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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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下影說:“程鶴成乃家?guī)熕鶜?。?/br> 傅希言震驚:“弒師啊。” 梅下影說:“為萬民計,大義滅親也是無奈之舉?!?/br> 傅希言還在呵呵,裴元瑾已經(jīng)開嘲諷了:“借蒼生這些年的劣跡比之無回門當(dāng)年不遑多讓。狗咬狗的窩里反,就不必文過飾非了。” 梅下影垂下眼瞼,他在鐵蓉容手底下忍氣吞聲這么多年,隱忍方面的功夫早非一般人可比?!澳俏覀儾蝗缬懻撘幌氯绾螌Ω赌浫??” 傅希言見裴元瑾頭頂?shù)某帻埻蹩偸且婚W一閃的,像閃光燈一樣,怕他一個按捺不住,暴起殺人,忙握住了他的手。 “你有何打算?” 梅下影也看到了赤龍王蠢蠢欲動的樣子,但他既然敢來,自然就有一定的把握。他說:“聽小七說莫翛然要在鎬京設(shè)陣?” 傅希言暗暗皺眉,面上不動聲色道:“梅畫師應(yīng)該聽過新城吧?” “新城百姓遇害,家?guī)熞病泵废掠皣@了口氣,抬頭見傅希言和裴元瑾都用涼涼的目光看著自己,立刻收斂了表演痕跡,淡淡地說,“也不想慘案重演。” 傅希言不懷好意地慫恿:“何不讓令師重振雄風(fēng),殺了莫翛然這禍害?” 梅下影別有深意地望著他:“殺莫翛然,你下得去手嗎?” 傅希言滿不在乎地說:“要是你們能把人按住咯,最后一刀我來捅?!彼┑囊怯螒蚴澜?,這一刀下去,像莫翛然這種大boss,經(jīng)驗值都夠他直接突破金丹了。 梅下影意有所指:“看來當(dāng)年鎬京四子案的真相并未給你帶來困擾?!?/br> 傅希言說:“人不能選擇父母,卻可以選擇成為怎么樣的人。就比如,你師父拜師的時候未必沒有選擇,可他最后還是選擇了……弒師?!?/br> 梅下影特意看了眼裴元瑾,傅希言看出他隱藏于眼神下的威脅:“他都知道。所以,你打算怎么殺莫翛然?” 梅下影先后用了秘密共享、同仇敵愾、威脅暗示都沒有奏效,便知此行只能走下下之策。不過也無妨,即便是下下策,也是借力打力,只要能夠攔住莫翛然不作妖,他的目的便算達到了。 他道:“若莫翛然入城,我可以通知你們。屆時,我們再部署殺局。” 顯然,泄露莫翛然行蹤才是他的投名狀。 傅希言想了想道:“說起來,你和你的師父說到底都不是北周人……” 梅下影愣了下,不明白好端端的怎么就開始地域歧視了。 “應(yīng)該讓皇帝盡地主之誼,衣食住行都該由他安排?!?/br> 傅希言這句話其實有兩層意思。 一是這次合作他打算知會王昱,二是要鄭佼佼和梅下影來了鎬京以后別亂走,一舉一動都要在監(jiān)視之下。 說實話,傅希言知道對鄭佼佼這樣的江湖大佬來說,自己的要求有些過分,做好了梅下影討價還價的準(zhǔn)備,然而梅下影毫不介懷地笑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會談在友好的氣氛中結(jié)束,似乎達成了暫時的合作,但雙方都知道,這只是一次試探,合作能否成功尚且未知。不過裴元瑾最終沒有動劍,對梅下影來說,已經(jīng)是個不錯的結(jié)果。 傅希言從書房出來,七公主還在門口蹲著。她一聽到動靜,立刻轉(zhuǎn)過頭來,水汪汪的大眼睛帶著些微控訴。 傅希言彎腰,微笑著問:“公主殿下與梅畫師相熟?你們是何時遇見的?” 七公主眨了眨眼睛:“他在宮里待了那么久,有幾個與他不熟的?前幾日他偷偷遞信給我,我就來畫院見他了?!?/br> “公主尚未出閣,私見外男……” “我之前還見過你呢,而且,”她猛然站起來,跺著腳嬌嗔道,“哼。你當(dāng)初騙我!