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真解決完林二嫂們這邊，看向明顯有些急了的林大嫂。

    他沒有跟林大嫂說話，而是看向林大哥：“大哥，柱子的意思你們問了嗎？”

    林大哥點(diǎn)頭：“問了，他想去馬木匠那里學(xué)木活?！?/br>
    林大嫂在一旁欲言又止。

    原本打算讓林柱子去林真那里幫忙的時候，他以為就和去鎮(zhèn)上的師傅那里學(xué)本事一樣，只得吃，不得銀子。

    但是一聽林二嫂家的石頭去一個月有兩百多文，心里又有些動搖了。

    她覺得能賺銀子比什么都好，去馬木匠那里還不知道是個什么情景。

    可林大哥說話她不敢插嘴，只能在旁邊干著急。

    林真點(diǎn)頭：“只要柱子有學(xué)東西的心思，比什么都好，我待會兒就帶柱子去馬木匠那里走一趟，把他學(xué)手藝的事情定下來?！?/br>
    “不過哥，”丑話說在前頭，林真不喜歡藏著掖著，后面生出事端，“在別人手底下做事不比在家里，馬木匠是個嚴(yán)厲的，柱子在他那邊肯定要苦一些?！?/br>
    林大哥：“哪有學(xué)本事不吃苦的，他要是不想學(xué)就回家，省得在外頭惹出事端?！?/br>
    旁邊的林大嫂終于忍不住了，急切地對林真道：“三弟，柱子還是去你那里我放心一些，還是不去馬木匠那里了。”

    說著話的林大哥還有林真都望著她，氣氛一瞬間陷入了微妙的境地。

    遲鈍的林二嫂和林二仿佛察覺到現(xiàn)在的場面有些難看，兩口子悄悄往后面移了移板凳。

    林大哥抿了下嘴唇：“這事我已經(jīng)和真哥兒說好了，柱子也是答應(yīng)的，你要的沒休息好回屋去再躺會兒。”

    林大嫂腦袋里那根弦似乎終于崩斷了，她略微瞪大眼睛突然轉(zhuǎn)頭對著林大哥：“我不知道你心里到底有沒有把柱子當(dāng)成自己兒子，為什么偏偏要把他送去馬木匠那里吃苦受蹉跎！去鎮(zhèn)上有什么不好，一天有吃有喝，還有八文錢，打著燈籠都難找的活兒還有什么不滿意的！”

    林大哥在弟弟們面前一直是沉穩(wěn)有擔(dān)當(dāng)?shù)男蜗?，因著他年紀(jì)大了一直找不著婚事，連帶著下面的弟弟們都婚事艱難，所以他心里一直覺著是虧欠弟弟們，這些年不管要做什么都做最重最多的。

    而且他對蘇小妹這個來之不易的媳婦兒也很謙讓，從來沒有和她紅過臉。

    他手指有些顫抖，望著林大嫂：“是你親自去問柱子的，他說他想去學(xué)木活，那馬木匠又跟真哥兒有幾分交情，哪里會像外面發(fā)師傅一樣苛刻他?！?/br>
    “你到底有什么不滿意的，當(dāng)著真哥兒的面說這些。”

    “他一個孩子知道什么，能賺錢不是更好，跟著馬木匠不知道要學(xué)多少年，他都十歲了，能學(xué)到些什么東西，再過兩年都要談親事了?！绷执笊┯X得自己委屈，她為林柱子想前想后，林大這個親爹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半點(diǎn)都不開竅。

    她眼眶有些紅：“到時候銀子銀子沒賺到，手藝手藝沒學(xué)到，幾處不成樣?！?/br>
    林真想說些什么，突然看到話題中心林柱子不知道什么時候走到了屋檐下面，跟林大哥十分相似的臉龐面對著這邊，嘴唇咬得緊緊的。

    他用眼神示意林大哥，無聲地道，“去把柱子帶過來。”

    林大哥很少見到林大嫂哭，心頭亂如麻，看到林真的唇語，愣了一下按照他說的把林柱子叫過來。

    林大嫂很快發(fā)覺兒子在跟前了，連忙低著頭把眼淚擦了，抬頭看著兒子，“柱子啊，怎么過來了？”

    “……剛剛”林柱子往前走了一步，遲疑了一下，把手放在林大嫂的肩膀上，“娘，你別哭了，我跟姑爹去鎮(zhèn)上。”

    他這話一出，林大嫂臉上露出了笑，連忙對林真和林大哥道：“這次是柱子自己說的，真哥兒，沒什么問題了吧?！?/br>
    既然林柱子都這么說了，林真不好再說什么，他望著林大嫂，知道這個大嫂不僅把自己的要強(qiáng)牢牢地放在自己的身上，也放在了孩子身上。

    林二哥家的石頭去了鎮(zhèn)上，她就一定要把柱子也送去，不肯落后一步。

    以至于不自覺地把母親的架子架到了林柱子的肩膀上，至于這副架子沉不沉，會不會硌人，她沒有意識到。

    其實(shí)又何止林柱子和林大嫂呢，從古至今，這樣的事情從來就沒斷絕過。

    還不等林真說話，林大哥起身走了，高大的背影第一次有些佝僂。

    林大嫂無言，但是她不覺得自己有錯，她給兒子找了一條能夠過得更好的路。

    幾人湊在一塊說的話沒有攔著掩著，林阿爹和林父很快就知道里頭的事兒了。

    林父不發(fā)一言，林阿爹想說話也被拉住，林家的氛圍一年多以來第一次有些怪怪的。

    只有槐香春香杏香這些小的還和之前一樣在院子里跑上跑下，拿著林真給他們做的風(fēng)車呼啦啦吹。

    趁著今天又下雨，出攤困難，林真戴上斗笠，穿上蓑衣，準(zhǔn)備去鎮(zhèn)上看看乍子街的鋪?zhàn)印?/br>
    剛走出屋門，就看到小木屋里的顧栓子，正睜著一雙黑蘊(yùn)蘊(yùn)的眼睛望著他。

    林真突然來了勁兒，對他招招手：“要不要一起去鎮(zhèn)上?！?/br>
    要換前幾個月，林真鐵定不敢有這個念頭，但是經(jīng)過參片的溫養(yǎng)，顧栓子身子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只能靠時間慢慢磨。

    顧栓子點(diǎn)頭，關(guān)了小木屋的門從那邊跑過來，林真順手取了旁邊掛著的斗笠和蓑衣給他穿上，穿著草鞋的腳踩進(jìn)冰冰涼涼的地上：“都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今天這一趟差不多十里了，離你的萬里路又近了一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