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jié)
第56章 崔千左右的府兵立刻大步走過去。 但男人沒有站住,反倒加快了腳步。 崔千立時發(fā)覺不對,沒有再讓左右去追,他親自出手,抽刀出鞘,足尖一點,朝對方的方向掠去! 快若閃電,疾如風雨! 崔千刀光過處,幾乎人刀合一,旁人只能看見雪中白光,像疾風中的雪團,將背對著他的男人鎖住。 這才是秦州司馬崔千的真正實力! 他既有能上沙場的萬人敵,也有行走江湖的殺人刀! 當此之時,陸惟后背已被刀光籠罩,他只有兩個選擇,要么轉身迎戰(zhàn),要么頭也不回直接奔逃。 后者未必能逃開,因為兩人距離不遠,他剛剛為了放下女童耽誤一點工夫,此刻再要輕功走人,已是晚了半步。 他只能選擇回身拒敵。 刀鋒當前,其勢如山崩,其氣如狂風,陸惟之前隨手從染坊墻邊撿起來的竹竿,即便及時迎上去格擋,也是瞬間被砍為兩截的下場。 刀氣勢不可擋,又重重劈在陸惟身上! 陸惟連退十數(shù)步才止住身形,吐出的血染紅了蒙面的布巾。 他的肩膀隨即多了一道傷痕,血瞬間涌出,同樣浸濕了他身上的玄衣,甚至套在外面的粗布衣裳也很快見了紅。 這已經(jīng)是陸惟見機得快避開要害,否則這把刀剛才就不是劈在肩膀,而是他的腦袋上了! 但一刀既落,崔千根本沒有給對方喘息的工夫,又是運力一刀劈了過來! 他也不問陸惟揭開蒙面了,等把人拿下,自然能知道身份。 陸惟自然也明白對方打算,在他站定之時,人已躍起,撲向旁邊落馬的士兵! 對方身上也背著一把刀。 陸惟不善用刀,但此時此刻,生死存亡,已經(jīng)容不得他挑剔了。 刀既出鞘,陸惟毫無猶豫遲疑,直接就掃向崔千。 他受傷的肩膀不在拿刀一邊,這一刀掃出去,大有以刀為劍,一劍掃千鈞的架勢,凜凜生威,氣沖牛斗,刀氣灌注其身,一把普普通通的長刀,瞬間隱隱鳴動,若浮生機。 崔千也是大吃一驚,他根本沒想到自己隨意攔下的一個人竟如此棘手。 這一刀掃來,自己如果接個正著,難免也會跟剛才對方一樣退個十幾步再嘔出一口血。 他手里這把刀,乃是名師所鑄,堅韌異常,對方手里卻是普普通通的刀,正要說起來,還得是對方略勝一籌。 崔千當下也不敢小覷,連退了數(shù)丈之遠,又全神貫注運氣在身,握緊手里的刀,如臨大敵,將此人當作生平罕見的對手。 誰知陸惟這一刀揮出去,卻根本沒有乘勝追擊的打算,直接收刀轉身,輕鴻縹緲,化為幾道虛影,人就此消失在視野之中。 崔千先是愕然,而后大怒! “給我追!” 他一聲令下,左右兩邊的府兵聞聲而動,紛紛朝前追去,倒是無人去管那些流民,和那個被救下的女童了。 陸惟去勢極快,眨眼就不見人影。 府兵們只能在地上追趕,氣喘吁吁,根本看不見對方在哪。 最后還得靠崔千一人,在屋檐瓦角上縱身掠走。 但上邽城中房屋又極多,鱗次櫛比,錯落相鄰,視線被遮擋,很快就將人追丟了。 崔千意識到這樣的追趕根本無濟于事,只能悻悻然停下來。 除非全城搜捕,挨家挨戶敲門,不然肯定很難找到此人。 但目前的情況是,在方良和崔千的有意放縱下,上邽城處于半無序狀態(tài),高門大戶被滅門的不在少數(shù),流民軍殺出兇性了,根本停不下來,尋常百姓們則戰(zhàn)戰(zhàn)兢兢躲在家里,生怕出門就被當成肥豬殺掉,不少商鋪也都遭到劫掠,甚至府兵里扮成流民混入其中參與劫掠的也不在少數(shù)。 這樣的情況起碼還要持續(xù)兩日,兩日之后的第三天,才是真正的重頭戲。 不,也許進展快的話,第二日快要結束時,就能見分曉了。 想及此,崔千也不那么憤怒了。 他冷冷看了陸惟消失的方向一眼,對氣喘吁吁追過來的府兵道:“先不必追了,跟著我走,守好刺史府一帶,和附近官眷家屬就行。” 手下紛紛應諾。 上邽城再難過,這批府兵也沒有被虧待過,是實打實的親兵,忠誠度毋庸置疑。 陸惟雖然蒙著面,但崔千心里早就有所猜測,他帶著人直奔州獄而去。 確切地說,是直奔陸惟所在的牢房。 …… 輕鴻樂坊。 章鈐也很焦慮。 昨夜事變之前,公主有所預感,讓他去城南找出樂坊安頓下來。 章鈐聽命行事,將公主帶來的侍衛(wèi)分成兩批,其中一部分留在官驛保護公主出行,另外一部分,則以精兵為主,被章鈐帶走,分散在城南這處輕鴻樂坊周邊的民居,這些民居大都是外地商人過來玩耍,臨時金屋藏嬌之所,平日沒人的時候就空著。 