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寵 第42節(jié)
怪不得靳長浮說有了這個,靳長殊再也不足為懼了! 靳長殊所擁有的一切,最初都來源于靳家的收養(yǎng),靳家原本應當由他的大哥——靳詠灃真正的骨rou繼承,可因為他們都死了,所以靳家,落在了靳長殊手里! 是不是……靳長殊殺了他們?! 宋荔晚不敢去想,可思想?yún)s并不受她的掌控,幾乎發(fā)瘋似的運轉(zhuǎn)著。 一切都解釋得通了,為什么四年前還對靳長殊言聽計從、奉若神明的靳長浮,如今卻如此痛恨靳長殊,他一定也覺得,是靳長殊為了謀求靳家的一切,下手除去了靳氏夫婦和靳家長子! “天吶……” 宋荔晚無意識地喃喃著,卻又立刻捂住自己的嘴,這一刻,她不敢發(fā)出任何的聲響,像是畏懼著,并不在這間房中的某個存在。 如果一切,都真的是靳長殊所為,那宋荔晚不敢相信,他究竟有多深的心機,又該是多么的狠厲無情。 手顫抖得不成樣子,宋荔晚用左手死死抓住右手的手腕,想要止住這無法遏制的戰(zhàn)栗。 尖尖的指甲刺入rou中,帶來的痛覺也是遲鈍而麻木的,她的心底卷起一場風暴,席卷而來,令她幾乎,無法呼吸。 她該怎么辦,她該怎么辦! 要把這份文件交給靳長浮嗎? 靳長浮會用這份文件做什么?他會奪回靳家嗎? 她要背叛靳長殊嗎?在明知道靳長殊對她的愛意,也從未真正傷害她的前提下,先下手為強,幫著別人,奪走他的一切? 窗外的天空漸明,卷了絲的云柔軟地懸在那里,日光自東邊升起,將云層染出了橙紅的光亮。 宋荔晚坐在那里,手臂環(huán)抱著雙膝,將頭埋在里面,像是一只逃避一切的鴕鳥,不肯面對這瘋狂的世界。 她一夜沒有休息,眼下泛著兩痕淺淺的黛色,整張面孔都蒼白而憔悴,像是一樽被燒裂了的瓷器,皸裂出片片破碎的痕跡??伤难劬γ髁?,仿若有一把火在里面沸騰燃燒。 再多的糾結(jié),這一刻也塵埃落定,她到底要選擇出,自己未來將要走的那條路。 手機屏幕幽幽地亮了起來,宋荔晚慢慢地,撥通了一個電話,在那邊接通時,聲音沙啞地問:“還記得你給過我的承諾嗎?” “現(xiàn)在,到了兌現(xiàn)的時候了?!?/br> - 靳長殊進來時,宋荔晚在他身上嗅到了一點焚香的味道。 他回來前大概是洗過澡了,身上的衣著換過,襯衫一塵不染,唯有指間,仍留有那冰冷馥郁的氣息。 宋荔晚迎向他,將自己投入到他的懷中,他收攏雙臂,將她攬入懷中,親昵地親吻她的腮邊,問她說:“怎么今天,這么熱情?” “我想你了?!彼卫笸韺χ诡佉恍?,“你一共離開了五天?!?/br> 這五天,每一秒,她都覺得度日如年,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他。 他眉宇間,落著一抹淡淡的疲倦,可聽到她這樣說,卻又笑了起來:“早知道你想我,我就早點回來了。” 她應了一聲,攬住他的頸子要去親他,兩人碰在一起,她的唇瓣冰冷,像是一顆自冷柜中取出的荔枝。 靳長殊剛要問她點什么,可她的舌尖已經(jīng)靈活地撬開了他的唇瓣,蛇一樣滑了進來,交纏在一起,發(fā)出嘖嘖的聲響。 她幾乎蠻橫地親吻著他,用盡自己的全部力氣,要將自己奉與了他。 靳長殊被她推著,在沙發(fā)上坐下,她跨過來,急不可耐地去解他領(lǐng)口的扣子,可她的手顫抖得厲害,小小的鉑金扣子又涼又滑,從指尖一次次地滑開,她生了氣,叼住用力一扯,硬生生地扯開了。 靳長殊皺起眉來,卻又笑了:“這是怎么了,這么著急?” “你不想我嗎?” 她在他耳邊呢喃著,同樣冰冷的手指觸碰到他小腹處的肌rou,一尾魚似的游走了。 