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家尊上低低一嘆：“你倒是慈父心腸?！?/br>
    “既如此，我就用那秘法更改你們的命數(shù)。引一魂魄入她體內(nèi)，從此以后為你二人的孩子擋風(fēng)遮雨，替災(zāi)化劫。只是你二人需記得，這孩子以后就是你們的大女兒，需令她在桑家長大，待她如常，此事萬不可被他人所知?！?/br>
    ……

    桑寧寧從桑夫人腦中讀取到了完整的記憶。

    有她擁有第一個孩子時的喜悅，有她曾經(jīng)對桑月凝的愛護(hù)，有她發(fā)現(xiàn)孩子生病時的痛不欲生……

    還有最后求神拜佛，得到容家人幫助時的狂喜。

    說來也巧，桑寧寧前幾日剛從大師兄那兒學(xué)到這一手讀取記憶的法子，沒想到就用在了自己親生母親的身上。

    雖不熟練，但到底得知了真相。

    不過，這其中有一點(diǎn)不對。

    “這個秘法確實(shí)是個很高深的陣法?！?/br>
    桑寧寧盯著桑夫人的眼睛，嗓音依舊平靜，只是眼眸微微向下垂著：“只是，桑夫人，這個秘法，不叫‘雙重影’?！?/br>
    “它叫‘勾魂引’?！?/br>
    桑夫人怔怔地抬起頭，口中重復(fù)呢喃：“勾魂引……勾魂引……”

    “……你是說，他們——那些容家人在騙我？！”

    面對近乎接收到了的桑夫人，桑寧寧神情依舊無波無瀾。

    “‘勾魂引’是個勾起尚未離世之魂的法子，若要成功的確很難，從我身上來看，容家人在這點(diǎn)上的確盡力了，沒有騙你?！?/br>
    “至于擋災(zāi)一事……”桑寧寧停了一下，思考了幾許，歪過頭道，“我想，這點(diǎn)上，他們也沒有騙你?！?/br>
    不知道容家那個“尊上”用自己的骨血做了什么，但她這些年來，是確確實(shí)實(shí)的被偷走了氣運(yùn)。

    原來如此啊。

    桑寧寧在心頭感慨，大師兄和師父猜得一點(diǎn)都沒錯。

    說起來，若非是先前大師兄提起了洛姨之事，她恐怕還不知道“勾魂引”這個秘法。

    畢竟這種陣法實(shí)在詭譎，平日里不為其他正道修士所接受，又是頂級秘法，只從傳承中才可得。

    不過，也不知大師兄……

    桑寧寧抿唇，先按下了心中所想，只扭過頭，對桑夫人道：“有勞桑夫人解惑?！?/br>
    她語氣平靜，連一點(diǎn)起伏都沒有，桑夫人卻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去抓桑寧寧的手。

    桑寧寧皺起眉，后退了一步。

    桑夫人不知何時已經(jīng)琳瑯滿目，哽咽著道：“月凝……我、我不知道……”

    她腳下一軟，跌坐在地上，身體卻不住地往前，還想伸手去勾桑寧寧的裙擺。

    她完全放下了之前的架子，如同一個被剪掉了翅膀的蝴蝶，落在地上，凄慘但無用。

    桑寧寧歪過頭，不解地看著一幕：“我不需要你如此。我只想知道，這一切的事情，當(dāng)真只有你和桑家家主知道么？桑云惜和桑曜安，他們二人半點(diǎn)不知么？”

    桑夫人矢口否認(rèn)：“他們半點(diǎn)都不知道！耀安從小就大大咧咧的，云惜、云惜她……”

    桑夫人忽得心中一突。

    她抬起頭，對上桑寧寧那雙猶如冰雪的眼，不自覺地將話脫口而出。

    “在去完容家后，我就發(fā)現(xiàn)我再次懷有身孕了……”

    桑夫人的聲音越來越低，直到最后根本說不下去，渾身打了個寒顫。

    若……若真是如此……

    那這些年來，她棄之如履的才是她的親女兒，她寵著愛著的，又究竟是什么東西？！

    無需答案，從桑夫人的神情里已然可以得到一些東西。

    桑寧寧：“多謝桑夫人，我明白了?！?/br>
    她耗費(fèi)了幾個時辰，讀取桑夫人的記憶，如今已經(jīng)不需要再耗費(fèi)時光留在這里了。

    桑寧寧幾步走到門前，推開了門。

    “吱呀”一聲，一大束暖白的日光傾瀉。

    正是天光破曉，大好清晨。

    “——桑寧寧，桑月凝！”

    桑夫人不知從哪兒來得力氣，竟是運(yùn)起靈力站在了桑寧寧的身邊，死死抓住了她的手腕，近乎歇斯底里道：“你不能、不能叫我‘桑夫人’……我是你的母親！親生母親！”

    桑寧寧聽她這樣說，臉上的神情依舊沒有起伏，反倒是桑夫人在她這樣的神情下，嗓音低了下去。

    ……這是她的女兒。

    桑夫人心頭不可遏制地生出了一種惶恐。

    她覺得，自己似乎完全抓不住了。

    或許是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情，桑夫人頭上歪歪斜斜地帶著的珠翠法器終于落在了地上，發(fā)出了清脆的聲響。

    桑寧寧垂下眼簾，神情有些恍然。

    婉娘的那根木簪，比這個好看。

    盡管如此，桑寧寧還是彎腰拾起了那根法器金簪，為桑夫人插在了云鬢之上，輕聲道：“桑夫人，我還有一個問題。”

    “我的名字，是怎么來的？”

    桑夫人望著她，胸腔劇烈地起伏著，又狼狽地別開臉，低低道：“我可以回答你，但你……你要叫我‘母親’?！?/br>
    一來一往，如交易般，倒也合理。

    桑寧寧從善如流都改口道：“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