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他齜著牙,伸出手正打算給陸云琛見識見識什么叫做惡言相向,抬頭便看見了陸云琛茫然無措的表情,那手上還有幾處青紫的擦傷,光想想就知道陸云琛一個雙眼看不見的盲人一路走到這里怕是摔了不少跟頭。 又敗了,沒想到憋了一肚子的怒火,終歸又只能自己咽了回去。 紀桓合上雙眼深吸了一口氣,待自己呼吸漸漸平緩下來,才杵著一旁的樹身站了起來:“眼睛看不見就不能好好地跟著我嗎?” “回過神,就聽不見你的呼吸了。”陸云琛低下頭,不安地摩擦著手中的竹棍,“抱歉,明明你不必惹上我這個麻煩的?!?/br> 看著陸云琛現(xiàn)在這副模樣,紀桓無聲地張了張嘴,在心里默默調(diào)整了幾次說話的語調(diào)后,才夾著嗓子開口道:“不是你的問題,也怪我,你眼睛看不見,要不是我自顧自地往前走,不回頭看看你有沒有跟上來,你也不會走丟。” 陸云琛小聲問:“是嗓子疼嗎?” 紀桓看著陸云琛沉默了。 他收回沒有秘密的陸云琛更好相處這句話,甚至還覺得有點缺心眼的小仙尊才真正是氣死人不償命。 正在這時,陸云琛從懷中摸出一塊用油紙包裹著的糖塊,送到紀桓眼跟前晃了晃:“這是妮子做的梨膏糖,含上一小塊,喉嚨會好一點?!?/br> 哪怕缺心眼也有缺心眼的可愛之處。紀桓輕嘆了一口氣,接過陸云琛手中的糖塊,一時間倒不清楚自己為何要跟陸云琛生氣,他剝開包在外面那層油紙后,把糖塊送入嘴中,甜滋滋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開來。 聽見聲音,陸云琛偏頭問道:“好吃嗎?” “好吃?!?/br> 陸云琛淺笑道:“妮子手藝是好的?!?/br> 紀桓道:“你不是已經(jīng)辟谷了。” “辟谷是辟谷,品嘗美食又不是只為了飽腹,人生在世不得有點口腹之欲?!标懺畦∥兆≈窆?,提起吃得不知讓他想起了什么,吞、咽了一口吐沫,也從懷中摸出一塊梨膏糖含在嘴里,“沈知書烤過野味給你吃嗎?”他嘴里含著糖塊說起話來都含糊不清。 紀桓道:“烤過狍子rou,比店里賣的香?!?/br> “那你喝過他釀的果酒嗎?那烤rou配上他親自備的佳釀更是一絕?!?/br> 記憶中的陸云琛,平日想要他嘗一口凡間的吃食,都得哄老半天,才會稍稍嘗上一些,而今說起與沈知書把酒言歡的那些年,那雙空洞的眼眸都能生出幾分光亮來。 陸云琛笑了:“不說話,應當是沒喝過吧,你別生我氣了,我回去讓沈知書做果酒給你喝?!?/br> 到這時,之前的怒火都消散了,紀桓上前為陸云琛拉了拉那件披在身上的衣服,才發(fā)覺陸云琛身上的衣服都濕了,額頭還燙得厲害,就連之前沒有血色的薄唇,都在guntang的體溫下微微泛紅。 “還在生氣嗎?”陸云琛抿了抿燒紅了的唇瓣,“也許是我摸錯了,其實你和我夢中的人很像的,我沒有不記得你,從見到你時,就覺得你很親近。” 紀桓在陸云琛面前蹲下:“順著我的聲音過來,我背你下山?!?/br> “可……” 紀桓道:“山上冷,背著你動動能暖和些?!?/br> 陸云琛猶豫了一陣,生怕竹棍不小心打到紀桓,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把竹棍插入樹旁,才順著紀桓的呼吸聲慢慢往前摸,俯身摸到紀桓的脖頸時,還沒抓穩(wěn),就被紀桓的雙手一推搡,整個身體都貼上了紀桓的后背。 紀桓根本沒有給反應的時間,就作勢要站起身來,他眼睛看不見,不安感驅(qū)使著他緊緊抱住了紀桓的脖頸,任由對方將他從地上背了起來。 “你摟那么緊,我都快喘不過氣來了?!奔o桓說。 陸云琛頷首,身體漸漸放松下來,原本抱住紀桓頸部的手,轉(zhuǎn)為輕輕扒著紀桓的肩膀:“這樣暖和一點嗎?” 暖流又一次灌入紀桓體內(nèi),紀桓本想開口拒絕,想到自己是用身上冷把陸云琛誆上背的,還是點了點頭:“你剛才說跟我親近?” “恩,感覺好像見過你。” 紀桓輕笑:“喲,覺得熟悉一見面還用樹枝抵著我的喉嚨?!?/br> 提起昨夜的畫面,陸云琛低下頭,臉埋入了紀桓頸邊:“我不能讓他們因為我的事惹上麻煩?!?/br> “要是為了保住村子,你死了呢?” “也是值得的?!?/br> 紀桓蹙緊眉心:“你出事了,你師姐和師弟該怎么辦?” “沈知書會把我?guī)熥鹫一貋淼?,師尊回來,玉衡仙宗的局勢就會安定,就算天塌下來他都會替我們頂著。?/br> “要是你師尊已經(jīng)死了呢?!?/br> 陸云琛身體一僵,沉默了良久后,說話聲變得又悶又小:“不會的,我?guī)熥鹚粫?。?/br> “若是你師尊死了,必須得由你看管玉衡仙宗,你上得照料蛟龍之身的師姐,下得照付與魔修成親的師弟,還得顧忌祁南梟的魔族血統(tǒng),你要怎么做……” 這些話說到最后,就連紀桓自己都哽住了。 陸云琛登上宗主之位時,雖天資卓越,卻連凡人成親的年紀都還沒到,師尊杳無音訊后,他一力撐著玉衡仙宗,還時常要提防垣珩天的人暗中謀害自己,正在一步都不可行差踏錯之際,又遇上欒承刑與魔修女子暗通曲款,他就這樣被架在那個位置上,連喘息放松的機會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