你說藥是唐寶云吃的,其實是你吃的,這筆賬還沒有跟你算呢!” “呃……”和裴元瑾成親久了,傅希言潛意識就默認(rèn)兩人是老夫老妻關(guān)系,牢不可破,突然被翻舊賬,還有些恍惚。 七公主看看他,又看看裴元瑾,突然用酸溜溜的語氣說:“傅希言,你嫁給了本宮想嫁的人。” 傅希言:“……” 原本想斥責(zé)她私下將建宏帝搜查莫翛然的事隨意泄露出去,但被她先聲奪人,一連竄質(zhì)問后,自己竟然無話可說了。 七公主眼睛一眨,話鋒一轉(zhuǎn):“梅下影也是武林高手吧?” 傅希言說:“是?!?/br> “我就知道。他以前在宮里就得寵,太妃、容妃都喜歡他。如今太妃、容妃死了,他還能在宮里神不知鬼不覺地走來走去,一定不簡單?!彼蝗慌踔?,對傅希言說,“你若想補償我,便向父皇進言吧。” 傅希言聽著就覺得不是好事。 果然,她說:“讓梅下影當(dāng)駙馬?!?/br> 傅希言退后兩步:“關(guān)我什么事?” 七公主說:“你騙走了裴元瑾,又拐走了樓無災(zāi)……我的兩任駙馬都是你弄丟的,你自然要賠我一個?!?/br> 傅希言說:“那我推薦岑報恩?!?/br> 第209章 宮中有內(nèi)應(yīng)(中) 推薦岑報恩倒不是為了和七公主賭氣, 在他心里,若是選駙馬,秦嶺派出身的岑報恩自然比鄭佼佼的徒弟要可靠得多, 但心中也知道七公主大抵是不會同意的。她好似有非常極端的慕強心理, 總喜歡武功高強的人, 對方是正是邪是善是惡倒無所謂。 傅希言其實很想問她,不怕“梅駙馬”他日殺妻證道么?不過以七公主的智慧, 應(yīng)該是聽不進去的。 他扭頭去找王昱。 王昱正與大臣們開會談?wù)搼?zhàn)事。南境那邊終究是消停下來了, 紀(jì)酬英認(rèn)為之前南虞越境的舉動似有警示之意, 當(dāng)下有大臣建議從南境調(diào)軍。 但樂安伯反對, 生怕南虞原本不打算攻打北周,見邊防薄弱, 就忍不住誘惑了。他怒道:“豈可將門戶安危寄望于敵人慈悲!” 蒲久霖見雙方吵起來沒完沒了, 直接出言站了樂安伯, 建議南境調(diào)軍的大臣這才消停下來。 接下來又說西境,金城城墻一面破了, 好在武神裘西虹坐鎮(zhèn),又有海西公指揮得當(dāng), 傅軒英勇抗敵, 樓無災(zāi)及時趕赴,幾人合力, 總算將西陲聯(lián)軍趕了出去,如今正焚膏繼晷地重建城墻。此外, 萬獸城銅芳玉、懸偶子戰(zhàn)死, 白虎王不知所終, 萬獸城發(fā)生內(nèi)亂, 短期內(nèi)不足為懼, 西陲聯(lián)軍隱有分崩離析之勢。 王昱忍不住問:“銅芳玉果真死了?” 回復(fù)的是兵部尚書:“回稟陛下,仵作已驗明真身?!?/br> 縱然有仵作的證詞,王昱仍是將信將疑,主要是傀儡道變幻莫測的手段叫人不得不多留一個心眼。不過少一個銅芳玉,也不會影響大局。他懷疑了一番后,又將此事放下了。 接著是北境。 三境開戰(zhàn),迅速消耗著北周多年家底,諸大臣知道事關(guān)國家存亡,叫苦賣慘都是無用,只能咬緊牙關(guān)想辦法。 王昱說:“朕庫房里還有些寶貝,一會兒讓張財發(fā)送出宮去拍賣吧。讓他們用糧食買。” 他頓了頓,又道:“讓裴元瑾和傅希言先挑,他們?nèi)粲兄幸獾?,不拘拿什么買,打欠條也可。” 戶部尚書聽著就忍不住rou痛起來,小聲嘀咕了兩句。 王昱說:“這兩位乃是安邦定國的人才?!?/br> 這個時代的個人戰(zhàn)斗力是可以抵擋千軍萬馬的,這么說倒也沒太大毛病,大臣們即便心中還有些不高興,也不會冒著激怒殺頭皇帝的危險繼續(xù)說下去。 他們開完會,張財發(fā)便將在側(cè)殿等候的傅希言和裴元瑾叫進來。 戶部尚書見到兩人時,神色有些不自然,傅希言朝他眨眨眼睛,用口型說了句“沒關(guān)系”,戶部尚書頓時嚇得臉都白了。 