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似乎是很簡單的邏輯。 桑寧寧將容訣的話在腦中轉(zhuǎn)了轉(zhuǎn),卻在他抽身離去是,驀地抓住了他的手。 除非他受傷時,她很少主動做出這樣的動作。 容訣微怔,回望去。 桑寧寧還是靠在躺椅上的姿勢,也不知怎么搞的,她束發(fā)用的青色發(fā)帶散開,身后的黑發(fā)如瀑,亂亂地落在靠椅上,她卻也不管,只顧自己舒服地靠著,姿態(tài)肆意無畏,像是即將沖破一切,到達(dá)最高點的青鸞。 而這樣的人,正睜開了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他,語氣認(rèn)真又乖巧地詢問。 “——那大師兄呢?” “什么?” “大師兄喜歡我么?” 屋內(nèi)的氣息似乎在一瞬間凝固。 容訣與她對視,無言片刻,輕輕笑了一聲。 他終是垂下眼,避開了她的目光,柔聲道:“不喜歡?!?/br> 他知道他該做什么。 他該說“喜歡”,該說些花言巧語,該如往常很多次一樣,看他們陷入陷阱后自投羅網(wǎng)。 即便不是這樣,也不該如此決絕地回復(fù)。 “……我說過,我只是生性如此,不喜與旁人擁有一物。”容訣斂起笑,直起身體,淡淡道,“人也亦然?!?/br> 他正轉(zhuǎn)身要走,卻又被一陣小小的力道拉住了手。 這道力氣的主人認(rèn)真道:“但我喜歡大師兄。” 容訣的瞳孔驀然一縮。 ……喜歡。 喜歡。 這個詞在耳邊反復(fù)回響,如一陣小小的春風(fēng)回蕩在山谷,勢必要將寸草不生之地吹出生機。 有那么一刻,胸腔中似乎有什么跳了一下。 他幾乎要以為自己真的是個活生生的人了。 容訣的眼神顫了顫,有些空茫。 就在剛才那幾秒里,他又想起了一些往事。 訝異的神情只有一瞬,在轉(zhuǎn)身后,容訣的表情已然恢復(fù)成了平日里最常見的模樣。 溫潤清雅,氣度高華,讓人挑不出半點錯。 容訣回扣住桑寧寧的手腕,微微俯下.身,用一只手將她散亂的頭發(fā)理了理,又為她攏好有些散開衣服,才溫柔地笑著開口。 “桑寧寧,不要再說方才那樣的話了。”他道,“在一個人不喜歡你的時候,永遠(yuǎn)不要告訴對方自己喜歡他。否則,極容易被對方利用。” 語調(diào)溫柔,尾音微微下沉,落在空氣中,猶如花將凋零時飄來的一陣焚香。 桑寧寧心中似乎有什么東西在生長,但她辨認(rèn)不出,也說不上來這是什么感覺。 她望了望窗外的景色。 湖面微薄,天地自然。 桑寧寧固執(zhí)地拉住了對方的袖口,小聲反問:“師兄被人利用過么?” 聽她如此,容訣發(fā)出了一聲短促的輕笑,他也沒有掙開,仍由她握著,平靜且溫和道:“很多次?!?/br> 連他的親生父母,也是如此。 因為知道他有多愛、有多信任他們,所以他們才能毫無阻礙和愧疚地出賣他,還信誓旦旦地要求他“顧全大局”“以家族為重”。 容訣斂起眼,輕柔地彎起嘴角。 愚人俗世,分外可笑。 桑寧寧偏過頭,順著容訣的力氣站起身。 “好的,那我記下了。” 但她的想法沒有變。 其實桑寧寧的想法再簡單不過。 如果左儀水那樣的表現(xiàn),都可以說成是“喜歡”她,那容訣的行為,也足以讓桑寧寧“喜歡”他。 桑寧寧握劍進入房中。 隨著身后的房門從兩邊向內(nèi)關(guān)上,那道藍(lán)色的身影逐漸被覆蓋。 如此簡單,僅此而已。 …… 落日熔金,浮云瑰麗。 就在桑寧寧以為今日可以平靜度過時,湖邊卻又起喧囂。 被打斷了運轉(zhuǎn)功法的她深吸一口氣,面無表情的打開了門,直接飛身掠出,激起門外的風(fēng)鈴陣陣作響。 看見來者,桑寧寧面容更冷。 “何事?” 見她出來,桑云惜便笑了起來。 “你的劍?!?/br> 桑云惜發(fā)現(xiàn)身后侍從都進不來這小竹林后,心中稍微一緊。 沒關(guān)系。 她安慰自己,且不說她有了那位大人指導(dǎo)后修為突飛猛進,單說如今桑寧寧也奈何不了她。 更遑論,她還有后手。 抱著這樣的想法,桑云惜沖著桑寧寧揚起了手中木匣,得意道:“師父托我來看看你,倘若你知道悔改,就還給你?!?/br> “小師妹。”她隨后將木匣扔在了身后,挑釁地想看了桑寧寧,一字一頓道,“不知你如今,悔改了么?” 桑寧寧看向了那個長長的木匣,輕聲確認(rèn)道:“玉容劍?!?/br> 木匣輕輕震顫,似是回應(yīng)。 然而桑云惜卻沒注意到這點,她玩味地掃了一圈周圍,眉梢高高挑起,露出一個欲言又止的表情,似是關(guān)切地開口。 “小師妹這住處倒是不錯,只是可惜,布置略微寒酸了些。早說你若是靈石不夠,大可以回家里要,何必讓自己過的如此困苦?沒得還要連累了大師兄,與你一起過這樣的日子。” 乍一聽,這話似乎只是炫耀,但是作為當(dāng)事人,桑寧寧能感受到其中深深的惡意與……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