限,他低頭吻她,手掌捧住她臉,熟練地為她掩護。

    深邃濃綠的寶石連著耳垂一起被卡在他玉質般修長的指間,他的手用力終至根骨分明,有一股無法排解的暴戾與珍惜。

    -

    大房子里靜悄悄的。

    商明寶提著裙角,喘勻了氣后,又將上下唇瓣用力地抿了抿,以抿勻被吻亂的口紅。做好這一切后,她才深呼吸一下,推開門,悄么么地進去。

    剛走兩步,撞到正在打電話的來思齊,商明寶立刻將鞋底沾著殘雪的帆布鞋藏到身后,“小、小來jiejie。”

    她眼睛瞪得大大的,不太敢眨,也不敢走掉。

    “三小姐。”來思齊問候她,目光在她大衣上一瞥,問:“去院子里看雪了?”

    “嗯、嗯……”商明寶吞咽一下。

    來思齊臉上笑容未變,說:“您該補妝了,我們馬上出發(fā)。”

    “哦、哦……”商明寶點點頭,見她剛好背過了身,趕緊將帆布鞋藏到懷里。

    幸好一路都沒再碰到別人,讓她僥幸神不知鬼不覺地躲回了房間。

    將這雙臟兮兮的帆布鞋藏好后,她長出一口氣,有著劫后余生般的激烈心跳。補完妝后,她給向斐然發(fā)信息:【好險!差點被發(fā)現(xiàn)】

    向斐然坐在中央公園的長椅上,給她回了個摸摸頭的表情。

    商明寶緊接著說:【不能再見了,得等爸爸mama走了】

    向斐然勾了勾唇,過了稍久的一會兒,回了個“好”字。

    蘇菲敲門,請她下樓,商明寶應了一聲,將公主頭兩側的發(fā)卡緊了一緊,推開門出去。

    沒有人看出她曾暗渡陳倉。

    至伍家,時間正好。

    伍夫人這次沒等在中庭扶梯口,而是迎候在玄關。站在她身旁的則是丈夫伍蘭德,以及小兒子伍柏延。她家公伍清桐因身體抱恙未曾出面相迎,長子則在俄羅斯陪伴他太太一家。

    商家管家升叔上前摁響門鈴,一聲過后,門開了,一下子盛開三張笑臉。伍夫人心內(nèi)火熱,顧著體面與上東區(qū)的矜持,才硬生生將那笑減弱了三分,但呈現(xiàn)出來的效果還是相當令人印象深刻。

    溫有宜微笑著與她致意問候,目光自然而然地轉到一旁的年輕人身上。

    伍柏延站得遠比自己主理晚宴那天端正板直,到底是校皮劃艇隊的的,被定制西服包裹的身材相當不錯。

    兩家人寒暄著往房里走,一切都那么彬彬有禮如沐春風,完美極了,仿佛無形中有一臺攝影機在記錄般的完美。

    按禮數(shù),當先去拜訪伍清桐。他正待在自己書房里,一張美式沙發(fā)臨窗而擺,背后窗外是中央公園的樹梢掩映,若是夏秋之季想必景致會美上數(shù)倍。

    客人拜訪,伍清桐將手中書卷掩下。他腿上蓋著的毛毯和手背上的醫(yī)用膠帶足以說明狀況,精神頭倒還好,思路清晰地陪聊著。商家是貴客稀客,他比誰都清楚。

    商明寶進去問候了一聲就退了出來,伍柏延默契地留在走廊上陪她,聽到她輕聲問:“你爺爺生病了嗎?”

    “年紀上來了,一天里能打起的精神有限?!?/br>
    商明寶點點頭:“你要好好陪他?!?/br>
    伍柏延知道她跟她爺爺關系好,臨終之際雖倉促見了一面,但她內(nèi)心卻始終自責。聞言,他默然片刻,故作倜儻笑道:“人總有這一遭,別留下后悔事就行?!?/br>
    又睨她右手,看到她戴了戒指,溫聲說:“給我看看?”

    商明寶不解,伍柏延從西裝褲里伸出手,稍稍搭抬起了她指尖:“你知道我是怎么確定你戒圈大小的么?”

    商明寶把手躲開:“講話就講話?!?/br>
    “那你倒是給我看啊?!蔽榘匮印皣K”了一聲,“手而已,你矜持什么?”

    “你?!鄙堂鲗毜伤蓖νΠ咽稚斐鰜恚骸澳憧窗?,不好看,我不喜歡?!?/br>
    “我草。”伍柏延罵一句,忍了半天,“你開始不說?喜歡什么我給你換不就得了?!?/br>
    商明寶硬梆梆說:“我沒有對別人禮物挑三揀四的家教?!?/br>
    伍柏延這次的臟話憋在了心里,忍氣吞聲說:“就真一點都看不上?”

    “還行吧,無聊了點?!?/br>
    伍柏延舌尖頂了頂齒,點點頭:“下次知道了?!?/br>
    商明寶奇怪地看他一眼:“你別送我這么貴的了,我還得回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現(xiàn)在沒錢,你想讓我上街討飯嗎?”

    伍柏延都被她抱怨懵了,捋了會兒才繞出來:“等會,誰讓你回我了?送你禮物不是圖你回我兩瓶酒好嗎?”

    “什么叫兩瓶酒?那兩瓶酒比你戒指貴多了,你懂不懂啊。”商明寶氣呼呼地說。那可是她手頭還闊綽時拍下來的,自己都沒來得及喝一口呢!

    伍柏延深呼吸,放低沉了聲音:“既然這樣,那今晚上一起喝了?免得你嫌我不會品。”

    他們在走廊上聊著天時,伍清桐算著向斐然也該登門了,便稱累,需獨處養(yǎng)神。幾個大人便從書房里退了出來。溫有宜第一個出門,一眼正看到伍柏延正低著頭,神色很溫柔地跟商明寶說著話。

    他用的音量和呼吸,怕是連一片羽毛都吹不起。

    溫有宜將目光不動聲色地瞥開。她能看出這男孩子對明寶的心思,令她看不透的,反而是她透明質的女兒。怎么一時看上去喜歡他,當面又如此不耐煩呢?難道戀愛中的她,就是這樣傲嬌的?

    聽到動靜,商明寶立時往后退了一步。

    伍夫人笑吟吟地扶住她雙肩:“我一看到babe的樣子,就想到我少女時,那時候跟男同學說一句話都會臉紅呢。”

    管家前來請移步花廳飲茶,之后便入席開餐。

    二樓的宴會廳空間開闊,間隔的四組八扇豐字格落地窗相當古典,設圓桌,升壁爐,花團錦簇。

    到底是伍夫人出面主理的,細節(jié)比上一場要講究不少,別的不說,窗簾她一定是換過了,與餐墊、桌旗、杯盞相得益彰,陶瓷、透明水晶與銀器的配比令人耳目一新。

    時間未到,他們只是在宴會廳門口經(jīng)過了一下,進入花廳喝茶閑談。

    伍夫人對今天的一切細節(jié)都有十足的把握,往餐廳投入一瞥后,她更篤定了這一點,將胸脯挺了一挺,露出更深的笑意。

    茶至第二泡時,伍宅門口停下輛銀色碳纖維公路車,還是穿著沖鋒衣的男人以他慣常的步幅登上臺階,撳響門鈴。

    來開門的禮賓也算是老熟人了,這次的微笑顯然是早就備好了,將向斐然請進門去,恭敬說:“伍先生已在書房等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