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回到家，林真把自己準(zhǔn)備送顧栓子去學(xué)堂的事情跟林父還有林阿爹說了，當(dāng)時一屋子人正在吃飯，都詫異地看向他和顧栓子。

    林真道：“做麻辣燙生意這一年，阿父阿爹也都看到了，除了我，能夠算賬的就只有小幺一個?！?/br>
    “但是忙起來小幺也算不來，要慢慢地琢磨，可見體力活兒能干的人多，腦力活兒會的人少?！?/br>
    “更別說鎮(zhèn)上那些酒樓鋪子里算賬的賬房，一個月只是打打算盤撥弄撥弄珠子，就有二兩的干凈錢。”

    林真把自己的打算說出來：“我送栓子去學(xué)堂也不是要他考什么童生秀才，只要看得懂文書，知道些淺顯的道理就行?！?/br>
    林大哥和林二哥在路上就知道他連筆墨紙硯都給顧栓子買好了，自然也不會說讓他掃興的話。

    再者論起來顧栓子是林真繼子，林真給顧栓子做打算他們也沒什么好說的。

    林阿爹卻張張嘴，道：“真兒，當(dāng)著栓子面我也要說，你可知道供一個讀書人要花費多少銀子多少心力嗎？”

    “你年紀(jì)小，不知道咱們村以前有戶人家，男人是木匠，做得一手好活計，經(jīng)常去鎮(zhèn)上還有府城給大戶人家打家具，回來后就把家里的獨子送到先生那里讀書?！?/br>
    “這一讀就是七八年，又是送去考童生，又是去請好的先生，可那孩子二十多歲還是什么都沒撈著，娶了妻子也整天縮在家里，衣來伸手飯來張口?！?/br>
    “最后他老子一場病去了，家里沒有了進(jìn)項，先是賣地賣田，然后賣屋賣房，最后連幼兒妻子都典當(dāng)出去，還在做著考上那勞什子童生的夢。”

    “真兒，你要想好，你現(xiàn)在年輕，還能掙錢，可是你不是一輩子都能掙錢，到那時你又怎么辦?！?/br>
    說林阿爹自私也好，只為自己兒子著想也好，他從以前到現(xiàn)在想的都是林真好好地，安安穩(wěn)穩(wěn)地過好下半生。

    且村里還沒有讀書的孩子呢，那些孩子不也好好地長大了。

    林真很了解林阿爹，從他說的話就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這不是林阿爹一個人的問題，是只能掙扎在活著就好的人們的共同問題。

    包括這屋子里的其他人，肯定也是差不多的想法，他們不覺得顧栓子讀這個書能改變什么，也不覺得不讀書有什么不好。

    反正大家都是這么過下來的不是嗎？

    念及此，林真先把之前想的勸大哥也把柱子叫去認(rèn)幾個字的想法稍稍放下，他拉著林阿爹的手：“我知道阿爹是為了我和栓子好，不過東西都買好了，放在家里也是浪費，先讓栓子去讀著吧?！?/br>
    “也不是人人都是那個只會死讀書，沒點兒男人氣概的呆笨書生，說不定栓子運氣好，以后讀出來能在鎮(zhèn)上府城找一份清閑的活兒呢？”

    “到時候我可就等著他養(yǎng)我了?！?/br>
    “你啊，”那么久了，林阿爹知道自己剛才的話算是白說了，他這兒子也不知道隨了誰，主意正得很，決定了事兒誰來說都沒用，他道，“那你打算送栓子去哪里念書？”

    額……

    這個問題把林真問倒了，他不是原主，來這里一年多也是悶著頭做生意，根本不知道哪個地方有教書的先生，哪個先生教得好。

    他抓了抓腦袋，湊過去問林阿爹：“之前都沒打聽過這里頭的消息，阿爹你跟我說說。”

    林阿爹給他一個白眼，忍不住輕輕笑了笑：“總算有你拿不定主意的事兒了?！?/br>
    “我拿不定主意的事兒多得很，可不得問阿爹你嗎?！?/br>
    “滑頭，”林阿爹拍拍他的手，道，“要是圖近，離我們村子最近的柳樹村就有教書的先生，不過那個先生年紀(jì)有些大了，近些年收的學(xué)生愈發(fā)地少，而且他是柳樹村人，對除了柳樹村的學(xué)生不大盡心，束修也要多幾成?！?/br>
    柳樹村就是林二嫂趙秀娘家所在的村子，因著有趙秀娘家豐收的實打?qū)嵉睦?，今年也有很多人來學(xué)習(xí)堆肥。

    林真聽說離鯉魚村近就來了興趣，年紀(jì)大些也不怕，轉(zhuǎn)頭去問林二嫂：“二嫂，那個老先生你知道嗎？學(xué)識如何，教得怎么樣？”

    那老先生在村子里多年，趙秀自然見過，他道：“那個老先生脾氣不好，去他那里上學(xué)的大多陸陸續(xù)續(xù)地就回家了?！?/br>
    至于學(xué)識，趙秀不識字，也沒去念過書，不知道什么叫學(xué)識好，什么叫學(xué)識不好。

    而林真從這兩句話已經(jīng)打消把顧栓子送去柳樹村上學(xué)的念頭了，脾氣不好，去那兒念書的都陸陸續(xù)續(xù)地回了家。

    說明那個先生對孩子沒有耐心，也不能叫學(xué)生對他教的東西感興趣，以至于都沒有留下來。

    他既然花了銀子，自然不能送顧栓子去白白蹉跎。

    林真只能再問林阿爹：“還有其他地方的先生嗎？”

    “自然還有，鎮(zhèn)上就有一個，聽說考中了秀才，學(xué)識不錯，感念家中父母妻子供自己讀書不容易，便沒有繼續(xù)考了，回鎮(zhèn)上收學(xué)生授課?！?/br>
    “但是這個先生不是什么孩子都收的，要求會什么……什么……”

    林真想起書鋪老板說的啟蒙書千字文，問林阿爹：“是不是千字文？”

    “對，”林阿爹一拍大腿，“就是那什么千字文，只要會千字文的學(xué)生，而且年紀(jì)也不能太大?！?/br>
    林真眼睛亮了，有要求好啊，有要求說明這個先生有想法，不是那種為了束修把學(xué)生招進(jìn)去放在那兒吃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