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jié)
“羅福來的父親是農(nóng)村人, 母親是城里人,而且有點兒小錢。他外公家被打倒以后, 羅福來就被趕去下鄉(xiāng)了?!?/br> “當年羅福來下鄉(xiāng),沒過多久就和公社大隊長的女兒王美玉好上了。大隊長家里的日子過得還不錯,羅福來下鄉(xiāng)那兩年,幾乎沒吃過什么苦。”晏昀說,“雖然羅福來當時年紀不大,但他還是答應(yīng)要娶王美玉,為了表達真心,特意讓家里人把金耳環(huán)帶過去?!?/br> “羅福來的媽當時已經(jīng)沒什么錢了,她心疼兒子,想著如果能有大隊長照顧,兒子的日子會好過很多,就親自把金耳環(huán)送了過去,還和王美玉見了一面。” “王家人對羅福來應(yīng)該還不錯,總之金耳環(huán)以后,羅福來就沒再管家里要過錢?!?/br> “后來政策調(diào)整,羅福來一心想回城里?!?/br> “他母親也想幫忙,但他外公家一蹶不振。就連他母親都跑去農(nóng)村的婆家過日子了,所以羅福來只能去求王家?!?/br> “據(jù)羅福來的母親說,王美玉很支持羅福來的想法,偷偷給了羅福來一筆錢,讓他能參加考試。羅福來的實力還不錯,真叫他考回到城里??蓻]過多久,羅福來的母親就接到信兒,羅福來和火柴廠廠長的女兒結(jié)婚了?!?/br> “從那以后,羅福來的母親就沒再聽到過王美玉的消息。不過有一點很明確,羅福來和王美玉雖然沒結(jié)婚,但金耳環(huán)的的確確是給了王美玉。” 裴遠順著晏昀的話說了下去,“所以羅福來是攀上高枝,就把王美玉拋棄了?留在現(xiàn)場的金耳環(huán)是王美玉的?” “從色澤上來看,現(xiàn)場的金耳環(huán)已經(jīng)有些年頭,而桂美枝的金耳環(huán)顯然是最近幾年才打造的,她一直很珍惜,我估摸著,她甚至可能沒戴多少次?!绷脂u禾說,“所以我才說,王美玉在先,桂美枝在后?!?/br> “不對呀,”田琳插嘴道,“我怎么越聽越奇怪,晏隊,剛剛瑄禾去了一趟桂美枝家,桂美枝在手絹的事情上撒了謊,她肯定有問題呀,可按照現(xiàn)在的線索來看,兇手似乎就是王美玉?” 裴遠說道:“是王美玉的話,就對上號了,王美玉來找羅福來,羅福來當然不會告訴妻子,他偷偷摸摸把王美玉帶到招待所,就合情理了。王美玉就是為了報復(fù)羅福來當年拋棄自己,所以殺了他!” 林瑄禾提醒道:“老板娘說過,和羅福來一起進招待所的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女人,王美玉怎么說也快四十了,而且一直做農(nóng)活,要直面紫外線,應(yīng)該不會被形容成年輕女子?!?/br> 裴遠一下子又xiele氣,小聲嘀咕道:“也是哦,真是怪了,難不成王美玉和羅福來的死沒關(guān)系?” 晏昀笑了笑,“肯定沒關(guān)系。” 林瑄禾好奇道:“為什么這么肯定?” 晏昀斂起笑容,正色道:“王美玉已經(jīng)死了八年年了?!?/br> 晏昀帶來的消息,讓林瑄禾心里一驚。 十五年前,王美玉也就二十多歲而已。 裴遠問:“是生重病了?” “也有可能是出意外了,”田琳說,“二十多歲的人,應(yīng)該不會說沒就沒。” 林瑄禾的預(yù)感卻不太妙,“她該不會是……非正常死亡吧?” 晏昀點了下頭,“沒錯,她不是病死的,也不是出意外,她十五年前失蹤,七年后在沒有找到尸體的情況下被認定為死亡。這個消息,我已經(jīng)和王美玉家里的派出所確認過?!?/br> 聽到這里,林瑄禾心里的感覺更不妙了。 她拉了一把椅子在晏昀身旁坐下,眼巴巴地看著他,“王美玉該不會是在城里失蹤的吧?” “咦?”裴遠說,“她不是農(nóng)村人嗎,我以為是在山里失蹤的?” 晏昀嘆口氣,幽幽地看了一眼裴遠,“你啊,實在是太不敏感,這一點,你可真得多和姓林的學(xué)一學(xué)?!?/br> 林瑄禾左看看右看看,奇怪道:“林清鈺沒來啊,為什么要和他學(xué)習(xí)?!?