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h,  ma  chère  enfant.  Pouvez-vous  me  tendre  ce  verre  d’eau  ?”（我的孩子，可以把那杯水遞給我嗎？）

    裴子野的父親雙手撐起床邊，艱難地直起身說道。

    “Bien  s?r.”（好。）

    裴子野回答著，并轉(zhuǎn)身給父親拿了一杯水過來。

    距離他從特羅姆瑟回來已經(jīng)過去了一周。

    起初接到用人Anna的電話時，他并不驚訝，多年臥病在床的父親又發(fā)生了新的狀況，只是他不得不回去處理。因為不想打擾到弟弟度假的清靜，他覺得還是獨自一人承擔比較好。僅僅交代了公司有事，讓裴子爍不必擔心。定了最早一班的飛機，便回法國了。

    父親的身體一直不好，不過是在母親彌留之際時一直在身旁照顧，所以大家都沒有察覺，連同他自己。

    當真正掛心的事沒了，人才會驟然間倒塌而去。像大廈頃刻那樣，雖然只身在外，但也能看見它的倒塌，帶來的塵土，損傷，哀痛，和不計其數(shù)的死亡。

    裴子野坐在父親的床邊沉思著。

    父親放下杯子轉(zhuǎn)頭看向Elior，他的Elior，轉(zhuǎn)眼間早已長大成人。不再是連上馬都要懼怕的小孩子了。

    其實他自己也知道，清醒的時刻很少，所以他想認真地記住還沒有流逝的時光。

    “Elior，什么時候結(jié)婚？”

    裴子野從他父親之前的種種回神，他微微一笑，對于父親為數(shù)不多的清醒時刻，他想他要好好地回答。

    “您希望我現(xiàn)在成家立業(yè)？”

    “當然，”父親咳嗽了幾聲。“我在你這個年紀，已經(jīng)和你的母親步入婚姻了。那一年，我們共同買下了這座莊園…”父親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他已經(jīng)好幾年沒有見到過了。

    “那么父親有什么打算？”裴子野問道。

    “我...”父親說話開始有點費勁，“我自然希望你可以自由選擇你愛的人，不過有一點你也要考慮進去?！备赣H想讓自己做得更直，裴子野上前扶了扶父親?！叭R昂德家的小女兒等你很多年了，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不能不顧，若你還是不肯，那你一定要和她說清楚。”

    “好，我明白了?！?/br>
    “希望在有生之年，我還能有機會看到你步入禮堂的那一刻?！备赣H欣慰地說道。

    “你自然會的?！迸嶙右翱隙ǖ卣f。

    “好了，我要休息了。你出去吧?！备赣H擺了擺手，讓裴子野出去。

    裴子野站起身，出門將Anna叫進來后，鞠了躬便向父親告別。

    今年他已經(jīng)30歲了，在他的規(guī)劃里還沒到結(jié)婚的時候。但父親的提醒讓他不得不重視起來，是不是該讓父親心滿意足地離開呢？

    或許他是想，能到天堂給母親一個交代，告知母親，他的終身伴侶是個怎樣的人，是否如母親那樣，溫柔知性，大方善良。

    終身伴侶?

    他的腦子里轉(zhuǎn)瞬間浮現(xiàn)出林冬宜的臉，她嗎？其實他能感覺出來，那一晚他們都對彼此有點感覺，至少他是這樣，想再進一步，但是后來的事情，他并沒有想過。

    他又想了想，父親剛才提到的Frida，萊昂德家的小女兒。小時候跟在他和弟弟的屁股后面，跑來跑去。他從前并沒有當回事，不過經(jīng)過父親一點，好像是該好好考慮和Frida的關(guān)系了。

    又一周過去，父親情況有所好轉(zhuǎn)。裴子野決定啟程，回去繼續(xù)他的旅程了。

    “所以那個車的油能支持我們回到民宿嗎？”裴子爍問道。

    “我看了一眼，恐怕懸。我覺得我們還是別賭運氣?？纯唇裢?，要不在這里住下，要不就問問這里的游客，看看有沒有多余的座位，能載我們兩個人回去?！迸嶙右暗皖^看向眼前的柴火，燃燒起來的樣子讓人著迷于其中，不肯挪眼。

    “外面的風這么大了，即使有車，恐怕也很難開?！迸嶙訝q聽著帳篷外的風聲說道。

    “那就做好百分之八十的準備，今晚我們可能要住下了。如果有空房間的話?！迸嶙右笆嬲沽艘幌律眢w，蹺起二郎腿。便抬眼向正前方看去，空氣彌漫著熱巧和燭火燃燒的氣味，薩米人低沉的聲音在整個帳篷中環(huán)繞。

    他喜歡這個場景：篝火、帳篷、熱巧、講故事的人，還有人群中那張熟悉的臉。

    對面那么多人，裴子野獨獨看到了她。

    那個同時也正在看著他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