金屬的皮帶方扣在燈光下發(fā)出冰冷的光芒,在她觸碰到自己時,靳長殊無法克制地屏住了呼吸。 她又湊過來,親吻他的唇角,他從她口中品嘗到淡淡的酒香:“你喝酒了?” “一點點。” 她笑了笑,伸臂從一旁的架上取來一瓶紅酒,還有一只擦得剔透的水晶高腳酒杯,酒已經(jīng)開過封了,她倒了滿滿一杯酒,將酒杯高高舉起:“敬你,我的靳先生?!?/br> 里面灌注的絳紫色酒液,在燈光照射中,同水晶杯折射出瀲滟的光忙,她的手并不穩(wěn),灑落下來,沿著他蒼白的胸膛緩緩向下流淌。 宋荔晚看到,他胸口處的繃帶已經(jīng)拆了,曾經(jīng)的創(chuàng)傷已經(jīng)愈合,只在肌膚上,留下有些猙獰的傷疤,她輕輕地,用指尖去觸碰那里的痕跡,卻被他握住了手:“很難看,別嚇到了你?!?/br> “不難看?!彼难劬?,蒙著一層朦朧淡雅的霧氣,流光轉(zhuǎn)動間,像是盈盈有淚,“靳長殊,你疼嗎?” “已經(jīng)不疼了?!?/br> “真的?” “荔晚,”他嘆了口氣,“你喝醉了?!?/br> 她卻又狡黠一笑:“我沒有醉……可能有一些,但靳長殊,我很清醒?!?/br> 清醒地看著他,也清醒地看著自己沉淪。 她俯下去,沿著酒液流淌過的痕跡,一點一點,專心地啄過那蒼白的雪原。 他的呼吸,一瞬間就亂了,微微向后仰去,背脊靠在沙發(fā)上。 燈光照射在他的面上,將睫毛映照出出一種近似于透明的質(zhì)感。 他是鋒芒畢露的,如同一柄開了刃的不祥利器,觸者皆傷,可他又是如此的蒼白而英俊,在暴戾同優(yōu)雅之間,找到了最好的平衡。 她凝視著他的胸膛前,那一抹猙獰而殘忍的傷疤,輕輕地嘆惋道:“還好你什么樣子,都不難看?!?/br> 靳長殊指尖繞著她垂下來的一縷長發(fā),順著發(fā)梢向上,捧住她一張芙蓉堆繡的面孔,在他掌心里,那樣脆弱而美麗,冰冷如同最上乘的玉石,美得有種超脫了眾生的不可方物。 “你不怕就好。” 她忽然笑了起來:“不公平。” 他沙啞著嗓子:“什么不公平?” “只有我喝醉了,你卻滴酒未沾,這樣冷靜理智,這一點也不公平。” 其實他的理智,也已經(jīng)在她的觸碰間,化做了無垠的烈火,可他耐著性子哄她:“那你想要怎么樣的公平?” “我要……” 她有些可愛地歪了歪頭,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直起身來,向著他親了上去。 她的齒頰間滿是甜蜜的酒香,小巧的舌,將那一口酒液度了過來,靳長殊卻又于這甜美動人的液體間,品嘗到了一抹淡淡的苦澀。 他微微皺眉,剛想要細品,可她一邊親吻著他,一邊調(diào)整了一下姿勢。 下一刻,銀瓶乍破,水漿迸出,青山多嫵媚,卻又吞吐紅日,照見漣漣風光。 她同他面對面坐著,手臂掛在他的頸上,大概是痛,額上出了薄薄的一層汗,覆在白瓷般柔美雪白的肌膚上。 枝頭櫻桃輕顫,被鳥兒啄食,又被風吹,顛簸出水波似的痕跡。 他初時詫異于她的熱情,可是不過片刻,便已反客為主,宋荔晚原本主動,可同他比起,到底有些弱不禁風,不過同他一個照面,便敗下陣來,反倒伏在他懷中,開始嚶嚶地哭泣。 這一點哭聲細細,卻換不來他的停留,宋荔晚哀求他說:“夠了……” “這算是公平嗎?” 她哽咽著說:“不算,你欺負我?!?/br> “是嗎?”他親吻著她被汗濡濕的鬢發(fā),輕輕一笑,“那就還不夠?!?/br> 宋荔晚想要改口,卻已經(jīng)太遲了…… 廳中一片狼藉,紅酒撒得到處都是,柔軟的布料凌亂地散落在冰冷的大理石上,一只冰雕玉琢的足落在地上,小心翼翼地避開了這雜亂無章零碎東西,只是隨手拾起一件襯衫,裹在了身上。 