/br> 晏昀無語,“你不姓林?” “我是姓林,不過你剛才的語氣,明顯是諷刺,”林瑄禾認真道,“我哪里有可讓人諷刺的地方?根本沒有嘛?!?/br> 瞧林瑄禾的表情,好像自己說的是什么絕世真理。 晏昀:“……” 林瑄禾可自豪了,“我知道我很優(yōu)秀,你可以大膽地夸獎我,我不會驕傲的?!?/br> 晏昀:“……” 她雖然不會驕傲,但他可能會想死一死。 裴遠舉起手,“打擾一下,我們能不能先把案子說完,你們再打情罵俏?” 晏昀驚呆了,“你管這叫打情罵俏?” 難道不是他單方面的被欺負? “這不合適呀,”林瑄禾說,“是晏隊單方面的在罵我呀?!?/br> 田琳深以為然。 晏昀:“……” 他果然是單方面的被欺負。 林瑄禾將話題拉回到案子上,“其實我的意思是,在羅福來這件事情上,王家人付出的很多,而且在羅福來回城里這件事上,王家人還出力了。羅福來扭頭就娶了其他女人,王家人能樂意嗎?王美玉看起來對羅福來用情很深,所以我懷疑她曾經(jīng)來找過羅福來。” “我也是這么想的,所以我問了那邊的派出所,他們說不知道王美玉是不是在城里失蹤的,”晏昀掏出筆記本,遞給裴遠,“派出所的人說,當時王家人是一覺醒過來,王美玉就不見了,沒人知道她去了哪里?!?/br> 裴遠翻看完筆記本,得知了王家的基本情況,有些同情王美玉。 “她會不會并沒有死,而是一直生活在羅福來身邊,找到機會后報仇雪恨?” 林瑄禾搖頭道:“她如果要報仇,為什么十五年前不殺了羅福來,反而要背井離鄉(xiāng)這么多年,一直拖到現(xiàn)在?” “可現(xiàn)場畢竟留下了王美玉的金耳環(huán)……當然,現(xiàn)在還不能肯定金耳環(huán)就是王美玉的,但世界上哪有這么巧的事情,八成就是她的。” 如果兇手不是王美玉,很難說明金耳環(huán)為何會出現(xiàn)在現(xiàn)場。 林瑄禾看向晏昀,“晏隊,羅福來拋棄王美玉后,把金耳環(huán)要回去了嗎?” “羅福來的母親否認了,”晏昀答道,“這件事她記得很清楚,因為金耳環(huán)是羅福來的奶奶給她的,囑咐她傳給兒媳婦。羅福來和桂美枝結(jié)婚后,她就想把金耳環(huán)要回來,給桂美枝,但被羅福來拒絕了。羅福來的意思是,不好意思再見王美玉。” 田琳冷哼一聲,“算他還有一點兒良心?!?/br> 林瑄禾的神色卻復(fù)雜起來,“王美玉和羅福來該不會有一個孩子吧?” “這怎么可能?”田琳說,“都有孩子了,還拋下孩子一個人離開?當媽的人是干不出這種事的?!?/br> 裴遠則翻看起晏昀的筆記本來,“本子上寫了嗎?沒看到啊。” 晏昀卻懶洋洋地笑了笑,“所以我說,你們都該和姓林的學(xué)習(xí),想象力足夠好?!?/br> “我不是只憑想象的,”林瑄禾解釋道,“如果現(xiàn)場的金耳環(huán)真的是羅福來給王美玉的那一只,能收著金耳環(huán)的人,肯定與王美玉有關(guān)。王美玉的父母如果想要報仇,不會等到十多年后。十多年過去,仇恨減淡,他們的體力也大不如前,這不劃算?!?/br> 田琳恍然大悟,“但如果是孩子就不一樣了,孩子到現(xiàn)在剛好二十多歲,長大成人。” 林瑄禾點頭,“我就是這個意思,不過王美玉為何會失蹤,她究竟是在哪里失蹤的,還得等晏隊補充線索?!?/br> 所有人都看向晏昀。 晏昀坐直,斂起所有笑意,神色有些沉重,“就像林瑄禾說的,我打聽到,王美玉的確有一個女兒。是羅福來離開那一年出生的,王家人覺得女兒未婚生子很丟人,有好幾年都沒管母女倆?!?/br> “后來孩子漸漸大了,王美玉的日子過得實在吃力,她回去跪求父母,父母才心軟允許她回家?!?/br> “十五年前,王美玉的女兒王英生了一場重病,王美玉失蹤的時間,就是在女兒患病之后?!?/br> “當時王美玉一起把孩子帶走了,從那以后,兩人再也沒出現(xiàn)過?!?/br> “王家人一直認為王美玉是不想拖累他們才離開的,直到七年之后,她們都沒再出現(xiàn),法律上就認定為已經(jīng)死亡了?!?/br> 裴遠垂眸看著手中的筆記本,心中既驚愕又難過。 