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訣正一下一下地用手為桑寧寧梳理頭發(fā)，聽見她笑，垂眸問道：“怎么了？”

    桑寧寧調(diào)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她背對著容訣盤腿坐在軟榻之上，一邊看著屋外陰雨綿綿，一邊將事情大致給容訣復述了一遍。

    容訣彎著眼，笑容似乎愈發(fā)燦爛，不知道在想什么。

    末了，桑寧寧好奇道：“所以，洛姨也是無情道的劍修么？可我為什么從來沒有見過她用劍？”

    她想要偏過頭，又被容訣輕輕扣?。骸皠e動?！?/br>
    容訣明白洛秋水的用意。

    她有意讓桑寧寧察覺到不對，也料到桑寧寧會來問他。這樣他若不想讓桑寧寧生氣，就只能告訴她實話，長此以往，桑寧寧終有一日會察覺到他的身份不對。

    真是偏心啊，洛姨。

    容訣彎起眼。

    可是洛秋水想錯了一點。

    他本也沒想要繼續(xù)瞞著桑寧寧了。

    “洛姨確實是無情道劍修，只不過她已經(jīng)死了，本命劍也隨著那一次大戰(zhàn)而湮滅?！?/br>
    隨著輕柔的嗓音落下的，卻不亞于一道天雷！

    桑寧寧頭一次感受到這樣的震驚，她睜大了眼，顧不上之前那點細微的尷尬，轉(zhuǎn)過頭問容訣：“那洛姨現(xiàn)在——”

    “是流光利用續(xù)魂草凝出一則勾魂引，強行將她的魂魄強行留下，加之洛秋水神魂特殊，這才成功，不過她的身形只能一直保持十一二歲的模樣。”

    看著桑寧寧眉頭緊鎖的模樣，容訣想了想，淡淡添了一句：“可能十一二歲時，是她最快樂的時光吧。”

    桑寧寧卻不在意這些，她抓著容訣的手，語氣飛快地提問：“洛姨是怎么死的？那時候師父不在么？是誰殺了洛姨，還是——”

    說到最后，桑寧寧發(fā)熱的頭腦逐漸冷靜下來。

    她剛想要拉開和容訣的距離，就被對方擁住了肩膀：“可以，既然洛姨提起，那就是她愿意告訴你?！?/br>
    隨著容訣輕柔的嗓音，桑寧寧好似回到了幾百年前的時空中。

    “……隨著洛家覆滅，洛秋水被送到了和洛家交好的容家養(yǎng)大。為了替家人報仇，洛秋水修了無情道，她發(fā)誓要掃清天下怨魂，為自己的家人報仇，只是她沒想到，害她滿門慘死的不止是怨魂，更有cao控怨魂的容家人?！?/br>
    桑寧寧：“洛姨是被容家人害死的？”

    容訣垂下眼，手指繞著桑寧寧的發(fā)絲，輕描淡寫道：“是的，他們想要破開她的無情道，讓她的神魂也成為滋養(yǎng)怨魂的傀儡，卻沒想到洛秋水性格決絕，寧愿自破經(jīng)脈，自毀道途，也不讓那些人得逞。至于流光，他被家中人欺騙，晚去一步，故而自此也落下了心結(jié)?！?/br>
    屋外細雨斷斷續(xù)續(xù)，青蒼雨茫。

    然而有那么一瞬，桑寧寧卻覺得眼前盡是一片血色，霧靄之中似乎能聽見那時的慟哭穿透百年而來。

    求而不得，追悔莫及。

    神使鬼差，桑寧寧開口道：“我討厭容家，也討厭怨魂?！?/br>
    總有一日，她也要讓容家覆滅，讓世上再不存怨魂。

    容訣笑了笑，沒有反駁，咳嗽了幾聲，輕聲應和：“嗯?！?/br>
    這是容訣一貫的溫柔好脾氣，但不知為何，桑寧寧此刻心頭有幾分發(fā)堵。

    “別想了。”

    一道溫柔的嗓音打斷了桑寧寧的思緒，她抬起頭，就對上了容訣含笑的目光。

    “比起這些陳年舊事，師妹不如先回答我一個問題?！?/br>
    桑寧寧不自覺地端正了面色，神情也變得緊繃：“大師兄請說?！?/br>
    見她如此鄭重，容訣反倒笑了起來。

    “不必如此嚴肅，只是我想知道……”

    說到此處時，容訣頓了頓，目光下移，落在了桑寧寧放在軟榻邊的玉容劍上。

    修長流暢的劍身，劍柄處還有一朵開得盛放的玉容。

    這是當年殺死他的劍，是容家根據(jù)那獻祭陣法研究了許久才得到的利劍。

    時至如今，容訣對這把劍早已毫無波瀾，可直到這把劍有了劍穗，他的心緒卻一次又一次的難平。

    就好像，屬于自己的東西被留下了他人的印記。

    從先前桑寧寧問話起，容訣就在想這個問題了。

    刺目，丑陋，一無是處。

    容訣蹙起眉，又咳嗽了幾聲，才慢吞吞道：“如果我和你的友人同時站在你面前，同時送了你一個劍穗，同時要求你佩戴上，你會答應誰？”

    屋外的細雨不知何時已經(jīng)停了。

    桑寧寧看著面前的大師兄。

    他的面容還帶著幾分白，眉宇間透著幾分病色卻一點都不顯得難看，反而更多了幾分惹人憐愛的蠱惑。

    桑寧寧緩緩眨了下眼。

    她覺得，自己好像又有些想親大師兄了。

    和剛才一樣。

    第63章

    屋外, 剛剛到的流光仙長面色古怪。

    他本是擔心容訣情緒壓抑，傷害到自家小徒弟，如今看來……

    嘖, 倒是他心思陰暗, 白擔心一場？

    流光仙長悄無聲息的來，又悄無聲息的離開。

    容訣眼神一動, 幾只青鳥頓時出現(xiàn)，綴在了流光仙長的身后。

    “疼疼疼！誒呀你們別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