傅希言一臉無辜地問裴元瑾:“我都說沒關(guān)系了,他為何還不高興?” 正殿側(cè)殿的距離顯然方便兩人的旁聽。 裴元瑾哪里管這閑事,隨口道:“這便是他的風(fēng)骨吧?!?/br> 傅希言想:北周果然人才濟濟,建宏帝都殺了一茬又一茬了,居然還有大臣剛正不阿,威武不屈。心中不由對戶部尚書產(chǎn)生了由衷的敬佩。 若是戶部尚書知道他所想,大概只有一個反應(yīng):我不是,我沒有! 王昱見他們聯(lián)袂進宮,便知有要事要說,果然傅希言一開口便是:“宮中有內(nèi)應(yīng)!” 王昱一驚。 傅希言隨即將昨日出宮收到的信,今日與梅下影在宮中的對話都簡明扼要地轉(zhuǎn)述了一遍,也提到了七公主的心思。 “簡直不知所謂!”王昱聽說七公主想嫁給梅下影,整張臉都氣白了,“朕為她千挑萬選選了樓無災(zāi),少年英杰,人品剛正,她偏偏推三阻四,將人氣走,如今還敢自作主張!” 傅希言聽到此處,就知道王昱的大怒中,有三四分真,六 七分假,真生氣的人哪能還為他開脫“拐走樓無災(zāi)”之罪呢。 到底是皇帝的一片心意,傅希言也只能沉默地表示心領(lǐng)。 “朕叫人搜查莫翛然的下落,宮里只有羽林衛(wèi)和……”王昱看向站在一邊的張財發(fā)。張財發(fā)嚇得兩腿一抖,跪在地上道:“奴婢絕不敢泄露半字?!?/br> 王昱說:“讓胡譽查?!?/br> 張財發(fā)連連點頭:“奴婢遵旨?!?/br> “七公主年紀(jì)大了,女紅還一塌糊涂,讓她去劉貴妃那里好好待著,哪日繡出了萬里江山圖再出來吧!” 傅希言暗暗咋舌,心想自己前世也就聽過千里江山圖,繡出來就已是驚世之作,王昱翻了十倍,七公主怕是一輩子都出不來了。 王昱處理好這件事,才問兩人對梅下影提議的看法。 傅希言非??蜌猓骸白匀晃ū菹埋R首是瞻?!?/br> 哪怕知道傅希言也就是說說而已,王昱依舊很高興。他道:“朕對江湖事一知半解,還是要仰仗二位啊。” 成人的世界就是你給我臉面,我給你尊重。 于是在你好我好的氣氛中,傅希言建議道:“借蒼生、傀儡道、無回門都是一丘之貉。相信是肯定不能相信的,但利用還是可以利用的。他們師出同門,彼此之間或許有特殊的辦法可以感應(yīng)。這還是其次,我真正好奇的是,借蒼生在陣法這件事中扮演的是何角色?!?/br> 王昱神色一凜:“你懷疑借蒼生也想用陣法?” 傅希言說:“他主動提起莫翛然要在鎬京設(shè)陣的消息,我問他是否知道新城,他便說百姓遇害的事,全然不提陣法的作用。借蒼生豈是善男信女,若是毫不了解陣法的作用,怎會不問?” 王昱說:“會不會……這陣法出自無回門?” 傅希言說:“但烏玄音曾經(jīng)說過,莫翛然手中的陣法還是他用攝魂怪向靈教交換的。” 王昱說:“焉知他的目的不是為了拿到陣法,還是要將攝魂怪送出去?” 傅希言一怔,隨即眼中閃爍著異樣的神采!不錯,一般人的邏輯,自然是我拿到了什么便是我的目的,但對于莫翛然怎能用一般人的邏輯?;蛟S他的求,就在對方所需里! 傅希言說:“進一步想,會不會新城陣根本就是個探路的工具,鎬京才是正主兒!無回門的人都知道,也都想要!” 這么說來,也許新城陣從一開始就注定了失敗。 鄭佼佼、莫翛然這些人怎么可能眼睜睜地看著別人拿到天大的好處?這么一想,靈教與無回門便更加可恨!前者是蠢得可恨,后者是壞得可恨! 王昱說:“若是如此,他們終究會對上的?!?/br> 傅希言頓時明白,他們的想法在此時達成了一致——且看他們?nèi)绾喂芬Ч贰?/br> 難得與狗皇帝心意相通,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露出了“狼狽為jian”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