王美玉對羅福來仁至義盡,可到頭來,卻沒什么好下場。 他抱著一絲幻想追問道:“她們有沒有可能是去治病了,其實還活著?” “這就不清楚了,”晏昀說,“不過她先前既然一心想回家,想來是獨自帶孩子的生活真的很辛苦,好不容易回去了,又不告而別,兩個行為是矛盾的?!?/br> 裴遠低下頭,悶悶不樂。 林瑄禾的注意力卻集中在王英身上,她喃喃道:“王英病重,王美玉很有可能會想到帶她去城里治病,但即便是治病,也不該不告而別,她應(yīng)該需要得到父母的支持才對。除非……” 田琳好奇道:“除非什么?” “村里人到了城里,人生地不熟,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做,她興許會想找人幫忙。如果她有親戚朋友在城里還好,但若她找的人是不能讓父母知道的人,她可能就會選擇不告而別?!?/br> 至于所謂的不能讓父母知道的人,自然就是…… “她帶著孩子來找羅福來,然后就失蹤了?!” 林瑄禾看向晏昀,“晏隊,我們得查明白王英到底活著沒?!?/br> “這怎么查?”裴遠頭都大了,“市里這么多人,這不是大海撈針嗎?她如果活著,興許都不叫王英了。” 林瑄禾微微一笑,“可以說難,也可以說簡單?!?/br> 裴遠蹙眉看過去,“你有辦法?” 林瑄禾說:“你仔細想一下,王美玉帶著王英離開,只有兩個可能,一是帶王英赴死,二是帶王英治病,如果是第一種情況,兩個人都死了,就不必考慮了,所以我們順著帶王英治病這條線索繼續(xù)查。 “治病也無非是兩個結(jié)果,要么治好了,要么病死了。如果只好了,王美玉沒理由不回家,但她卻失蹤到現(xiàn)在,這只能說明,她已經(jīng)不具備回去的條件,也就是說,她已經(jīng)死了。另外一種可能,她沒能把王英治好,不想再拖累父母,于是與王英一起赴死。” “最后一種可能,王美玉一直帶著王英治病,但是需要時間,這段時間她一直留在城里生活。但王美玉沒有學(xué)歷,沒有關(guān)系,在沒人幫忙的情況下,要帶著重病的女兒在城里生存,十分困難。畢竟她在村里時都向父母低頭了,更別是在城里,還要負擔(dān)一大筆質(zhì)量費用?!?/br> “不過為了保險起見,我們不能排除王英一直留在城里治病的可能性?!?/br> 裴遠思索了會兒,問:“你的意思是,去查醫(yī)院?” 林瑄禾笑道:“準確來說,是醫(yī)院和福利院?!?/br> “福利院?!” “是啊,”林瑄禾說,“我剛剛說了,除了一直治病這個可能性外,王美玉還有可能到達城市后沒多久就去世了。王英一個小孩子,自己如何生活?她很有可能會被送到福利院。如果是查這兩個地方,工作量不大,很快就能完成?!?/br> 晏昀看向裴遠,“這兩個地方,你去跑跑?!?/br> 林瑄禾斟酌了會兒措辭,試探道:“可以順便查查有冷庫或者冰箱的地方嗎?現(xiàn)在有冰箱的人家應(yīng)該不算太多。” 裴遠本已向外跑去,聽到林瑄禾的話,無奈地停下來,“冷庫可完全是你的猜測,有必要查嗎?再說了,冰箱雖然不多,但新市人可多啊,算起來也不少。” 晏昀奇怪地看了眼林瑄禾,“冷庫?為什么要查冷庫?算了,裴遠,你一起查了。” 裴遠:“……” 他們晏隊看起來對林瑄禾言聽計從? 還說剛剛不是打情罵俏,呸! 打發(fā)走裴遠,晏昀才繼續(xù)說道:“我聽到這些消息后,本來已經(jīng)是高度懷疑王英了,但聽你的意思,桂美枝似乎也不太正常。這就怪了,她有什么可隱瞞的?” 林瑄禾聳聳肩,“我現(xiàn)在能想到的,就是金耳環(huán)其實是桂美枝特意留下的,想嫁禍給王美玉或者王英。但這樣做的前提是,桂美枝曾經(jīng)接觸過她們二人?!?/br> 晏昀擰眉思索著,“調(diào)查羅福來時,只有人提到過情人,沒人提到過王美玉的名字,而且我也認為王美玉如果活著,不會不聯(lián)系父母,桂美枝有機會認識王美玉和王英嗎?” 林瑄禾一時說不清楚。 只要查出羅福來和王美玉的關(guān)系,就很容易鎖定疑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