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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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爺?有兩位客人前來拜見?!毙⊥智瞄T,俏聲問。 “稍等片刻。” 盛崖余的聲音從里間傳來,嗓音帶了些沙啞,但能感覺出精神卻很是飽滿。 門內傳來咔噠幾聲輕響,緊接著是蠶絲銅線抽過半空的聲音,平白聽上去有些令人膽寒。 傅回鶴輕笑了一聲,突然有些明白某顆種子是為什么會白給地如此迅速。 看來盛崖余在暗器一途的天賦與能力遠超尋常凡人,勾得某顆種子愣是沒忍住。 小童也聽到里面的聲音,撓了撓頭,笑得燦爛:“大爺最近應當是在研究什么暗器,都憋在房間里好些天啦,二位貴客若是能讓大爺換換心情也是好的?!?/br> 盛崖余很快坐著輪椅過來打開房門,見到小童身側的傅回鶴,盛崖余微微一愣,而后想起什么似的恍然,對小童道:“上壺好茶和點心來。” “是!”小童領命,轉身蹦蹦跳跳著離開了,背影看上去十分活潑可愛。 小樓里面的小童都是盛崖余這些年陸續(xù)撿來的孤兒,也有些是神侯府犧牲捕快的遺孤,盛崖余雖然看上去面冷薄情,手段狠絕,但其實是個拿小孩子與親近之人沒有絲毫辦法的心軟性子。 “小童頑皮,讓傅先生與公子見笑了?!笔⒀掠嘌壑新舆^無奈,側身讓開門邊,“請進?!?/br> “在下花滿樓?!被M樓抱拳作揖,行的是江湖禮,溫和笑道,“盛捕頭處的小童天真爛漫,見之生喜,談何見笑呢?” 傅回鶴倒是沒什么寒暄的習慣,只點了點頭,視線在盛崖余雙腿上停留了一瞬,而后與花滿樓抬步走進房中。 剛一進去,傅回鶴就看到有些凌亂的長桌上散落著紙張與炭筆,而桌上花盆里的某株小芽,原本瑩潤的綠色子葉上沾滿了炭筆的痕跡,深一條淺一條的杵在花盆里,裝成一副尋常植物的小芽模樣。 關上門后,盛崖余這才自輪椅上站起,歉意道:“最近神侯府惹來諸多注意,我雙腿痊愈之事暫時未曾透露于外人,煩請見諒?!?/br> 這事傅回鶴倒是無所謂,他來的原因純粹是為了某顆發(fā)芽過快的種子。 他走到桌邊,抬手戳了一下僵硬在花盆里的小芽。 小芽一點動靜都沒有,宛如一顆最尋常不過的仙人球子葉。 盛崖余也走過來,面上閃過一絲不解,不過他看向傅回鶴,忍了下,還是開口:“傅先生當日交易時,沒有說過種子還會……還會說話。” 這種子不僅會說話,長出的小芽還會卷著炭筆畫圖,要不是那兩瓣飽滿圓潤到有些胖胖的子葉實在不方便,盛崖余都懷疑這小芽會扒拉開他,直接上手打磨零件組裝機關暗器。 要不是他這些年天南海北的破案,見多了世面,多少要被口出人言的種子嚇上一跳。 傅回鶴神情專注地伸手戳著花盆里的小芽,在小芽終于忍無可忍往旁邊挪了挪以示抵觸之后,這人像是來了興趣似的,手指硬是跟上去繼續(xù)戳,討嫌的很。 花滿樓和盛崖余就這么旁觀一人一芽戳戳躲躲地在花盆里繞圈圈,不約而同興起些無奈與好笑。 不過說來也奇怪,花滿樓的視線落在花盆里,自從他與傅回鶴進來,他便沒有聽到這株小芽開口說過話,哪怕被傅回鶴這么捉弄也是一聲不吭。 如若不是方才盛崖余說聽到了種子說話,花滿樓還以為這顆種子會是沉默寡言的性格。 過了一陣,傅回鶴欺負夠了,這才心滿意足地收回手,將手揣進袖子里轉身看向花滿樓和盛崖余:“他的性格比較寡言害羞,這段時日還要麻煩盛捕頭多加照拂?!?/br> 寡言害羞……? 盛崖余的表情遲疑。 他想起過去幾日里他同小芽在房間里復原機關圖的過程,若真論起寡言少語的那個……好像是他才對? 倒是小芽在畫圖的時候都會忍不住絮絮叨叨,他照著小芽的圖紙打磨零件時小芽更是叭叭叭個不停,成功讓盛崖余將對它的前輩敬稱咽了回去。 