寬大的男士襯衫,遮不住纖細的身段,零星泄露出曼麗風情,沙發(fā)上,靳長殊已經(jīng)睡著了,宋荔晚回眸凝視著他,猶豫一下,到底還是轉(zhuǎn)過身來,卻來一條毯子,替他蓋在身上。 他睡得很沉,剛剛紅酒中的藥效,在激烈的運動后發(fā)作得格外兇猛,宋荔晚小心地將毯子一角掖好,又輕輕地將他面上的亂發(fā)撥開。 失去了往日冰冷的神情,他的眉目反倒有一種溫柔的質(zhì)感,宋荔晚看得有些著迷,可心里卻明白,自己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靳長殊,”她用很小很小的聲音,輕輕地喊他說,“如果我們能夠重新認識就好了。” 她一定不會,用那樣狼狽的姿態(tài)出現(xiàn)在他面前。她會像每一個正常幸福的女孩子那樣,干干凈凈地站在他的面前,大大方方地凝視他的眼睛,告訴他說:“我姓宋,叫宋荔晚。” 她想著想著,忍不住笑了:“這一次,你不會再打斷我了吧?” 很大的一顆眼淚,自眼尾滾落下去,世界上最小的湖泊,只存在于情人的淚光之中。 她其實早就可以走了,可卻一定要見他最后一面,這是她唯一的任性,可她知道,如果沒有這最后一面,往后的余生,她一定會發(fā)瘋的。 宋荔晚最后一次,將吻落在靳長殊唇上,到底,站起了身來。 可身后,突然伸過一只手來,用力地拽住了她的手腕。宋荔晚猛地一驚,垂下眼睛,看到沙發(fā)上的靳長殊,正艱難地睜開眼睛。 “你要去哪?” 這種藥不起作用?! 宋荔晚嚇得僵在原地,可許久,卻不見靳長殊的下一個動作。她這才明白過來,藥效分明是發(fā)揮了作用的,只是靳長殊的意志力太強,她又不敢將藥的劑量放得太多,免得會傷害他的身體。 宋荔晚不想和他糾纏,柔聲哄他說:“我離開一下,馬上就回來?!?/br> 可他不肯松開手。 宋荔晚猶豫一下,試探著想要扯開他的手,可他拽得太過用力,蒼白的手背上,淡藍色的血管凸起,指尖陷入她腕上的肌膚之中,似是想要刻入她的骨骼。 “靳長殊。”她喊他說,“放開我吧?!?/br> 他沒有回答,只是那樣看著她,宋荔晚避開了他的視線,咬了咬牙,一根一根地,掰開了他的手指。 明明這樣的藥,足夠讓他沉沉地睡上一天,可他不知道究竟用了多少的意志力,才能的爭奪到身體的控制。宋荔晚只覺得,他的手指如同鋼筋鑄就,手銬般將她牢牢鎖住。 約定好的時間要到了,宋荔晚急得有些想哭,一邊用力地掰他的手,一邊罵他說:“你以為這樣就能把我留下嗎?靳長殊,我真的想要走了,你放過我吧,我真的沒什么可以給你了,難道連我僅有的一顆心,你也要搶走嗎?” 說到后面,她的眼淚也再也控制不住,大顆大顆地落在他的手上,他像是被燙到了,指尖顫動一下,終于被她,從他的掌心中逃離開了。 她狼狽不堪地躲得離他遠遠的,站在那里,抽泣著看向他。他原本冰冷的眼底,這一刻,涌動著無數(shù),近似于哀求的光芒,望著她,像是在請求她,不要離開…… 宋荔晚不敢再看,匆匆地回過頭去,將早已準備好的外套裹在身上,推開了門向外走去,余光看到那里放著一枝花,像是剛剛從梢頭摘下,花朵瀲滟,簌簌生情。 這是他曾答應過她的,將歸途上碰到他衣襟的第一枝花帶來給她。 他從不食言,尤其是對待她時。 可她偏偏,總是謊話連篇。 夜已經(jīng)深了,整個靳家,如同蟄伏的獸,虎視眈眈地凝視著敢于逃離的叛徒,宋荔晚不敢回頭,腳步極快地向外,直到看到側(cè)門外,一盞亮著的車燈,她才緩緩地舒出口氣來。 車前,一個熟悉的身影正焦躁不安地等著,看到她來,眼前一亮:“荔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