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小仙長的問題……即便他們放棄，也沒有關(guān)系，因為我知道，如果他們放棄了我，那一定是遇上了更大的難處?！?/br>
    段芬兒轉(zhuǎn)過身，望向窗外。

    她容貌談不上絕色，比不上青龍峰上的許多弟子，可在這一刻，她卻笑得這樣美。

    “我愛他們，我相信他們也一樣?！?/br>
    ……愛么？

    桑寧寧別開臉，也看向窗外，反復(fù)在心中咀嚼著這個詞。

    原來是這樣啊。

    如果愛一個人，即便知道前方險阻，依舊可以義無反顧。

    愛可以讓人生，也可以讓人死。

    真是個可怕的東西。

    段芬兒似乎看出了她的思索，小心地眨了下眼，問道：“小仙長有喜歡的人么？”

    喜歡的人？

    桑寧寧幾乎是下意識道：“大師兄?！?/br>
    段芬兒了然：“也就是你的‘兄長’，對么？”

    桑寧寧一驚，倏地轉(zhuǎn)過頭，眼中明晃晃地寫著一句話。

    ——你怎么知道？

    段芬兒忍不住笑了出聲：“小仙長可知，眼神是最難作假的?！?/br>
    倒不是那些話本子里什么復(fù)雜涌動的情緒，而是遇到意外時，你的眼睛在看向誰。

    若是她未記錯，昨日她下跪后，小仙長大抵是被嚇到了，下意識就回過頭去找她的“兄長”。

    而那位仙長……

    在出現(xiàn)后，他的眼神幾乎從未從小仙長的身上移開過。

    哪怕是剛才，她們出門的那一路，段芬兒都能感受到兩道目光。

    一道目光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自然是自家夫君。

    另一道目光則有些冷，帶著些許凝望審視的意味，光是感受著，都令人覺得脊背發(fā)涼，不敢造次。

    這想來就是那位兄長大人了。

    大概是因為發(fā)現(xiàn)了傳說中的“仙長”，其實也有與人相似的七情六欲，段芬兒原本凝重的心情不禁輕松了起來。

    “嬸娘，其實我還有一個問題?！?/br>
    在兩人向外走時，桑寧寧突兀地開口。

    段二嬸一笑：“你且說罷，我們村里攏共這么些事兒，又有什么不能問的？”

    桑寧寧揪了一下衣袖，垂下眼簾，低聲問道：“你的名字，是怎么取的？”

    段芬兒眨了下眼：“‘芬兒’么？這兩個字是我自己想的?！?/br>
    她笑了起來，圓圓的臉上飛起了兩道紅霞，瞧著就讓人覺得親近。

    “清芬芳菲過，自有幽蘭觀。我幼時有幸，偷摸著囫圇讀過些書，我在書里看到了許多的花——無論是梅蘭竹菊，還是牡丹芍藥，我都喜歡?！倍味鸬?，“我喜歡花，也想要做一朵花，開得燦燦爛爛、漂漂亮亮，連香氣都芬芳自在無拘無束，這樣多好！所以我就給自己取名為‘芬’了?！?/br>
    “至于福德……她的名字是我和當(dāng)家的一起想的?！?/br>
    段芬兒像是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道：“她生來體弱，所以啊，我們就想只要她能有福氣健健康康的活下來，同時成為一個德行良好的人就足夠了，別的東西，再不奢求。”

    桑寧寧靜靜地望著段芬兒。

    真好。

    她想，倘若可以，她也很想成為一個能滔滔不絕地講述自己的名字來由的人。

    只可惜，比起桑曜安、桑云惜名字來歷的那句“云浮日空，乾坤惜安”，“寧寧”二字實在無趣又泛善可陳。

    淺淡的心事上浮須臾，又立即消失。

    桑寧寧極少為這些事廢心神，只是臨到大門時，她想起一件別的事情。

    “段嬸娘，可否請你幫我一個忙？”桑寧寧第一次與人這樣溝通，耳根后都泛起了緋紅，“我想向段當(dāng)家的買一塊木頭……要最好的那種木頭?！?/br>
    話音剛落，桑寧寧似乎想起了什么，又立即補充了一句。

    “——千萬不要讓我兄長知曉?！?/br>
    畢竟這可是要送給他的生辰賀禮。

    同樣的，這也是桑寧寧第一次試著給人準(zhǔn)備生辰賀禮。

    第46章

    最終, 這件事確實如桑寧寧所愿，沒有被容訣知道。

    但段家夫婦說什么都不肯收桑寧寧的錢。

    桑寧寧和容訣一起在段家用了早飯，再不肯多留, 最后被夫妻倆連帶著小福德一起送到了門外。

    段當(dāng)家的蹲下身抱起了小福德, 滿是胡茬的臉貼了貼女兒，語氣透著滿溢的慈愛：“來, 小福德，再當(dāng)面謝謝你的恩人?！?/br>
    小女孩懵懵懂懂的抬起頭, 奶聲奶氣道：“謝謝恩人。”

    桑寧寧小小翹起唇角，從儲物戒內(nèi)拿出了一個小荷包掛在了福德身上。

    這里面裝著景夜揚畫的符。

    桑寧寧做完這一切，才看向了小福德的眼睛，認(rèn)真道：“不用謝?！?/br>
    容訣彎起嘴角看著這一幕。

    臨走前，段芬兒斂袖垂首, 如一個書香門第的少女，端端正正地對桑寧寧行了一禮。

    “祝二位往后得天庇佑, 平安順?biāo)??！?/br>
    ……

    容訣覺得, 自從離開段家村后, 桑寧寧變得有些奇怪。

    她似乎在刻意避開他, 每當(dāng)他遠(yuǎn)離時就開始偷偷摸摸的動作，當(dāng)他靠近時，又開始遮掩, 裝作一切都沒有發(fā)生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