傅回鶴見盛崖余的表情就明白過來,原來某位在記憶全無成為種子之后,破毛病居然還能頑固地留存。 “這顆種子很排斥人多的地方,至于人‘多’的定義……”無奈搖了搖頭,傅回鶴抬手指了一圈房間里的人頭數(shù):“一、二、三,三人為眾,這就已然超出他的接受范圍了?!?/br> 盛崖算是見過不少怪癖之人的眼界,自己性子也多少帶著些不喜熱鬧的寡淡,但從來沒想到這顆和自己簽訂契書的種子,性格會這般的……清麗脫俗。 傅回鶴最后屈指彈了一下小芽尖尖,笑道:“種子發(fā)芽太過突然,盛捕頭想必未曾想好如何許愿。我們會在京城停留一段時日,盛捕頭若有了決定,來尋我們便是?!?/br> 盛崖余這幾日全副心神都用在努力跟上小芽復原機關的速度上,倒是的確沒來得及思考交易愿望一事,當即拱手,真誠道:“二位因我之事而來,還請由小樓做一回東道主,以免外界的人打擾先生清凈?!?/br> 兩人剛走出來,房門還沒關上,花滿樓就聽到身后傳來小芽被氣到發(fā)抖的罵聲,間或夾雜著盛崖余帶著笑意的無奈安撫聲。 旁邊的傅回鶴聽不到小芽的聲音,但聽盛崖余的話多少也能猜到些,趴在花滿樓肩膀上大笑出聲。 花滿樓眼中含笑,伸手扶了下傅回鶴,哪里還想不明白,這顆還未恢復記憶的種多半是傅回鶴熟悉的故人。 *** 盛崖余的小樓很大,他為傅回鶴與花滿樓單獨僻了一方小院,特意撥了些丫環(huán)家仆服侍。 傅回鶴并沒有拒絕,他總要給此間天道搞事的機會才是。 在外維持人形極其損耗靈力,傅回鶴懶懶打了個哈欠,化作靈霧沒入小蓮葉中,軟趴趴地貼在花滿樓手背上困覺。 天色將晚,花滿樓斟了兩杯茶水潤喉,過了一陣,喚來仆從叫了沐浴用的熱水。 小蓮花的葉柄僵硬,傅回鶴的聲音更是結巴了一下:“七、七童……你叫水做什么?” 花滿樓挑眉,好整以暇道:“時辰不早,自然是沐浴更衣,早些歇息。” 離斷齋的靈力十分濃郁,花滿樓的天賦也很是卓絕,短短時間已經(jīng)進入辟谷期,但是花滿樓仍舊保持著一些凡人會有的小習慣,比如偶爾享受美食,也比如……沐浴。 而諸葛先生為花滿樓安排的這間房很是寬敞舒適,里間沐浴的浴桶距離屏風都有十步之距。 ——完全不夠小蓮花往屏風后面躲。 想起花滿樓之前沐浴帶來的酥麻感,傅回鶴整個人腦瓜子嗡了一下,而且現(xiàn)在不比之前,他可沒有屏風后面可以躲了。 小蓮葉在花滿樓手腕上松了又卷,卷了又松,支支吾吾了好半天,傅回鶴腦中忽然腦中靈光一閃,揚聲道: “在這里沐浴不舒服的,我能感覺到京郊不遠的山上有處溫泉,我們去泡溫泉好了!” 傅回鶴心里的小算盤打得劈啪作響。 且不說溫泉池子比浴桶大上不少,就說那溫泉水好歹表面熱氣蒸騰,沒有浴桶里的洗澡水那么清澈見底,至少在非禮勿視上有所保證。 其實兩人如今名正言順,傅回鶴雖六欲不全,但有時候總會動一點小心思,只不過大多時候親親貼貼便能滿足,到底沒有欲望燃燒的渴求。 當然,這另一層原因嘛—— 小蓮葉貼在花滿樓手腕上嗚咽了一聲。 傅老板的良心不多,但對這樣謙謙君子,心靈明澄的花七公子真的出手做點什么,他總有種褻瀆美玉的罪惡感。 嗯……不忍污之。 第65章 發(fā)表 花滿樓出門時恰好碰見了懷中抱著小花盆, 坐在輪椅上在小樓里四處行動的盛崖余。 花滿樓抬頭看了眼已經(jīng)爬到樹梢頭的月亮。 盛崖余:“……” 他方才同小芽說到興起,一拍即合,直接出來開始介紹小樓各處機關, 并且現(xiàn)場定下更改方法,現(xiàn)在看到這位花公子, 盛崖余發(fā)熱的腦袋突然被冷風一吹,清醒了過來。 他怎么可以對外人說及小樓的機關?哪怕……哪怕只是一顆種子也不應該。 他從來沒有遇到過像小芽一樣在機關暗器方面與他如此思想契合的存在,盛崖余雖經(jīng)歷了許多尋常人所不能承擔的苦痛,性情沉穩(wěn)冷凝, 但到底也不過只有二十出頭的年紀。 