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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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遲了一步。 已經(jīng)被覆蓋過的時間,是不可能被再次覆蓋的。 從他見到他meimei身邊亦步亦趨,眼中抱有請意的那個天圣女開始,他就明白,自己已經(jīng)遲了,所做的一切皆成了妄念。 但他依舊憤怒,只是到了如今地步,似乎連憤怒都要飄殘開來。 容洬閉了閉眼睛,輕聲道:朕是帶給了你們痛苦,但只要朕能成功回溯,所有一切都不必發(fā)生,沒有戰(zhàn)亂,沒有那么多死亡,朕差一點點就能夠成功小妹,你見過尸橫遍野嗎?你只為了一個人的情愛,浪費了這樣絕無僅有的機會你是那個罪人,蒹蒹。 容汀只是垂下眼睛,輕聲道:皇兄,哪里有這么美好的事情呢? 哪里能有所有人都得到幸福的未來呢?只要人的野心還在,又怎么可能不爆發(fā)戰(zhàn)爭?那些尸骨終究是要鋪在帝王路上,鋪在他的腳下。一個連忠烈遺孤都能毫不猶豫利用的君王,又何曾能奢望他的仁慈之心? 親愛的皇兄啊,你又何曾是一個愿意知足的人呢? 容洬沒有再回話,他的眼睛漸漸空了,眼球也被蠱蟲蠶食,顧懷縈很輕地搖了下鈴,那些吞噬骨rou的蠱蟲瞬間散去,保留了帝王的面容。 下個瞬間,那小女孩忽然尖叫起來。 xzf 恐懼,痛苦,解脫,恨意,懷念,太多情緒無法表達,最終沖出口成為了慘烈的尖叫。她撕扯著手中的人皮,滿手都沾上了黑色的液體。 容汀俯身要去抱她,被顧懷縈攔住了。 有毒。顧懷縈的聲音很輕,她是,天圣女。 雖然尚且年幼,甚至因為被自己殺人的事實刺激神志不清,但對于天圣女而言,要毒殺一個靠近她的,接觸她的,擁抱她的人,實在太過簡單了。 容汀只是輕輕拉下顧懷縈的手,很溫暖又很悲傷地笑了一下。 那笑容幾乎與顧懷縈想象中一模一樣。 容汀道:阿縈,小孩子怎么能做殺人這種事呢? 那不帶苛責的聲音幾乎要將顧懷縈壓垮。 容汀猜到了一切,她那么聰明,當然會明白,包括她所有隱秘的想要隱藏的心意。 但自己牽著她來到這里不正是為了袒露那些嗎? 容汀俯身擁抱了那個孩子。 而顧懷縈在瞬間,哪怕神思恍惚的時候,也緊緊盯住了那孩子的雙手,指尖微動,一旦那孩子做出什么異常的舉動,她就會立刻殺死她。 但宋安樂卻漸漸止住了尖叫。 容汀的手很溫柔地撫在她的后腦,輕輕摘下了不符合孩子年齡的沉重發(fā)冠,小心翼翼地打散復雜的發(fā)辮,取下發(fā)辮間勾纏著的寶石銀飾,漸漸地,仿佛從懷中剝出了一個干凈的人。 回中洲吧。容汀的聲音柔軟,帶著令人安心的意味,你姑姑一直在等你呢,小安樂。 說罷,容汀仰起頭,朝顧懷縈笑了笑。 她說:回中洲吧,阿縈。 她知道她的阿縈總是少了些共情,知道她的阿縈曾是浸泡在毒液里,萬般艱辛才得以成為如今的樣子。 有些事本就不是輕而易舉就能改變的,有些錯,等到她終于理解了人,終于懂得如何心軟如何愛人之后,便會成為難以釋懷忘卻的昔日罪責。 但好在,中洲很大很寬廣,離開了南陵充斥著毒液和陰森的奉天殿,離開中洲包裹著層層規(guī)矩和計較的皇宮,四海之內(nèi),曠野的風終究會洗滌去一切臟污。 她們還會有很遠的未來。 ** 信號過后,顧懷縈帶著容汀和宋安樂藏入奉天殿的暗室之中,將領帶人進入奉天殿后,便只看見了仿佛同歸于盡的兩具尸體。 一具是奉天殿大巫或者說,很難看出是奉天殿大巫,畢竟他只剩下了一張被撕扯過的皮子。 好在軍隊還帶來了南陵的小皇子,那是個見過大巫,甚至在大巫跟前修習過一段日子的。他顫抖著揭開人皮,指著上面一個火燒似的印記定論道:這是歷任大巫的標識,不可能錯。 而在人皮旁躺著的,只剩下半幅殘肢,連衣服都已經(jīng)腐蝕殆盡,但依稀能看清面孔的,所有中洲將領都認得。 是他們的皇帝。 方才還和他們一起來到這里的皇帝。 領頭的將領愣了愣,忽然想起什么,高聲呼喝道:昭不,那個天圣女呢? 回應他的,是從奉天殿深處忽然燃燒起來的烈火,搜查已經(jīng)不可能了,中洲的將領只得親自抱起皇帝的尸骨,匆匆撤退。 一場沒有真正交戰(zhàn)的戰(zhàn)爭,南陵失去了千年傳承的奉天殿,中洲失去了正當在位的皇帝,好像一副牌被打散重新清洗。 中洲軍營中,十三帶來了皇帝的遺詔,上邊洋洋灑灑寫了皇帝的計劃,甚至連自己的死亡都算計在內(nèi),最后又明明白白寫了太子即位,選了幾個大臣輔政。 容汀算不上是一個算無遺策的人,但事到如今,也算是做出了他所能做出的最好的選擇。 她早已偽裝了十年的傀儡皇帝,阿縈也在皇宮中蹉跎了十年,這一世,她還是想要自在一些。 容汀抱著宋安樂,隨著顧懷縈從蜿蜒的密道中離開,五蠱節(jié)的南陵街頭,挨挨擠擠的百姓紛紛仰起頭,不可置信地望著遠處山林中沖天的火光,等意識到那是什么地方后,百姓們驚恐地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