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碧嶙h的人沒說完，便被另一位族長呵斥， “達(dá)因是圣潔的化身，怎么能容許用骯臟俗氣的血玷污?”

    “……達(dá)因不容褻瀆，我們太渺小，起不到絲毫作用，唯有繼續(xù)打撈月亮，等候達(dá)因的神意降臨?！币晃粶睾偷淖彘L緩聲道， “今日撈月，需得五百位勇士，諸位‘靈橋’，請隨我們來?！?/br>
    年渺聽得懵懵懂懂，勉強(qiáng)能猜清意思，他只知道，鮫族不是妖，嚴(yán)格上來說屬于“靈”一類，是最古老的種族之一，只是生存環(huán)境特殊，一直與世隔絕，極少同外界往來， “靈橋”大概是相對來說高階的鮫人。

    頓時幾百名鮫人一哄而出，都幻化出魚尾，裸露的肌膚上布了零碎的幾片魚鱗，紛紛躍入水中。

    年渺頓時瞪大了眼睛。

    這是一副極為罕見奇異的景象，如墨的蒼穹之下，在朦朧瑩白的燈光之中，幾百個身材高大容貌俊美的男男女女，下半身的雙腿漸漸異變成魚尾，他們的魚尾顏色也不盡相同，是深深淺淺的藍(lán)，同發(fā)色相配，但和發(fā)色不同的是，尾巴上布滿的鱗片，會映出華麗且不停變幻的奇異光澤，如同琉璃在陽光下不停流轉(zhuǎn)，又比琉璃透明閃耀，讓人看一眼便終身難以忘記。

    他們身上的鱗片，也同樣光華流轉(zhuǎn)著，仍然是那張臉，但幻化出魚尾后，明艷許多倍，有種說不出的妖異感，似乎能蠱惑人心。這么多魚尾在海上游成流淌閃爍的光，仿佛太陽墜入海中，在不停地躍動。

    年渺被深深地震撼到，凝視著這無比壯美華麗的場景，一動也不動，直到季一粟將他拉到云上: “我們也去瞧瞧?！?/br>
    “不會被發(fā)現(xiàn)么?!”年渺和他在低空飛行，問完才覺得自己看真正的鮫人看傻了，師兄怎么可能讓鮫人發(fā)現(xiàn)他們。

    果然他收到了對方嫌棄的目光，便默默把眼睛放到海面上，靜靜欣賞幾百鮫人淺游的美景。

    從寄月島出去，繞過幾個淺灣，甩掉幾個小島，面前便一下子豁然開朗起來，岸邊小島黑色的剪影形成半圈保護(hù)，半擁抱著中間的海域，所有到場的鮫人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自覺站在小島上，或是邊緣，將中間的海域包圍起來，安靜得沒有一個人發(fā)出聲音。

    輕軟的海風(fēng)擦肩而過，撩起發(fā)絲和衣角。

    年渺站在最高的山頂，屏息俯視下方的海域，受到了今晚的第二次無法忘懷的震撼。

    在被小島和人魚半包圍的海域里，倒映著一個巨大的彎月的影子，海面波動，月影也跟著粼粼顫著。

    然而抬頭望，蒼穹之上，漆黑一片，并未懸掛著任何亮光。

    年渺目光一凝，仔細(xì)辨別后才發(fā)現(xiàn)，那并不是什么月影，而是一個月亮，一個真正的月亮，一個足足有一座小島那么大的月亮，靜靜沉沒在海水之中!

    即使后來看慣了天下各種奇異山野，河流湖泊，他也說不出此時是什么感受，只覺有什么東西堵在了胸腔之中，讓他如同木人一樣，沒有了心跳和呼吸，只剩下一雙眼，被水中的月亮照得發(fā)疼。

    那一直懸掛在空中的月亮，竟然掉落在了水中，沉到了海底。

    “入——”

    蒼涼而悠揚(yáng)的聲音響徹海域，五百名鮫人不約而同地伸出雙臂，他們臉上身上的鱗片，還有漂亮巨大的魚尾，都在發(fā)出幽幽的光，光華聚在手臂上，又直直射向水中的月亮，在月亮身上交織成一張巨大的光芒做成的網(wǎng)。

    光網(wǎng)在迅速凝結(jié)，直至凝聚成頗為粗壯明亮的繩索，不知哪位族長才發(fā)出下一道指令。

    “起——”

    “嘩啦——”

    巨大的海浪拍擊海岸的水聲響起，一聲接一聲沒有停歇，鮫人們同時發(fā)力，憋紅了臉，將手上的光芒一點(diǎn)點(diǎn)往回收，結(jié)實(shí)的光網(wǎng)在慢慢往上拉，躺在海里的月亮，也有了一絲絲的松動，漸漸開始往上，再往上。

    “起——”

    幾道更加強(qiáng)而有力的光又捆在月亮身上，這會應(yīng)該是族長的，月亮被撈起來的速度顯然快了不少，從海底慢慢被撈到了海面上。

    小島一般巨大的月亮驀然出水，光芒萬丈，天地的縫隙被潔白的月光強(qiáng)勢地占領(lǐng)，年渺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第73章 師姐

    月亮溫柔卻銳利的光芒化為刀鋒，幾欲刺穿人的眼球，年渺閉上眼睛也無濟(jì)于事，只覺火辣辣的疼，幸好季一粟寬大干燥的手掌覆上了他的雙眼，那種灼熱的疼痛立即煙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微微的涼意。

    是左手，而溫?zé)岬挠沂?，正在他腰間將他緊緊錮住，掌心的熱度透過不算薄的衣料清晰地傳遞到了腰上。

    波浪聲和鮫族長老帶著奇異腔調(diào)的命令聲漸漸遠(yuǎn)去，化為杳杳的風(fēng)。

    萬物都在遠(yuǎn)去，遠(yuǎn)去，只剩下那一片灼燒。

    年渺的臉開始慢慢發(fā)燙，燙到季一粟的手不一會兒移到他的臉頰，疑惑地“嗯”一聲，再三確認(rèn)只是單純發(fā)熱，并沒有出什么事。

    不知過了多久，季一粟松開了手。

    年渺怔忪片刻才慢吞吞睜眼，看見方才還浮在海面上的月亮已經(jīng)懸掛在了半空之中，只是尚且不穩(wěn)，搖搖欲墜，一副隨時會再次墜落的模樣，被千萬道銀白的光芒托舉著，許久才穩(wěn)定下來，安安靜靜掛在低空。

    年渺本能閉眼，又試探性緩緩張開一只，覺得沒有什么影響，在放心睜開第二只，大大方方直視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