盛崖余的手指尷尬地在小花盆上摩挲著, 微咳了一聲,輕聲道:“花公子可是要出門?” 正在這時, 院中橘色的野貓自墻頭一躍而下, 綠瑩瑩的瞳直勾勾盯著盛崖余手中的花盆,盛崖余蹙眉, 無數(shù)生死邊緣鍛煉的直覺讓他抬手擋住了野貓的視線。 那野貓低低啞啞地喵嗚了一聲, 甩著尾巴, 又踱步到花滿樓腳下蹭著花滿樓的小腿。 花滿樓素來不會抗拒這些小家伙的親近,但不知為何,這只貓給他的感覺十分不舒服, 便也稍稍朝著旁邊邁開兩步。 小樓哪怕在夜晚, 也是十步一燈籠,雖不至于燈火通明,但也能行走無礙。 花滿樓和盛崖余同時看到, 那橘色的野貓嘴角竟勾起一抹極其類人的微笑, 在燈籠的影子下顯得有幾分詭異可怖。 寂靜的夜色里突然響起一聲冷笑, 嗓音帶著十足的不耐煩:“被人識破了還不滾, 是讓我請你?” 盛崖余低頭看向花盆里的小芽,花滿樓的視線也落在小芽上。 那小芽此時舒展開兩瓣圓潤的子葉,中間不知什么時候結出了一個小小的刺球,上面rou眼可見地遍布著大小均勻的利刺。 那野貓?zhí)ё拷?,一根尖銳的利刺就直直扎進了地面,只留下尖端在夜色中閃動著寒冷的光。 “喵嗚”一聲,那野貓像是喝醉了一樣軟下去,再一個激靈翻身而起的時候,看著面前的人類,碧綠色的貓瞳里面滿是驚慌警惕,嗖得一聲竄上墻頭跳下,消失不見。 花滿樓暗地里按住看見仙人球小芽就想作妖的小蓮葉,面上溫和有禮道:“只是夜里難以入眠,便想去京郊周圍走走。” 說著,花滿樓看向小芽中間結出的小仙人球,笑道:“盛捕頭的種子長勢實在是令人艷羨?!?/br> 盛崖余聞言,面上的表情柔和下來。 他從前也只當照顧種子來換取雙腿,但在這些日子的相處中,盛崖余卻發(fā)現(xiàn)自己是真的在享受同這顆種子相處的自在快樂。 不僅僅是因為志趣相投,還因為這顆種子與他的一種不必言說便能心領神會的默契。 而且……盛崖余的手指碰了下小仙人球尖端的利刺,卻發(fā)現(xiàn)觸手軟綿,顯然是小仙人球對他收攏了利刺。 明明只有小小的一團,卻讓無情大捕頭有一種被長輩包容的溫暖。 小仙人球動了動身子,朝著花滿樓的方向探了探,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別扭開口:“……那家伙不在嗎?” 花滿樓攏在袖中的手捂住小蓮葉,強行不讓傅回鶴出來破壞氛圍。 小蓮葉在花滿樓手里扭了幾下,顯得十分生氣,恰好這時進入成年期陷入沉眠爾書那邊傳來一陣呼痛,傅回鶴索性心神抽出小蓮葉,回去離斷齋了。 花滿樓感覺到手中的小蓮葉恢復從前溫順的樣子,笑著應了一聲。 小仙人球“唔”了一聲,不吭聲了。 事實上自從它的意識在一顆種子里醒過來,它就從沒同旁人說過話,哪怕在離斷齋里,它也是避著那些嘰里呱啦的種子,對離斷齋的各種八卦絲毫不感興趣,只滾到池子邊緣躲清靜。 但對傅回鶴這個老板他還是知道的。 聽見花滿樓和盛崖余又客氣寒暄了兩句,準備要走,小仙人球沒忍住再度出聲:“等等!” “你是不是……從離斷齋帶走了一枚種子?” “就是看上去黑黢黢臟臟的,表面還裂了一道口子的那顆?!?/br> 花滿樓眸光微動,將戴著種子的手伸到小仙人球面前,略略卷起袖口,語氣溫和道:“可是這顆?” 小仙人球辨認了半天,這才確認這種子雖然現(xiàn)在看上去漂亮了許多還長出了小苗苗,但的的確確是當初和它一起在離斷齋池子里一起自閉的難兄難弟,聲音聽上去像是松了口氣:“謝謝?!?/br> 至少看起來,模樣比之前好了許多,而且這個契約者身上難得有靈力波動,想必是和傅老板有些關系,種子跟著他應該不會吃苦。 但是……靈力充足的話,為什么才這么一丁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