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真坐到他旁邊，皺著眉道：“今年雨水太少了。”

    “可不是，不過府城最大的雨水季節(jié)還沒來，昨天也快要下雨的架勢，應該過十天半月就差不多了吧。”

    林真心里卻沒那么樂觀，府城繁華，又有一條橫穿其中的大河，還有幾條小的水系，所以城中的人雖然吐槽，也是以今年的情形與往年相比。

    但府城之外呢，那些以田地為生的農戶，他們是什么樣的。

    林真不由得想起兩月之前那個叫阿二的走商說的話，雍州大旱。

    那會兒是春季，他們能發(fā)現(xiàn)雍州大旱，說明雍州的大旱是去年就有苗頭的，可過了幾個月旱情還沒有緩解，雍州的情形實在不容樂觀。

    生活在現(xiàn)代的林真沒有真切地體會過干旱是什么樣子的，但相關的影視作品和詞語卻聽過，十室九空，餓殍遍野。

    當人肚子里沒有一顆糧食，能干出來的事絕非平時能想到的。

    林真坐不住了，對林小幺道：“小幺，我覺得今年這情形有點不對勁，你明天就起身回鯉魚村，讓阿爹阿父他們不要賣家中的糧食，最好再悄悄買一些糧食回來，挖個地窖藏好?！?/br>
    一往府城也要干旱的境地上想，叫林真什么都不干他實在是不行。

    林小幺沒想到林真會讓自己回去，道：“三哥，你是說會有旱情？”

    “這只是我的猜測，但之前有個路過雍州的走商告訴我，雍州春天那會兒旱情就嚴重，由此推算，雍州怕是去年就旱了，不但沒有緩解，還更厲害?！?/br>
    “府城離雍州不算遠，難保波及到這邊。”

    從跟著林真，林小幺就沒見他干過一件不靠譜的事兒，知道要不是察覺到什么，他不會這般。

    林小幺雖然沒經歷過干旱，但從小吃不飽肚子的感覺他太懂了，也不再多考慮：“好，我明天就趕回去?！?/br>
    “三哥……”

    林小幺望著林真：“我走了你幫我照看陳娘子還有鐘嚴一二，他們母子兩在府城沒什么相熟的人，萬一發(fā)生點什么，怕是招架不住?！?/br>
    林小幺喜歡鐘嚴，自然對鐘嚴無比了解，那就是個在讀書上頭絕頂聰明，但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力氣還沒自己大。

    他擔心府城里要是有事，鐘嚴和陳娘子出事。

    “沒問題，勢頭不對我就把他們接到這里，不會叫他們母子落了單?！?/br>
    “府城到咱們村子路途遙遠，你千萬要小心，財不要外露，最好把自己裝扮得粗糙一點?！?/br>
    “要是無事，我會去信叫你回來?！?/br>
    “好。”

    兩兄弟在一起多年，乍一分開都有些舍不得，但是事兒必須得有人做。

    到了晚上，林真把叫林小幺回去，且為什么回去的理由跟顧凜說了，現(xiàn)在他已經十四歲快十五歲了，適當?shù)赝缟戏劈c事兒也算磨練。

    第二天，林小幺吃了早飯拿著個包袱就出門了，林真在他腰帶衣角里都縫了銀角子，帶回去多買些糧食放著。

    其實他也想回去，但鄉(xiāng)試馬上再有三個月就要到了，他是一定要陪著顧凜的。

    轉眼，又是兩個月過去。

    顧凜推著一輛手推車，林真跟在他旁邊，這是他們特地推來拉水的，三五日之前城里賣水的人已經很少了。

    但家里斷不了水，兩人只能找個手推車，拿著幾只桶出來拉水。

    而干涸了大半的河床邊還有許多跟他們一樣的人，男女老少，密密麻麻。

    林真舔了舔干燥的唇，眉頭皺得死緊，望著快要露出河床的河有種心驚rou跳的感覺。

    他之前的擔憂成真了，在最多雨的季節(jié)，府城還是沒有下雨，城里的住戶由一開始的坐著等，變得越來越暴躁，而最近城里時常能看到府衙衙役四處抓鬧事的人的身影。

    第102章

    小推車上裝了四只水桶，每桶水都打得滿滿的，但是由于河流快要干涸，這些水都是用水瓢貼著底舀上來的，顯得渾濁。

    就是這樣渾濁的水，人們爭先恐后地往自己的桶里舀，深怕慢了一步就沒有了。

    林真收回目光，扶著小推車的另一邊：“走吧，這里人太多了，一不注意就卷進別人的爭執(zhí)里?！?/br>
    兩人推著小推車往回城的路上走，一路上遇見的全是和他們一樣去外邊打水或者打水回來的，還有些往外趕的馬車和人，府城現(xiàn)在的情況實在是有點糟糕，有奔路的都去找自己的奔路了，比如并州那邊，聽說春季那會兒下了好幾場大雨，不缺水。

    “你們書院的人怎么說，今年的鄉(xiāng)試取消了嗎？”

    顧凜穿著方便干活的短褐，背上背著一把弓和一壺箭，他搖頭：“任夫子沒有給我準確的話，但是林叔，不管這次鄉(xiāng)試開不開，我們都要盡早離開府城。”

    今年不考，就要等到三年后，更何況也不知道這次大旱要持續(xù)多久，按照學子歸鄉(xiāng)參考的戶籍制度，顧凜只能在府城參加鄉(xiāng)試，去其他地方沒有參考的資格。

    林真嘆了口氣：“只好如此了，待會兒我們送水回去叫把稱娘子鐘嚴接到咱們家，鐘嚴一個文弱書生，去哪兒都危險，一起上路才有點保障?！?/br>
    “還有王欽和黃玉文，他們兩個身邊只有奴仆，隨著我們一起走更好?！?/br>
    “嗯，回去之后你在家，我?guī)麄兣c你一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