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大概是命運(yùn)如此,我被藏在山下的時候,恰巧師父路過,順手將我撿走,那仇家回頭找我,遍尋不見,又因?yàn)榇R上開走,他還有其他事在身,不便長久留在曲武大陸,只能含恨離開?!?/br> 這些過往,前因后果,冤仇愛恨,若不是月神告訴她,是絕對無從查找的,只會深深埋葬在無垠的海域之中。 她望向年渺,看著對方含淚眼眸中的種種復(fù)雜情緒,淡然道: “你上次見到我,其實(shí)是我得到師父的指引,知曉當(dāng)年的殺父仇人重新上島,所以去報仇的,所以前塵往事,都已經(jīng)結(jié)束,不重要了?!?/br> 年渺問: “報仇了么?” 他問完又覺得多此一舉,既然師姐說結(jié)束,那就肯定是結(jié)束了,有月神作為師父和后盾,斬殺一個人族修士,易如反掌。 林嵐夕回答: “自然?!?/br> 年渺便點(diǎn)點(diǎn)頭,神情尚且有些茫然恍惚。 從前他只覺自己命途坎坷,孤苦無依,后來見了越來越多的人才明白,原來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命運(yùn),都有不得已。 他低著頭,又抬眼看林嵐夕,再低頭,如此反復(fù)幾次,神情閃躲,明顯有話又說又不好意思開口,林嵐夕覺得好笑,直接問: “你要說什么就說罷。” 年渺雙手緊緊攥著自己的裙子,支支吾吾許久,總算鼓起勇氣: “師姐,其實(shí),其實(shí)我有一件事,騙了你們。” 事到如今,他其實(shí)可以一直瞞下去的,也不用擔(dān)心異樣和厭惡的目光,可思來想去,他已經(jīng)脫離了碧海門,已經(jīng)不再是從前任人擺弄迫不得已的身份,不應(yīng)該再讓師姐被蒙在鼓里。 他囁嚅著,糾結(jié)自己應(yīng)該怎么開口,卻聽見林嵐夕的聲音響起: “你是想告訴我,其實(shí)你是個男人?” 年渺陡然睜大雙眼,不可思議地瞪向她,以為自己聽到了幻覺,雙唇微張,卻是什么聲音都發(fā)不出來。 她怎么會知道?是月神告訴她的么? “其實(shí)一開始,師父就察覺到了?!绷謲瓜p聲道, “掌門夫人想用你和她親生兒子換命,用是的陰陽之法,需要的是個女孩兒,可最后是你的命存活,另一個身亡,說明這術(shù)法出了差錯,要不然就是人有問題,她懷疑你娘故意換了個男孩過來,但是怎么都看不出端倪,又覺得你才只有六歲,孤苦無依,實(shí)在可憐,若真是男孩,被掌門和掌門夫人發(fā)現(xiàn),必然尸骨無存,便將你帶了回去,將此事壓了下去?!?/br> 掌門和掌門夫人雖然也有疑慮,但還是信得過林月落的,沒有再多加追究。 林嵐夕繼續(xù)道: “后來見你行為有異,更加懷疑,雖然你可能是男子,在落霞峰多有不便,但并無越矩之舉,就沒有多管,只想等你長大一些,有了自保能力,再另做打算?!?/br> 她看著年渺,目光中多了一絲憐愛: “她時常會為你以后擔(dān)憂,你和普通男子不同,不能修煉,長大以后也不能隨便打發(fā)下山,找些活計度日,你樣貌太過出眾,定會惹來禍端,對于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來說,無論男女,美貌反而是最大的危險和麻煩。哪知后來發(fā)生這么多事,竟然陰差陽錯改了命?!?/br> 年渺眼里盈滿的淚忽然落了下來,像秋日的雨,怎么也下不完。 他從前一向覺得自己不幸,仿佛天底下的苦難都堆積在身上,可后來才發(fā)現(xiàn),他又是如此幸運(yùn)。 林嵐夕拉過他一只手,慢慢掰開,皓腕凝雪,手指修長,細(xì)白如嫩筍,柔軟滑膩,瑩潤似玉,骨骼卻略顯寬大,骨節(jié)分明,仔細(xì)看還是能看出和真正女孩的手的差異。 她一時間有些感懷: “妙妙,現(xiàn)在怕是不能再叫你妙妙了。” “師兄后來替我改了名?!蹦昝爝煅手卮?, “叫年渺,渺小的渺?!?/br> “這個字改得好。”林嵐夕道。 記憶中,她是第一個夸這個名字改得好的人。 他很想靠上師姐的肩,但到底男女有別,還是忍住了,手也一動不敢動。 靜坐片刻后,林嵐夕輕緩道: “進(jìn)去看看罷,也算是見了師父一面。” 第87章 收徒 石門打開,柔和皎潔的月光如溪流傾瀉了出來,淌了滿地,年渺下意識回頭,見無人陪伴他,順著月光河,再次挪動尾巴,艱難地扭了進(jìn)去。 他在門口長舒了一口氣,沒有再往前,畢竟用尾巴走路著實(shí)不容易。 “坐呀?!?/br> 他聽見一個柔和熟悉帶了三分笑意的聲音傳來,愕然抬頭,看見了在月光中顯得有些朦朧和虛幻的林月落,正坐在椅子上微笑著望著他。 “師父……” 他恍恍惚惚,下意識開口,又猛然清醒,緊緊抿起嘴巴,輕輕說了聲“對不起”。 身后出現(xiàn)了一把月光鑄就的椅子,他遲疑著坐了上去,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林月落,再低下頭不敢再多瞧。 他明白,這里坐著的雖然是師父的身體,但已經(jīng)不是真正的師父了,而是那位,僅僅是一絲神念,就能讓他頭暈?zāi)垦:脦滋斓纳衩鳌?/br> 他現(xiàn)在明白,為什么季一粟要醞釀那么久,不僅僅是要見故人,更是因?yàn)楣嗜松須?,怕他接受不了?/br> 他雖然傷心至極,但也不會無法接受,這么久的路走來,早已明白踏上仙途后,遲早會有生離和死別。一個修士若是一點(diǎn)風(fēng)雨也無法經(jīng)歷,還不如回家種地。 “不需要說對不起?!痹律衤曇粲鋹偠p松,仿佛只是隨意聊天, “我既然占據(jù)了你師父的身體,那就是你師父,你叫我?guī)煾甘菓?yīng)當(dāng)?shù)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