章鈐一次性租下來,給的是一個月的錢,因為事發(fā)倉促,難免要被牙行敲詐一筆,不過現(xiàn)在證明這筆錢付出是值得的,起碼他們沒有在官驛被一網(wǎng)打盡。 但更大的問題來了,公主被扣住,城門被封鎖,所有人都出不去了。 之前章鈐以為公主讓他在外面待命,是防著府兵里有人作亂,卻沒想到竟是另一個最壞的局面,一個讓所有人都出乎意料,毫無準備的局面發(fā)生了。 城中早已亂作一團。 雖說流民軍還未殺到這里來,但這些樂坊的東家都是李家,李家早就被流民殺光了,哪里還顧得上這些樂坊,坊主與歌伎們驚慌失措,就怕什么時候被流民軍殺過來一鍋端了,全都躲在樂坊里不敢出去,章鈐將樂坊包下來,他們仿佛就有了主心骨,更是求之不得。 正當章鈐準備帶著人去殊死一搏,試圖把公主救出來時,風至帶著許福找上門來了。 分散在樂坊周圍的公主衛(wèi),無時無刻不在盯著這片區(qū)域,風至一出現(xiàn),馬上就進入他們的視野,被帶到章鈐這里。 “我臨走前,殿下讓我過來找你,并讓我們不要輕舉妄動,我想,以殿下的聰明,應該早就料到自己會被軟禁,讓我們以靜制動,應該也是為此而說?!?/br> 風至臉色蒼白,不是驚嚇,而是累的。 她前腳帶著許福剛走,后腳流民就進城,他們這一路過來,還差點撞上流民軍,風至一人要走倒是不難,可還帶著個許福,就難免有些左支右絀了。 章鈐眉頭皺得很緊,沒有因為她的話松開半分。 “那殿下有沒有說什么時候可以出手?他們軟禁殿下是為何?我們總不能眼睜睜坐視不管吧?” 風至道:“我猜殿下的意思,應該是說,崔千跟流民軍勾結,不殺殿下,而只是將其軟禁,應該是有用意的,他們暫時需要殿下活著,除非鬧出更大的事情。再說以我們現(xiàn)在幾個人,就算沖進驛站救人出來,也很難離開上邽城走多遠,不如趁這幾天把城防摸熟了,到時候從南門這邊走,說不定還容易些!” “我想補充一下……” 老黑,哦不,是許福在旁邊怯生生舉起手。 “方才咱們遠遠看見的流民軍首領,讓我想起一件事來,大概幾日前吧,我出門給楊府采買花種,曾看見有人進出刺史府后門,那模樣好像就是那個首領,但剛才離得遠,天色又暗,我也不敢肯定?!?/br> 章鈐和風至相視一眼,難掩震驚。 如果許福沒看錯,那就說明跟流民勾結的不止崔千,還有方良。 整個秦州府都反了?! 這樣一來,他們要救人的難度也會變得更大。 章鈐咬咬牙:“要不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現(xiàn)在殺過去吧!正好趁著城內還很亂,可以渾水摸魚……” 風至有些意動,可她想到公主一開始沒走,正是因為要保全陸惟。 “那陸郎君他們怎么辦?還有你家媳婦和雨落,我們只有一次機會,對方不可能讓我們來回救人的?!?/br> 章鈐正要說話,外頭響起敲窗的聲音。 三人一凜,立時閉嘴。 許福更是趕緊躲到風至后面。 這沒出息的模樣讓風至不由瞪他一眼。 許福訕笑。 章鈐快步走過去,支起窗戶,沒看見人。 但他心頭越發(fā)警惕了,正想翻出去看,就聽見一個低沉暗啞的聲音。 “是我?!?/br> 章鈐一愣,禁不住失聲。 “陸郎君?!” 陸惟實在是跑不動了。 他來到南城之后,還不能貿然大搖大擺每間樂坊都搜過去,找了幾間,在外面聽了會兒,確認章鈐他們的身份,這才翻身下來。 傷口一直在流血,幾乎見骨,大半邊的衣裳都被血浸透又干了一遍。 章鈐在給他上藥包扎時,自己仿佛都能感覺到那種徹骨的痛楚,忍不住齜牙咧嘴。 在這樣的傷勢下,陸惟能走大半個上邽城,還細心探查,確定他們的位置,甚至現(xiàn)在神智還算是半清醒的,其心志之堅堪稱驚人。 恐怕軍中最能熬得住傷痛的老兵,也不過如此。 陸惟閉目養(yǎng)神,直到章鈐將傷口包扎得差不多,他也覺得勉強養(yǎng)回一點精神了,這才開口說話。 “現(xiàn)在暫時不動。” 饒是喝了一大碗水,他的聲音還是嘶啞得可怕。 “方良不會一直這樣袖手旁觀下去,他一定會找個合適的時機,將流民軍收拾干凈,再以他們的旗幟起事。” 經(jīng)過幾日掠奪的流民,早就不是剛進城時只為一頓溫飽就能拼命的流民,他們見過那么多榮華富貴之后,心態(tài)也會起變化,到時候收拾起來是最容易的。 不得不說,方良雖然陰險狠辣,但對人心揣摩,的確說得上精通。 陸惟閉了閉眼,聲音又低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