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放進購物籃的東西原來是條圍巾啊……”鐘臻撫了撫圍巾的針腳，無聲地笑。

    看著鐘臻彎起的兩只眼睛，商旻深咽了一口口水，“嗯……”

    “我還以為……”鐘臻又笑，這次的笑容里還帶點兒壞。

    蔫兒壞。

    “以為什么？”商旻深問。

    “你買內(nèi)褲了嗎？”

    “?。俊鄙虝F深的臉紅了。

    那必然沒有。

    他現(xiàn)在穿著的這條還是早上用吹風(fēng)機吹了很久才吹干的。

    “我……”

    “抱歉，希望這個玩笑不會讓你感到唐突，”鐘臻斂起笑，眉目間仍是一片柔和，“我們先去陪我打工，晚一點再回來給你買其他生活用品，好嗎？”

    打工？

    商旻深愣了一下，卻還是順從地答應(yīng)了。

    他們繼續(xù)往前走，鐘臻一直撫摸著圍巾，很珍惜的樣子。

    “真暖和啊，”他說，“我一下子就不冷了。”

    商旻深的眼睛平平的，隱藏在墨鏡鏡片的后面，“我可沒有借花獻佛，將來我會還你錢的，圍巾和衣服的錢，我都會還給你。”

    “所以這條圍巾還是我送給你的?！?/br>
    鐘臻仍是笑，戴上圍巾開始，他的嘴角就沒壓下來過，“我知道?！?/br>
    分明就是一條打完折79塊錢的圍巾而已。

    商旻深神色懨懨，刻意將腳步放得很慢，牽著鐘臻慢悠悠地走。

    這個瞎綿羊這么傻，希望只有自己一個人騙他就好了，不要被更多的人騙！

    .

    鐘臻“打工”的地方是一家琴行，規(guī)模蠻大，門臉也很氣派。

    他來給他們新到的一批鋼琴調(diào)音。

    商旻深對西洋樂器沒什么了解，倒是商旻祺8歲開始學(xué)鋼琴，吃完飯就要坐到琴凳上彈哆瑞咪。

    彈了四五年也沒彈出什么名堂來，琴技止步于《小星星》，體重卻猛漲十幾斤。

    那會兒商旻祺一彈琴就不順心，一不順心就要打商旻深，搞得商旻深對鋼琴也沒什么好印象。

    直到這次，他坐在一邊，看鐘臻在鋼琴前做好，深呼吸，揭開琴蓋，一氣呵成地演奏了一支旋律激昂的曲子。

    鐘臻的手指修長，指尖在琴鍵上來回悅動，看的商旻深眼花。

    卷曲的發(fā)絲也隨著他的動作彈跳，鐘臻的睫毛又長又翹，似乎也在隨著旋律輕顫著。

    音符交錯的極短的間隙里，他聽到鐘臻輕輕的喘息。

    只是一個喘息而已，不知為什么，他的毛孔倏然張開，每個細胞都在戰(zhàn)栗。

    一支曲子結(jié)束，鐘臻并未停歇，左手輕輕抬起，落下，又一串音符經(jīng)他指尖流淌而來。

    這次的曲子較為柔和，像條潺潺流動的溪；鐘臻的臉上只有從容，所有音符都由他調(diào)遣，他像一條隨音符漂流的船。

    就這樣，鐘臻一連演奏了十幾首樂章，有長有短，等他起身時商旻深才驚覺，自己已經(jīng)在這里心無旁騖地聽了兩個多小時了。

    一個身穿西裝的人小步跑到他身邊，附耳聽著他的囑咐，時不時“哦哦”兩聲，很尊重他的樣子。

    商旻深想起昨晚的那個家庭醫(yī)生似乎也在詢問鐘臻音樂方面的事，還夸他是自己孫女的啟蒙……

    真的那么厲害嗎？

    .

    他們被琴行的接待送上車，對方很激動的樣子，笑盈盈地囑咐，“鐘老師，那我們下禮拜再見！”

    鐘臻頷首，對方又雙手遞給他一支信封，“我們老板說您不接受線上轉(zhuǎn)賬，讓我把這次報酬轉(zhuǎn)交給您。”

    “謝謝了?！辩娬殡p手接過，快速將信封放到一邊。

    開了車，商旻深一直在盯著那個信封看。

    從厚度上判斷，鐘臻試音一次的酬勞也不低。可是他一個風(fēng)頭正盛的音樂家，怎么不去開音樂會，干嘛來給人試音呢？

    想一想，他不僅自己不開音樂會，連去聽一場音樂會都很抵觸。

    邀請函都送到家里了，他卻執(zhí)意要再給人退回去。

    商旻深默默想著，并沒有問出口。

    鐘臻的心情似乎也不算妙，辛辛苦苦賺來的報酬他一點都不好奇，就在一旁扔著。

    他將頭靠在窗邊，若有所思地發(fā)著呆。

    “現(xiàn)在幾點了？”鐘臻突然問。

    商旻深緩緩回神，瞥了眼車上的時間，還沒回答，就聽到司機說：“鐘先生，下午四點五十了?！?/br>
    “哦，那還來得及，我們?nèi)タ纯蠢蠋煱?。”鐘臻說。

    司機明顯怔住，“現(xiàn)在嗎？”

    “嗯，”鐘臻捋了捋頭發(fā)，好讓自己看起來盡量精神一些，“現(xiàn)在過去吧，老師通常下午醒著?！?/br>
    “好，好吧……”這么說著，司機忽然拐進路邊的加油站，“您先稍等，我下車方便一下，順便給車加個油?！?/br>
    鐘臻閉目不言，司機抓著手機下了車，小跑到遠處。

    “陪我去拜訪一下我的老師吧……”

    鐘臻忽然出聲，打破了車廂里的寧靜。

    “好。”

    想是提起了老師，鐘臻的神情放松，臉上重新浮出笑意。

    “我的老師對我特別好，中學(xué)那陣，我爸媽偷看我日記被我發(fā)現(xiàn)了。我一氣之下跑出來，沒地方去，干脆就跑到琴房里練琴……”

    他笑著回憶，“我的老師剛好在附近，聽到我的琴聲，讓我去他家住，還給我買了一根冰糖葫蘆呢。”