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三瞧著他的神色，略略正了正身子，他也是最近才從父親衛(wèi)國公口中得知，原來當年姑姑自縊，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

    昔日對衛(wèi)國公府恩澤有加的皇上布下了局，要將衛(wèi)國公一脈全都網(wǎng)進去，一旦踩進去，就是給秦仲遞誅九族之罪的把柄。

    秦子文的母妃，衛(wèi)三的姑姑，聰敏地察覺到其中異常，情急之下只得以自己自縊的代價，換衛(wèi)國公府上下的安寧。

    然而秦仲依然殺心不改，直到把衛(wèi)三的哥哥弄得墜馬殘廢，衛(wèi)三從軍中離開，再不踏進京都半步，才稍稍放下手中的殺人利刃。

    這也是為何衛(wèi)三堂堂衛(wèi)國公嫡出，去做個行商，衛(wèi)國公只在明面上呵斥，將他逐出家門，卻沒有真正對這個兒子失望的原因。

    縱是衛(wèi)國公，也想不到自己當年擁護秦仲上位，會落得個這樣的下場。

    衛(wèi)三道：“不過這事兒一時半會兒還渾濁看不清，宣親王背靠的陳家手握兵權(quán)，光是京軍就不是榮親王賢親王手里的人能輕易抗衡的。”

    “賢親王也不弱，一向素有賢民，騙了不少朝臣在自己的船上，其他兩人也不敢輕易動他?！?/br>
    “唯獨平州那邊，情況很是不妙，時間一長恐怕要生變，若是領兵之人擁兵自重，自立為王，大禹才是危矣。”

    突然，就在表兄弟兩個分析著局勢，瞧瞧怎么樣才能在混亂中保住自身，穩(wěn)住些許局勢的時候，高墻之外傳來喊殺聲。

    兩人對視一眼，掠身到隱秘之處往外看去，只見他們眼熟的，投靠宣親王的京軍被一方人馬打得節(jié)節(jié)敗退，另一方則高舉離字大旗，口中不斷高呼：“離州軍前來救駕，擋者殺無赦！”

    “離州軍前來救駕，擋者殺無赦！”

    第317章

    秦子文和衛(wèi)三看得清清楚楚，打著救駕大旗的離州軍驍勇善戰(zhàn)，京軍根本不是其對手，節(jié)節(jié)敗退。

    兩人看到了騎在馬上的熟悉身影，衛(wèi)三與顧凜只在船上見過，秦子文這些年則與顧凜暗中有來信，京都局勢亂起來之后，秦子文特地寫一封信叫人送到離州。

    他的原意是詢問顧凜離州與車羅國的戰(zhàn)事如何，若有余力，抽調(diào)些許人馬和自己藏在離州的私兵悄悄回京，不說某圖那九五至尊之位，至少保住一些忠貞為國的朝臣，盡快平息此次混亂。

    先把內(nèi)憂解決，才能騰出手處理外患。

    秦子文沒想到顧凜親自來了，還大張旗鼓地打著救駕的名義。

    騎在馬上到顧凜似是察覺到他們二人的目光，往他們藏匿的方向看過來，秦子文干脆帶著衛(wèi)三出現(xiàn)：“顧大人。”

    騎在馬上的顧凜頷首：“王爺?！?/br>
    “宮門緊閉數(shù)日，不知皇上龍體是否康健，王爺也跟著進宮，如何?！?/br>
    秦子文心頭動了一下，道：“于情于理，本王都該進宮拜見皇上?！?/br>
    說著，他上了一匹原為京軍所騎，現(xiàn)今沒了主人的馬，握著韁繩的手不知為何有些出汗。

    他望著顧凜，以及顧凜身后的軍士，生出乾坤顛覆，盡在今日之感。

    離州離京都實在是太近了，身負離州與景州最高官員之職，又領七萬邊軍，仔細一算，他手中能動用的人馬最少也有九萬，十萬之數(shù)。

    他那位自詡深諳御人之數(shù)，是真的沒有想到有這一日？

    衛(wèi)三也跟著一起，望著離州軍士的甲胄，馬匹，和手中的武器，眼中閃過異芒。

    在軍中待過數(shù)年，他深知軍中是個什么情況，這樣的精兵強將，萬萬不可能是朝廷撥錢糧養(yǎng)出來的，手握如此重兵的顧大人此番回京——

    顧凜帶來的兩萬人馬猶如一滴水，濺入京都這個油鍋里，依仗著京軍把守宮門，連龍袍都差人做好的宣親王突然聽到有人前來稟報，說離州軍來了，還口稱救駕，攔者殺無赦。

    宣親王只裝著皇位的腦子勉強轉(zhuǎn)動一下，才反應過來離州軍三個字。

    他問身旁的人：“離州軍？離州有軍？”

    他身旁的人哽了一下，望著不是裝傻，而是真不知道的宣親王道：“王爺，去年離州的知州顧凜打退了車羅國的大軍，被皇上封為明威將軍，除離州外，攜領景州?！?/br>
    “哦，本王想起來了，是有這么回事。”

    “他一個小小的知州，打著救駕的名頭，誰給他的膽子。”

    “再說，皇上好好地在宮里，怎會需要他救駕，傳本王的話，讓那位顧大人即刻留在原地，違命以謀逆之罪論處?！?/br>
    “是?！鼻皝韴笮诺娜诉B忙站起身，跑到正與離州軍交手的京軍之間，把宣親王的話轉(zhuǎn)述給京軍統(tǒng)領。

    京軍統(tǒng)領心頭卻并不樂觀，他望著勢如破竹，已經(jīng)從城門口將他們逼至此地的離州軍士，讓人將宣親王的話傳達到顧凜的耳中。

    騎馬于最前頭的顧凜聽著京軍那邊傳出的話語，聲音沉沉地道：“本官此來，只為救駕，得見圣上后親自領罪。”

    他手中棱刺一揮，“若爾等阻本官進宮，那就得罪了。”

    “殺——”

    他手中棱刺沉重且鋒利，身周成了空無一人的地帶，黑色的馬兒皮毛都透出隱隱的暗紅色，血滴滴答答地往下淌，濃重的血腥味熏的馬兒都忍不住打響鼻。

    京軍越退越快，突然之間潰散開來，徹底放棄了抵抗。

    顧凜沒有叫部下追殺這些潰散的京軍，而是直奔宮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